韶华易逝、向死而生...任何美好的东西都不会长久，总有凋零，这凋零本身就是盛大的美。凄清、疏淡、忧郁、寂寞、衰颓，是花的凋谢，是冰冷的细雪覆盖一切，是月光下的茕茕孑立...谁又能说这些不美呢？
刚刚这一场戏过去，之后就是一段比较长的休息时间。一方面是要换场地了，这个景拍戏要告一段落了...虽然接下来的景就在旁边，毕竟还是古装电视剧么，室内景居多，再不然就是一些园林、街景之类了，没有多少意外的。
另一方面，也是十一点多了，快到午饭时间了，索性就连着午饭、午休一起了。
程程一下场，就去保姆车换衣服了，换了更加方便，也更加保暖的现代衣服。宋代女子服饰算是比较‘简约’的，脱换并不麻烦，所以程程没有随便罩一件外套了事，还换了衣服。
说起来现在都12月了，天气也很冷了。一般来说这个季节是拍古装剧的好时节，古装剧都是层层叠叠的，还宽袍大袖，里面穿一些保暖内衣什么的也看不出来。不像夏天拍古装剧，特别热的时候是真的磨人！
但宋代背景是个小小例外，至少对女演员来说是这样。宋代的女装就比较单薄，而且不是宽袍大袖的风格，比较‘苗条’，这就很难‘保暖’了。真的特别冷的时候穿那些，还真有些顶不住。
这不是说宋代女子就不过冬天了，只是她们就是单薄的服装更漂亮，于是现代人对那些印象更深刻，而这又反过来影响了影视行业的选择。
更不要提现在《君门深九重》的主创团队都是要美学，不要其他的家伙了，为了画面好看一些，当然不会让剧中人物穿的那么‘臃肿’啦！
“还好是在东驿拍摄哦，这边冬天还没那么冷...”保姆车上，徐甜给程程泡了热茶，真的就是清茶，她进组之后只喝水和清茶。程程为了高滔滔这个角色更追求‘消瘦’的身材，在饮食方面比过去更严格了，要知道以前在剧组的时候为了补充体力，偶尔还喝点牛奶，或者巧克力呢。
“也不用太在意这个，比起反季节拍戏还是好一点的。”发现徐甜真的挺担心的样子，程程还安抚她：“虽然这些戏服挺单薄的，但怎么说也是长袖，有的还能穿两层...不用担心，女演员可是很强的，是能冬天穿抹胸长裙，露肩露背走红毯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赵丹妮拿来了一套戏服，上面盖着白色的防尘套，看不到是什么样的。
“程老师，这是林姐让先拿来的，她让我问您，待会儿吃了午饭，是您去化妆师，还是她来保姆车。”赵丹妮把程程要换的戏服拿来了，还捎了话来。
“林姐要来就太麻烦了，那么多琐碎东西要拿...待会儿我过去就行了。”
程程这方面一如既往地‘随和’，赵丹妮一点儿不意外。答应了一声之后，就把戏服挂在了保姆车内一个有挂钩的靠边位置。
“这个时候化妆师们都快忙翻了吧？”徐甜客气地给她倒了一杯水，请她坐下休息一会儿。
赵丹妮在手机上回了林姐，告知了程程的话。抬起头来接过水，笑笑：“是啊，真的特别忙！所以我还是在徐姐你们这坐会儿吧...要是回林姐那边，肯定要被化妆师们抓壮丁了。”
徐甜自己也给泡了一杯咖啡，坐在一边听她说。
程程的保姆车上最近只有茶叶和咖啡粉，其他的饮品一概没有！原因很简单，程程最近可是只能喝绿茶、喝水，其他人这个时候要是喝奶茶、喝可乐、喝热可可什么的，那像话吗？
按照程程的性格，估计不会说什么，但没有人想要尝试着在危险区域蹦迪——作为现代人，就算自己没减肥、节食过的，也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当事人常年饱受糖分不足、食欲得不到满足的痛苦，心情能好？
没事的时候还能维持，有事的时候只要一个小火星就可能让人发脾气...这不是夸张，人是会被激素影响心情的生物呢。
在程程身边工作的人还没见过她发脾气，但也没人想要尝试看个‘新鲜’。总之，在boss吃不上好的、喝不上好的时候，大家吃吃喝喝的都‘低调’一点，私下开小灶就可以了，当着boss的面不要露出来。
“你又不是化妆师，抓你的壮丁也只能打打下手吧？”
赵丹妮吐了吐舌头：“也不能这么说，剧组里混的，化妆师的工作多少了解，帮忙换头套什么的还是能做的......”
