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317.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林祯便这样在道观住了下来。虽然皇帝让她留在这里是为了给孝德皇后祈福, 但并没有明确要求她每日要在神像前跪多久，每天要抄多少的经，玉真道长也鲜少管她。
而她又是个静不下来的人, 见道观里没人限制她的自由, 她便不再整日拘于道观中，心血来潮的时候，她会跑到后山去给那里的动物喂食，天气晴朗的日子, 她就下山赶集, 或者到山下的村庄去和村民同乐。
皇后留在当地的道观上为孝德皇后祈福一事很快就在方圆几个村庄传开。这里的村民都记着当初旱灾皇后给过他们的恩惠, 听说皇后要在山上道观住一段时间，他们还挺高兴能和皇后这么近的距离。
平日里谁家收获了什么蔬菜水果，打到了什么猎物, 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都会不辞辛苦地爬上山来送给林祯。所以这段时间林祯住在道观的衣食住行虽然没有以前住在宫里时奢华，但也没受什么委屈，村民们每天都把她喂得饱饱的, 吃到了很多在宫里没法吃到的民间美食, 她甚至还长高了一些。
林祯也不白吃村民的东西，她时常下山帮村民们干活, 村民们起先诚惶诚恐不敢让她动手, 后面实在拗不过她，又见她干起农活来毫不含糊，都十分敬佩她, 也就由着她去了。
年关将近, 再过几日有大雪，村民们得赶在下雪前将地里的马铃薯收回家中, 免得被雪冻坏，没粮食过年，这几日便都在田里挖土豆，林祯知晓此时后，也要下山帮忙。
在道观里巡逻的耿有仁见林祯换上一身布衣，一副要下山的样子，便上前关切地问道：“皇后殿下，您又要下山去吗？可是今日如此寒冷，晚些时候恐怕会下雪，要不您还是留在这里吧？”
林祯却摆摆手道：“我昨日跟村民们约好了，今日要下山帮他们挖土豆，我若是不去，他们该担心我了。”
听林祯说她要下山干农活，耿有仁更加不放心了，对她说道：“皇后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干农活？”
林祯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能的，以前我和爹爹在边疆的时候，干过的活多了去了，你可别小看我，我什么都会的，挖土豆小意思啦，不信你问玉兰。”
玉兰这些天都和林祯一起行动，从一开始的不赞成，到看到林祯在村庄里像是回到以前在滇地自由自在的模样，也就不再反对了。比起在宫中奢华却无聊没有自由的生活，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更加适合林祯。
她点头附和道：“没错，殿下可厉害了。”
“可是……”耿有仁还想说什么，就被林祯打断了：“行啦行啦，我知道你担心我，别担心，我会早点回来的。”
耿有仁还是不放心，跟上林祯说道：“还是让卑职跟您一块下山吧，有什么事也好及时照应。”
林祯闻言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身强力壮的，是个干农活的好手，或许带他一起去能快点帮村民将土豆都收回家中。于是她对耿有仁灿然一笑，应道：“好呀，耿大哥你也一起来吧！”
耿有仁没想到林祯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他请求，又看到林祯烂漫中带了点狡黠的笑容，不由得为之失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而林祯已经下了一段石阶，他只好连忙跟上。
村民们知道皇后今日会下山，各家早早就准备了拿手的早点招待林祯。果然，太阳才刚升起，他们就看到皇后从山的那边朝他们走来，身后还跟了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
见状，他们都不敢造次，比往日拘谨了一些，先是毕恭毕敬地给林祯行过礼，才请她去用早饭。
林祯感觉出他们似乎在害怕自己身后那几个护卫，便笑着安慰他们说：“你们不用怕，他们是我叫来帮你们干活的，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差使他们。”
听了林祯这话，村民们才放下心来。没想到皇后不仅自己来帮忙干活，还带了这么多帮手，看来他们能更快把粮食从地里收回来咯！
为此村民们都情绪高涨，热情地邀请林祯他们到棚子里吃早饭。村民的早饭都比较接地气，熬了一锅加了肉糜的粥，一笼子玉米窝窝头，配上一盘咸菜。
林祯也不嫌弃，兀自去拿了碗筷，舀起一勺粥放入碗中，捧着碗去蒸笼里拿了个窝窝头，便坐在由几块木板搭成的简易木桌上，就着咸菜一边喝粥一边啃窝窝头。
