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请了一天半的假,上午飞机落地宁川,下午沉辞音就又回到公司继续上班。
然而,和预想中周五下午的轻松氛围不同,市场部工位一片死气沉沉,所有人全都埋头在电脑前闷声工作。
沉辞音问迟晓莹:“怎么了?”
迟晓莹小声说:“Freda今天上午例会都没参加,在办公室对着电话发了很大的火,一整天板着张脸,大家怕撞上枪口,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胡立就坐迟晓莹旁边,用工牌遮着嘴,偷偷摸摸插了一句:“听说是隔壁部门得罪了一个重要的客户,这客户还是Freda的人脉,现在要我们给他们擦屁股。”
沉辞音轻轻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从提来的袋子里将纪念品拿出来分给大家:“你们之前说,想要我们学校的文创,这次带了一点回来。”
“哇!谢谢!”
“这书签做得真漂亮啊!”
工位又恢复了一点生机,大家围着袋子在里面挑拣,沉辞音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号码。
她接起,声音很轻:“你好。”
“你好,是我,路敬宣。上次会所那事,还没来得及和你道歉。”
听见这个名字,沉辞音顿了一下,将袋子放在胡立桌上,转身往外走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没关系,是我们要感谢你,能把我们从山脚下带回来。”
“这都是小事……哎……其实吧,是杜玥,哦,就是那天把你从车上拽下来的那个女人,她想正式地向你道个歉。”路敬宣显然不擅长做这种事,语气十分不自然,“看你有没有时间,请你吃个饭。”
“她也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责怪她,不需要特地请我吃饭。”
“上次那事,圈子里人多眼杂,传得特别开,杜玥回去就被家里人给训了,言昭算是给了我个面子,没和她计较,不然她得更惨。哎,你别看他平时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其实下手可狠了,徐家那小儿子在家关了一个月呢,还被狠狠打了一顿。”
沉辞音“嗯”了声:“但真的不用,我没受伤,当时在场她也向我道歉了,不是什么大事。”
“她吧,属于是被家里人惯坏了,无法无天,人比较任性,但本性不坏,这次闹这么大一乌龙,她说要你的联系方式,可又不敢去找言昭,只能来找我,现在天天跑我酒吧闹事,我也是被她烦得头疼,想赶紧把人给送走。”路敬宣叹气,“这样吧,你就当给我个面子,我做东,你俩见一面,让她当面再给你道个歉,这事就算翻篇,怎么样?”
沉辞音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奈答应:“好吧。”
周末晚上。
Last Universe。
上次在这间酒吧留下不愉快的回忆后,沉辞音就再也没来过,此刻她站在门口,看着酒吧的标牌,突然发现,大写的“L”和“U”,凑起来不就是“路”吗?
最后的宇宙,听起来倒是挺浪漫。
酒吧内依旧是一副迷离热烈的氛围,路敬宣大概是提前交代过服务员,沉辞音一来,人就被带上二楼包厢。
杜玥一身黑色吊带亮片裙,看见她,急匆匆扑上来道歉,完全没有了那天的气势。
沉辞音本来就没打算和她计较,没收她准备好的礼物,只喝了她请的一杯酒,算是把这事揭了过去。
两人在沙发上坐着,杜玥突然抓住她的手,眼泪汪汪:“姐姐,你教教我,怎么才能让男人对你死心塌地?”
沉辞音差点被酒呛到,咳嗽了好几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
“我……我用了很多方法,我甚至和另一个人假扮亲密,但路敬宣一点都不吃醋的,还抓住我的把柄要和我分手。”杜玥呜呜地哭,“你是怎么拿下言昭的,你教教我。”
沉辞音语塞:“……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可是那天在会所,大家都看到他牵着你出来了,这么些年,这绝对是他第一次这样对一个女人。”杜玥很震惊,“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没有。”沉辞音觉得这样说不太妥当,又补充道,“曾经在一起过,后来分手了。”
“为什么分?他甩的你?”
“……我甩的他。”
“……佩服!”杜玥连忙端来一杯酒,“甩言昭?比我想得更厉害!求求你一定要教教我!”