一个剧组，每天要用的龙套演员，会在早上开工之前就带过来，该化妆就化妆，哪怕这些龙套演员预备是要下午或者晚上用的。偶尔也有中午，或者夜戏前送来一些龙套演员，但那非常少。
一方面是剧组的问题，剧组会提前确定哪一天拍哪几场戏没错，但剧组是一个经常出意外的地方。一场戏总是ng，拍不下来，原本的计划不就打水漂了么？再者，主角临时意外不能上了，那是不是也要改变安排...林林总总的意外总是有的。
这样一来，以不变应万变就很有必要了，提前准备好群演，早一些用迟一些用都可以。没必要把时间卡的那么紧，非说上午用的就雇上午半天，下午用的就中午再来。
另一方面，是群演的的问题。剧组很重视群演这个整体，为此经常要和一些影视基地的地头蛇打交道，但剧组从不重视某个群演——然而，不能说群演就可以随便剧组用，随叫随到，就像春天里的蘑菇，随时可以冒出来。
群众演员们都是赶早抢活儿，早上要是没有被群头选中，基本上也就放弃这一天了。或许有人会一边在服务中心玩手机、打桌球什么的，一边等着有人过来叫人，但那种机会可不多，所以很多人干脆就不费那个劲了。
而且真的那样的话，可选的太少，多数都是歪瓜裂枣，对于要求稍高的剧组，都有些下不去手啊。
既然是这样，剧组也就都一大早叫人了，哪怕这个人要等到下午用...所以经常有群演一等等半天，然后才轮着拍戏。
人力资源是有些浪费，但这也是大量剧组实践这么多年，得出的最优解。
现在，上午的几场戏用到的群众演员寥寥——就用了一些宫女太监什么的，不是什么大场面戏，这些数量也有限，仿佛道具一样装点宫廷戏的背景就好了。
龙套演员被称之为‘活道具’也是从此而来...这不是蔑称，是他们自己的自嘲。
群演们来到剧组，一般都是早上化妆，那个时候是化妆师们最忙碌的时候。哪怕是下午、晚上才有戏的群演也会早早化妆才对，反正白天的大多数时间里空闲可多了。
但事无绝对，比如今天这种情况...下午要换场了，主配角们要换装，群演们也是。
不能说雇了一天的群演，只用上午，下午就让他们回去了，换另一拨群演，影视基地的群演都是按日雇佣的——和剧组庞大的开销相比，这点儿浪费不算多，但也没有这么浪费的道理。
因此，上午的群演有一部分就得抓紧时间换装了。
一般的剧组这事儿简单，换身衣服就行了。哪怕是古装剧要用头套，也可以用之前那个嘛。但《君门深九重》剧组要求高，还会给群演们化妆——很多古装剧都只给重要角色化妆的，重要角色出现在群演堆里，观众也注意不到这种细节，还能顺便凸显重要角色，何乐而不为呢？
《君门深九重》没有这样，按照陈力导演的要求，这部戏里的人物都很有养眼。即使是长相普通的群演，也得拾掇的‘精致’，和很多古装剧里群演灰扑扑的粗糙样子完全不同。
这当然不够‘写实’，真正的古人哪有那么精致！但陈力的第一目标是‘唯美’，写实只不过是唯美之余顺带的而已。有些时候，为了唯美损害一些写实，她也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也是因此，这个时候化妆师那边快忙翻天了...程程这些待会儿要上场的重要角色会选择吃完午饭后化妆，免得吃饭、午休会破坏妆面。不同于群演的妆面可以有瑕疵，他们这些重要角色在陈力导演那里是真的不能差一点儿的！
赵丹妮在程程的保姆车这里坐了一会儿，还一起吃了午饭。不过吃完午饭就是在躲不下去了，在工作群里被召唤，给其他人帮忙去了。下午要换场了，演员们可以趁这个机会休息，其他人却是最忙的时候。
赵丹妮走了之后，程程休息了一会儿，看下午戏的剧本，虽然是早就心中有数的，也不妨碍再看看。拍戏过程中，‘复习’剧本这种事是怎么也不嫌多的。这个过程中，她还在徐甜的协助下卸下了自己的头套。
卸头套需要的专业技术说难也不难，徐甜很早就学会了。
休息的足够了，程程就在保姆车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她的保姆车是个真正的房车，确实有一个浴室来着......