见皇后如此，护卫们也不敢挑三拣四，盛了粥拿了窝窝头随便找个地方一蹲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林祯一手拿着小锄头，一手挎着竹篮跟村民们往田里去挖土豆。
有皇后一起干活，村民们就像打了鸡血，干得火热朝天，累的时候往地里一坐，唱起民歌来。
林祯也不闲着，她让玉兰将她的笛子拿来，坐在田埂上给村民们伴奏，一派与民同乐的场景。
太阳下山之前，村民们终于将所有土豆都收回家中，为了感谢林祯，村长说什么都要留林祯等人在村里吃饭，还让人杀鸡杀鸭生火做饭。
林祯盛情难却，只好留在村中用饭。
院子里升起了篝火，村民们在火边忙活着，他们不让林祯帮忙，林祯只好坐在一旁擦拭她的笛子。
这支笛子是她前不久进城的时候买的，道观的日子实在无聊，平日里也没什么消遣的东西，林祯想起自己会吹笛子，某次进城的时候就选了一支，闲来没事的时候就吹来打发时间。
只是每次吹这支笛子的时候，她总忍不住想起她放在宫中那支碧玉笛，那是皇帝赏给她的，她很宝贝，一直珍藏在寝宫中。
这次南巡出来得急，她甚至都没什么印象，也就没带上那支碧玉笛，更是没想到皇帝会让她留在道观一段时间，早知道的话，她当初就将碧玉笛带上了。
那支碧玉笛不愧是皇帝御赐的东西，不仅贵重，而且音质手感也是普通竹笛所不能媲美的，林祯忍不住怀念那支碧玉笛。
村里的小孩在院子里打打闹闹，见她坐在茅草亭里擦笛子，想起她今日在田埂上用笛子吹奏的曲子，便壮起胆子走过来，央求她道：“皇后姐姐，您再给我们吹一首曲子呗！”
当初林祯成为皇后的时候，皇帝念在她年纪尚小，怕不适应“娘娘”这个称呼，便昭告天下，统一称她为皇后殿下。这里虽然山高皇帝远，但村民们也都知道这一点，平日里都尊称她为皇后殿下。
但村里的小孩见林祯和他们年纪相差不大，看起来又颇为亲切，就自作主张地喊她皇后姐姐。当时他们家里的大人都叱责他们不要乱喊，林祯却觉得无所谓，所以小孩们就都有恃无恐地喊她为皇后姐姐了。
林祯和这些小孩玩得不错，在他们面前也没有皇后的架子，见他们想听她吹曲子，就笑着拿起笛子放在唇边，幽幽地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传到很远的地方，在夜色中有种思乡的苍凉，但小孩们还没经历过那种情感，所以听不出来，只觉得很好听。
而守在林祯一旁的耿有仁却能从中听出一二，只是不知皇后思念的是自己出生的故乡，还是那豪华的深宫。但是他希望林祯思念的不是深宫，因为那里有皇帝，而且林祯在宫里的时候也过得并不开心。
他打从心里不希望林祯想念皇帝，只要林祯一直留在这里，他就能一直陪在林祯身边，没有旁人，他就能当林祯不是皇后，只是他要守护的心爱之人。
耿有仁站在林祯身侧，用深情的眼眸注视着专心吹笛子的林祯。
此时皇帝的队伍还在回京的途中，还要一段时日才能赶回京城。不过皇后不在，他们也就不用像去时那样，因为皇后玩心重而在路上停停走走耽误不少时间，按照现在的速度，他们定能赶在过年前回到宫里，不耽误皇帝大年初一的祭祀。
这一路上皇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像往日那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看奏折和大臣议事，闲下来时就睡觉或者看书，一点都没有因为皇后不在而感到不自然，也没看出他因为皇后和贺延的事而生气，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但和以前一样的是，皇帝依旧不会和随行的嫔妃亲近，哪怕皇后并不在身边，无人陪伴他，他也没想过找别的嫔妃侍寝。
而之前以为林祯被留在道观，她们终于迎来争宠机会的嫔妃们见状都失望不已。
也不是没人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之前他们在一间客栈借宿，夜里有个野心勃勃的嫔妃去敲皇帝的门，结果吃了闭门羹，在门外吹了一晚上的风，第二天就生病了，而皇帝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让随行的太医去看看，其他嫔妃见状，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歇了这份心。
只有郑华知道皇帝这段时间有多煎熬。他每夜每夜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醒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身旁，习惯性看林祯有没有被惊醒，有没有踢被子。直到发现林祯不在身侧，他才反应过来林祯被他留在了道观里，整个人怅然若失地坐在床上，发呆到天亮。
他不愿意让旁人直到他有多在乎林祯，也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脆弱，平时就投入到国事中，废寝忘食，只有这样他才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再想念林祯。