杜玥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二十出点头,眼里澄澈无邪,却整天深陷情爱,沉辞音觉得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再三思索,她说:“不要丧失自我。不要委屈自己,如果他不能欣赏你,说明你们无缘无分,但是在这个世界的角落,总会有人爱着这样的你的。”
沉辞音坐在那里,那种沉冷的气质就是天然的说服力,杜玥怔怔地看着她,眼里渐渐溢出点泪花,仿佛真的被她劝动。
沉辞音在心里叹气。
劝人的大道理她懂,可她有时候自己都不信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
杜玥没一会就要走,上次闹事后她被家人设置了严格的门禁。沉辞音一个人在酒吧也无事可做,看了眼时间,决定启程回家。
路敬宣要叫人送她,被她拒绝:“走路五分钟就有个地铁站,我坐地铁回去就行,顺便逛一逛。”
“OK,那你注意安全啊,有事电话联系。”
走出酒吧门,视野变得开阔,耳畔嘈杂的音乐声也归于虚无。她顺着路边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吹着夜风,步伐速度很慢,一点点酒意攀上脑袋,不足以让人醉,但又轻软地麻痹了部分神经。
沉辞音很享受这种微醺的状态。
有时候,她周末晚上会一个人喝上一小杯,窝在沙发里看一场电影,或者听着音乐发呆,半明半寐的状态十分轻松惬意,整个人轻飘飘的,什么都不用费力去想。
酒吧在市中心,路旁的高档店铺也不在少数。沉辞音慢慢走着,目光从成排的橱窗上流连而过,定格在了高处的一个水晶球上。
橱窗里是一架柜子,最上方摆着一个精致的水晶球,里面扬起纷纷大雪,落在精致的圣诞树和屋顶上。
虽然是春天,但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圣诞雪夜的氛围。
她看着漂亮的水晶球,有点心动,可又迟迟没有迈动步伐走进店里。
这家店看起来就价格不菲,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水晶球,价格肯定也十分美丽,虽然她现在应该可以负担得起,但始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觉得不太值得。
在这点上,她和言昭截然不同。
如果换成言昭,他看一眼,觉得自己想要,就一定会去主动得到,根本不会考虑成本,也不会犹豫退缩,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资本,是她所没有的勇气。
沉辞音仰头看了许久,正准备离开,看见橱窗的玻璃镜面上,反射出身后一个模糊高大的身影。
双脚停在原地,她一言不发地看着玻璃,目光与身后人重迭。
那人慢慢走近,熟悉的清冽气息涌上,夹杂着很清淡的香味,她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她有些惊讶,侧头问道:“你回来了?”
“刚落地。”言昭简短地应,手托着她的脸颊,旁若无人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唇瓣碰触,浅尝辄止。
沉辞音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愣了一下,蹙眉后退一步,刚想说些什么,越过他肩头看见路边陆陆续续地走来几个行人,笑声和交谈声传来,吓得她连忙躲藏在言昭怀里。
两个人在店铺的橱窗前这样挨在一起,被看见了百分百要被误会,她才不想经历这种尴尬场面。
言昭顺势搂住她,低笑一声:“怕什么。”
等行人终于走了,她才探出头,将他推远了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刚到酒吧,你就走了,往地铁的方向开了一截,就看到你站这发呆。”
“这么巧?”
“不算巧,我本来应该下午到的,结果航班延误了。”
两人面对面立着,身后橱窗明亮地照射过来,他们落在地上的影子重迭在一起。
沉辞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呼了一口气:“我今天喝了点酒,醉倒是没醉,但不是百分百清醒……上次说给我点时间思考,因为这一周我比较忙,没什么时间,所以我希望能再——”
言昭似笑非笑打断她:“你这不是挺清醒的么?还惦记着这件事。”
他往前迈了一步,她被逼得后退,差点要撞上橱窗,被他抓住手腕:“先去把东西买了,然后回家。”
沉辞音没反应过来,愣愣的:“买什么?”
“水晶球。”他说,“如果你盯的不是那个,整个架子的东西买下来也可以。”
“不值得,买回来没什么用处,放着也是吃灰。”
“那就吃灰。”
她愣了一下。
言昭停下脚步,低头看她:“沉辞音,想要就说出来。”
从店铺出来,沉辞音抱着包装纸袋,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言昭要付款,被她强烈阻止,最后是她自己买的单。
价格没有想象中昂贵,获得的那一瞬是实打实地开心,至于之后,她不想管了。
也许是酒精的催眠,她很久没有这么冲动购物过了,居然还有点兴奋。
她坐上言昭的副驾,系好安全带,抿唇说:“今天麻烦你了。”
轿车在路上平稳地疾驰,车厢内气氛宁静,言昭放了轻缓的音乐,座椅柔软舒适,开心过后,精神无比放松,她靠着,仿佛回到了在家独处的微醺时分,竟然慢慢地睡着了。
陡然惊醒的时候,沉辞音发现自己还在车内,但车已经停了,言昭坐在驾驶座上,扭头看她一眼:“醒了?”
她起身看向窗外:“到了吗?”
“到了。不过,是我家楼下。”
她糊涂了一下:“……什么?”
“我叫你了,但你不愿意醒,那能怎么办?”言昭笑,“你好像只能和我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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