程程是真的喜欢洗澡，每次洗澡都是一次状态的‘更新’，能帮她更好地进入状态...洗完澡之后她就换上了之前赵丹妮送来的戏服，这套戏服她还有点印象——在高滔滔的三十套戏服里，这算是挺有特色的一套。
孔雀蓝抹胸、绛红下裙、青色褙子、玄色长比甲...怎么说呢，除了青色褙子之外，都是很老气的颜色。绛红色其实就是一种大红色，红中发灰。玄色则是黑色，黑色固然是很百搭的颜色，也可以很高级，可是穿在外面的长比甲（和褙子一样长的马甲），就很容易有一种农村老奶奶才会穿的感觉。
孔雀蓝抹胸，孔雀蓝听起来倒是洋气了，但那得是在现代服装，用来做丝质衬衫之类的服装。不然的话，稍微深一些都难免老气。而这套戏服中，孔雀蓝就比一般的孔雀蓝深了那么一点点......这其实就是靛青色叭。
至于说唯一‘清秀’的青色褙子，虽然不老气，但总体来说也是平平无奇，丝毫没有拯救这套穿搭的神奇力量。
然而奇怪的是，这些搭配在一起，看起来却是意外地和谐。属于乍一看不怎么好看，但仔细看会越看越美的那种。
程程穿上身之后效果则更加惊人——人靠衣服马靠鞍，有些时候反过来也成立。所以服装品牌才会请能够撑起衣服的知名模特，举办时装发布会什么的。
程程真的非常适合这套戏服，因为她现在足够年轻。本身就很年轻了，又因为消瘦的关系显得眼睛更大、身材更加稚弱，于是更年轻了...所以，一点儿不用担心这件衣服会显得她老气横秋、泯然众人！
这就像是宽大臃肿的衣服给身材臃肿的人穿会显得人更臃肿，但如果给身材苗条的人穿就会显得更苗条，一样一样的。
程程看时间差不多了，罩了一件长羽绒服就下了车，去了化妆师那边。林姐看到她，笑着点了点头，手上原本在给曹多美化妆的，给另一个空下来的化妆师使了个眼色，对方就接过了她的活儿。
林姐则是走到了一个空着的位置后，朝程程招手：“程老师坐这边吧。”
程程没有推辞，化妆室里暖气很足够的，就脱了羽绒服，坐了下来。旁边一个化妆师助理很快拿出了下午要用的头套，这也不用找，确定程程今天的戏之后，这些都早有准备了地放在了显眼位置。
“这次用三号头套，这个头套第四次用了吧？”林姐笑笑，让助理快点儿用发网把程程自己的头发扎好、固定服帖。
开拍才一个星期左右，‘高滔滔’又有那么多头套，这个头套就用到第四次了，不管有没有戏的场次安排上的巧合，都足以说明这个头套的‘特别’。
“很正常，这个是‘包髻’头套，宋代包髻太常见了，而且比朝天髻这些还能玩花样。”程程之前演《诛元》的时候就了解过宋代的一些风尚了，现在‘重操旧业’，有什么不知道的？
宋代女子最流行的发髻，包髻绝对是数得着的！属于那种就算排不到第一，说它是前三，绝对没人反驳的。主要是‘包髻’贫富皆可，既实用好看，又精美大方，无论是贵族女子，还是贫寒百姓都能梳它。
包髻大概就是将头发总梳于顶心，做一个大发髻，然后再用一块手帕之类的布料包住。最后，如果有装饰物，如簪钗、鲜花什么的，也可以插戴在发髻周围。
这种发髻的话，发髻本身不用梳得那么精美光洁，很多贫寒女子得自己梳头，也没有太多固定发髻的工具（古人有类似现代发圈、一字发卡之类的玩意儿，但肯定没有那么好用，而且贫寒人家极有可能这些也没得用），是梳不成什么好发髻的。用布料包裹住发髻，这些‘瑕疵’就看不到了。
而且，布料包住头发之后也能遮挡灰尘之类，对于不能经常洗头的古人来说，这也很有实用价值了。
至于贵族女子，她们也在包头的布帕上玩出花来了，通过折叠等手段，可以让包头的布料呈现出花朵、如意、云纹、扇子等花样。再加上周围装饰鲜花珠宝，一点儿也不输给那些华丽复杂的发髻的同时，又轻巧美观，有一种暴发户不会有，士大夫阶层颇为提倡的朴素内敛之美。
因此，《君门深九重》中，高滔滔时不时梳包髻一点儿问题也没有，非常合理。
而剧组也通过换发髻上包头的布帕，以及装饰物，增加了花样，可以说是一个头套当十个用了...陈力是老一辈的古装剧导演，非常讨厌大家闺秀们一部电视剧下来只有两三套衣服、发型可换，太寒酸了！
像‘高滔滔’这种生活在宫廷中的顶级贵女，她更是无法容忍她保持一个扮相太久。
虽说，保持一个扮相有利于一个形象深入人心，很多漫画人物就是这也的...但说到底，电视剧里这么搞，更多还是为了省钱省事儿而已。
助理上完发网之后就开始上头套，林姐则是拿出一块十分精美的青色丝绸布料（和她身上这件长褙子同色），手巧地折叠起来。等到助理固定好头套，她就给发髻罩上了这块布料，用发带固定。