但他也有短暂快乐的时候，那就是他留在林祯身边的暗卫飞鸽传书告诉他林祯近日都做了些什么的时候。
他在信中看到林祯在村庄里和村民们同乐，帮村民们干活的消息时，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林祯，应该是很快乐的，他也跟着露出欣慰又心酸的笑容。
而当在信中看到暗卫提起耿有仁跟皇后走得很近时，他的笑容就消失了，但过了一会儿，他就会释然地叹一口气，将心中的苦涩压下去。这是他决定的道路，就没有后悔的道理，让耿有仁留在林祯身边，也是他的意思，怨不得别人。
第318章 318.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 皇帝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
进城的时候当然是城中百姓都出来迎接，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最敬爱的皇后殿下并没有随着一起回来。
队伍浩浩荡荡行至朱雀大门, 太子已经携着留守在京中的文武百官在门口等候, 看到皇帝的仪仗，便都打起精神上前去接驾。
以太子为首的王公大臣跪在龙辇前，俯身高呼道：“臣等恭迎陛下回宫——”
在众人的呼喊声中，皇帝施施然地走下龙辇, 随行的嫔妃和官员也都从马车里出来。
皇帝对前来接驾的众人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太子沈翀站了起来, 下意识就往皇帝身边看去。
帝后南巡这两三个月时间里, 他一直很担心林祯的病情，只可惜他身为太子要留在京城监国，不能一同南巡。这几个月的时间里, 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林祯,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南巡的队伍回来，他最想看到的人就是林祯。
但是皇帝身侧空无一人，林祯不知所踪, 他往后面嫔妃堆里看去, 也不见林祯的身影，不禁有些困惑和担心, 便问道：“父皇, 怎么不见母后？”
沈定淡然道：“你生母三年孝期满，朕还是觉得有愧于她，便让皇后留在苏州的道观里继续为你生母祈福半年, 所以她并未随朕一起回来。”
听闻这个消息, 沈翀震惊不已，显然也是没弄懂皇帝这个逻辑。他生母孝期满, 就算还要继续为她守孝，那也是他这个做儿子来祈福，怎么能让继室去给原配祈福呢？
他长这么大，读过那么多圣贤书，也没听说过继室给原配守孝的，史册上更加没有过继后给元后守孝的记录，他父皇这是要开辟先例吗？
“父皇，这……”
沈翀正要说什么，皇帝就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不容置喙道：“回宫。”
说罢，他便率先走进了宫门，留下沈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臣们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拉住与他相熟的大臣询问道：“大人，你可知南巡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父皇要将母后留在苏州？”
被他问到的这个大臣为人正直，也是朝中为数不多不支持皇帝废后的忠臣，听他问了，就忍不住摇头叹气道：“这个，下官也不清楚啊，只知道皇后千秋节那日，陛下一早就带皇后下山游玩，很晚才回来，然后第二天就突然宣布让皇后留在道观里为孝德皇后祈福了。
下官猜测，也许是陛下和皇后闹了矛盾，陛下一时生气，才冲动下了这个决定。可是皇后留在苏州那么远的地方像什么样，宫里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她主持，太子殿下您可要好好劝一劝陛下，早日将皇后接回宫啊。”
沈翀了解了事情的起因，不禁担心起林祯来，又有些抱怨自己的父皇。明知道林祯头脑不清醒，还要大费周章将人带去南巡，带去了又不好好照顾，还生林祯的气，甚至将林祯丢在那么远的苏州，林祯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又生着病，怎么度过这半年的时间？父皇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
他越想越气，又急得不行。早知如此，当初他说什么都要一同跟去，那样他好歹还能在父皇生林祯的气时出面调解一下，不至于让林祯一个人被丢在那里。又或者当初父皇决定要去南巡的时候，他就极力劝阻不让父皇去，就没有那么多事发生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像大臣跟他说的那样劝父皇消气，早点将林祯接回宫中，不然以林祯的状况一个人待在那么远的地方，他真的不放心。
孙贵妃等人知道皇帝今日回宫，也早早就等在皇帝的寝殿前。孙贵妃过来不仅是接驾那么简单，她早在之前就接到孙修媛写给她的信，孙修媛在信里写帝后不知为何闹了别扭，皇后被留在了苏州没能一起回来，让她做好准备。
她接到孙修媛的信时就很吃惊，皇帝将皇后一个人留在苏州，还打着让皇后给孝德皇后祈福的旗号，这怎么都说不通。
如果皇帝真的心系孝德皇后，想要为孝德皇后祈福，随行的那么多嫔妃里随便找几个留在那里不是更合适吗？哪里有继后给元后尽孝的？除非皇帝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让皇后留在那里，表面上说是祈福，实际上却是惩罚。
但是她想不明白，以皇帝溺爱皇后那架势，皇后是做了多么罪不可恕的事情，才能将皇帝气得将她一个人留在苏州不让她回宫？更何况皇后还生着病呢，脑子都不清楚，皇帝至于跟她置气吗？怎么说都不像是皇帝的作风，难道皇后是遭人陷害不成？
想到这次同去南巡的嫔妃里，除了孙修媛，其余嫔妃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那个林淑妃，就差将自己的野心写在脸上了。是她大意了，早知有今日，当初她就应该跟着去的，那样发生什么事，她也能跟林祯有个照应。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林祯留在苏州的事情已成定局，也许她更该为自己的境地着想。林依有办法将林祯留在苏州，那下一步肯定就是要针对手握协理后宫大权的自己，一步一步地往后位靠拢。
所以她必须要警惕起来，守住自己手中的权力，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保住她得来不易的养子，更是为了限制林依，直到林祯回来。
等到皇帝过来，她发现林祯真的不在，林依倒是紧紧跟在皇帝身后，一副要上位的样子，她赶紧上前去给皇帝行礼问安，阻止林依靠近皇帝。
“臣妾恭迎陛下回宫，陛下一路上辛苦了，臣妾已让人准备了宴席给陛下接风洗尘，还请陛下赏脸。”
沈定看到孙贵妃后脸色才好了一些，缓和道：“贵妃这段时间留在宫里操劳也辛苦了，朕给你带了礼物，等会就让人送去长禧宫给你。”
孙贵妃闻言脸上一喜，连忙道：“臣妾多谢陛下。”
怕其他嫔妃心里不平衡，沈定越过孙贵妃看向其他没能一起跟去南巡的嫔妃，说道：“朕也给你们带了礼物。”
众位嫔妃这才高兴起来，七嘴八舌地谢恩，倒是暂时将林祯没能一起回来那件事忘在了脑后。
夜里，孙贵妃果然让人在泰永殿设了宴席给皇帝接风洗尘，皇帝坐在正上方的位置，身边原本属于皇后的位置却空着，四妃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下方。
皇帝终于回宫，嫔妃们都十分高兴，特别是看到一直霸占着皇帝的皇后不在，就更开心了，彼此间推杯至盏，好不尽兴。
沈定看着这一幕，却不是很高兴，想到林祯从今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他就闷闷不乐，再美的酒菜也提不起半分兴致。他也不理会在场的嫔妃，独自一个人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闷酒。
林依见状，不愿错过这个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便率先站起身来，对皇帝举起酒杯，娇声道：“陛下，臣妾敬您一杯，庆祝这次南巡完满结束。”
林依当着所有嫔妃的面给他敬酒，沈定虽然不想理会，但也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省得她在低阶嫔妃面前落了面子，被嚼舌根，又要闹出什么事来烦他，所以他只好心不在焉地举起酒杯来跟她示意一下。
得到皇帝的回应，林依更是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拿下皇帝指日可待，喝酒的时候都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恨不得劝皇帝再多喝几杯，再顺理成章地带皇帝回她的寝宫。
那边孙贵妃见林依笑得像什么一样，有点看不惯，便也站起来给皇帝敬酒：“臣妾也敬陛下一杯。”
沈定看向孙贵妃，隔着一段距离举杯示意了一下，又想起来跟孙贵妃说：“皇后不在宫里这段时日，就辛苦贵妃多看着点宫里的事情了，过几日便是除夕，新年将至，有很多事务要忙，皇后不在，就由贵妃你来代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