“行了...小魏，你去把花拿来，对，是真花...这孩子都傻了吗？要是假花，这儿都有，还要她去拿？”后半句是林姐在和程程唠嗑。
宋代人爱戴花，所以剧组化妆的时候大量使用花，真花假花都有。用在‘高滔滔’身上时，真花居多，虽然以现代人的假花工艺，足够透过一块屏幕看时以假乱真了，但还是用了真花。
假花是可以反复戴的，真花用过一次就不行了，而且古代养花不能和现代比，那些特别漂亮、适于插戴的花真的挺难养的，所以真花可比假花奢侈多了。当然，如果是从山野薅几朵野花戴着玩儿，这话可以忽略。
所以，考虑到高滔滔的身份，给她用真花凸显身份和品味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至于说现在假花已经可以‘以假乱真’，而且省事省钱很多——剧组有钱嘛，毛毛雨啦！
助理去拿花了，林姐就给程程化妆...这一次妆挺可怜巴巴的，是八字眉、泪装。
古代留下来的画里，八字眉是现代人很难欣赏的，所以林姐在复原这个时就很收敛，如果说原版的八字眉是‘八’，那复原的就是‘╯╰’，更像是美人微微蹙眉的样子——而这，本来就是‘八字眉’要模仿的样子，八字眉又称‘愁眉’呢。
妆面干净，下眼睑点着浅浅白点，仿佛眼泪。
花也早就送来了，林姐选了好几朵，大都是比较老气的颜色，当然，说是‘雍容华贵’也可以。
深紫、紫红、深红...间或点缀一朵米白色的小花。
怎么说呢，就和程程现在的戏服一样，看上去‘老气’，但配合程程过于年轻干净的面庞、单薄的身形，反而更显得清丽无双了。
就像璀璨的宝石要用深色丝绒底衬去衬托，最终老气的丝绒底衬也显得典雅高贵起来。
这个道理并不复杂，简直就和西瓜上要撒盐，香水要有‘吲哚’一样...当然，真能配的这样完美，设计戏服的小峰和给程程化妆的林姐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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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大江东去（12）
下午开始拍戏之前, 是整个片场最乱的时候，每当这种时候，总有意外...想要找的人找不到了, 需要的机器、道具不见了，最后关头有人说早就确定的方案不行, 要修改‘亿点点’。
总之，都是些能让人血压上升的事儿。
相比之下, 程程作为《君门深九重》当之无愧的第一主角, 就轻松的过分了。毕竟，演员的功夫要在‘a’之后，就算是事前的准备，也不是这会儿临时抱佛脚能行的，至少程程不是，她向来都是准备周全的。
“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程程啊...”张子平在不远处正背台词呢, 抬眼就看到程程正低着头刺绣，自然而然发出了感慨。
虽然他也事先准备过，但总不能做到背下台词，临到每天拍戏的间隙，还得临场背台词。
小助理扶了扶眼镜，因为张子平是程程的同学，他对程程是有一些了解的。耸了耸肩：“程老师也是功夫下在了前头吧, 毕竟是出了名的努力呢。”
明星艺人在公众的‘名声’真假难辨，但在圈内的‘名声’么, 一般都是‘人的名、树的影’, 无风不起浪的。现如今，程程打出了努力、敬业的名头，大家都是信的。
“已经不是一般努力了吧？”张子平往后一靠, 半躺在了折叠躺椅上：“我才知道她会绣花，演古代的大家闺秀就要会绣花吗？太夸张了...”
惊讶之余，其实张子平也有些不解，在他看来有些努力是无效努力...真的有用吗？很多时候不能只是埋头努力，也要选对方向，讲究策略吧？不然为了努力而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夸张吗？确实有一些夸张，但程程觉得这是有意义的。学习刺绣什么的，确实对提升演技没什么作用，甚至对于‘高滔滔’这个角色也谈不上多大作用——但终归是有作用的，有的时候如果不能完全复刻所演角色的生活，很多东西就不能理解，终究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比如她就是自己真的学武了，才知道一些外行觉得多余的、不美观的动作是为什么存在。而当她明白了这一点，再去学武打套路，事半功倍不说，气场也是完全不一样的，精气神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