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近几年兴起的一个词, 每到年底时乡里会选个出来报到县里,县里同样也有一个选到市里,最后就是省了。
楚沁翻看前几天去县里买的报纸, 报纸是去年的,她此刻翻到劳动模范那篇。
因为乡里买不到香料,村里正巧要赶车去县里拉肥料, 楚沁便跟着去了。
最后香料还不是在供销社买到的,而是在县药房,楚沁晓得后还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早知如此她就去问问秦奶奶家有没有了。
楚沁凑足卤味配方的大部分香料, 只差个沙姜。不过没关系, 她觉得自己舌头也没那么灵敏能吃出少一味沙姜。
买完香料又买到好些旧报纸, 报纸是纺织厂的旧报纸, 楚沁经过纺织厂门口时看见有人抱堆旧报纸出来, 她便花一毛钱买了自己没看过的, 装了大半麻袋。
为着这事儿差点又被楚婶儿骂一通,直到楚沁撒谎说只要两分钱楚婶儿才憋气放过她。
等楚沁离开后楚婶儿就嘀咕:“两分钱难道不是钱吗,这么些旧报纸买回来是点火还是糊上。”
钱是楚沁挣的, 她晓得自己这个当婶子的不能管太多, 但看到年轻人用钱没个节制和规划她就憋得慌。
楚沁可不知道楚婶儿心中所想,她兴匆匆跑回家, 兴致勃勃翻看报纸。
从日期最靠近,现在的报纸开始看再慢慢往前推移。
她觉得看报纸比出门和别人聊天有意思多了,呆在家里也不会闷的慌。
“12月28号……”
楚沁看眼这期报纸的日期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今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评选劳动模范。
放下心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 楚沁将看完的报纸又好好折叠起来放在卧室抽屉里。
猪小肠她早上时已经洗好了, 怕不够她还找村里人换了一副肠衣。猪腿肉也给切成了肉丁, 腌制半上午又切成肉末。
为了搞这个肉末楚沁差点没把手臂给切出火花来。手里拿着两把菜刀,就在案板上连续不断剁了将近40分钟。也就是那时家里正好没人来,要不然都得被她狰狞的表情吓一跳。
吃过午饭,楚沁动工开始做香肠。
因为半上午都在面对红白相间的猪肉,楚沁对猪肉半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她这阵子吃得最多的是地瓜饼,用上次做地瓜淀粉时剩余的地瓜渣做的。
反正如今只要是能吃的她都不放过,地瓜渣压成饼状放在抹层油的锅里煎,口感不算好吃但比她上辈子吃的东西强多了。
楚沁把之前做好的香肠制作工具拿出来,在小肠底部绑个结,再用竹子工具将腌制好的肉末给推送进去。
一开始手忙脚乱磕磕绊绊,渐渐的渐入佳境,速度也快不少。肉末推送进肠衣中,还得用绳子绑成好几段才成。
她腌制了两种不同口味的,一个辣一个不辣,两种各12段,最后挂在屋檐下晾晒风干。
活才干完,楚沁从凳子上跳下来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白日里也是会关门的,围墙垒得好的唯一弊处就是有客时不知客是谁。
“是谁啊?”楚沁洗洗手问。肯定不是楚婶儿,楚婶儿来一般是人未至声先到。
门还在敲,片刻后外头只小声传来一句:“是我啊。”
楚沁:“……”
所以你是谁?
她把手里的水挥挥,也没再问,她听出来了,是河对岸的黄豆子。
楚沁开门,奇怪问:“你找我啥事啊?”
门口确实是黄豆子,只见他面色纠结,神色略带踌躇,似乎是下定决心,咬牙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楚沁隐晦地打量他两眼,嗯,他能进门,这小身板都不够她踹两脚的。
于是侧开身体道:“那你跟我进来吧。”
黄豆子是真的非常纠结。
因为这事儿他纠结了将近两个月,差点没把自己搞得身心疲惫。
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只要躺在床上一闭眼就会琢磨那件事。
说句为伊消得人憔悴半点不为过。
但别误会,这个“伊”不是指楚沁,而是指张飞燕。
可是他觉得是有蹊跷的同时又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把村里人过一遍,他觉得楚沁这人脑袋瓜聪明且可信。
他自觉跟楚沁也挺熟的了。
不为别的,就看看村里除了他黄豆子,楚沁还有跟哪位同龄人多接触?
虽然黄豆子有自知之明,楚沁纯粹是因为两家近才接触得稍微多些。
楚沁没心思看他出神,眉毛微皱问:“你想说啥啊?”
黄豆子坐在院子里,看看门口,咽了咽口水道:“我最近发现一件事?”
楚沁心登地就提起来了。
莫不是发现自己的地瓜地了?她左坡的地瓜地还没恢复原状。
楚沁心绪有些起伏,面上还能稳住:“你发现什么事?”
黄豆子低声说:“张飞燕不对劲。”
楚沁:?
张飞燕确实不对劲,但这事跟她说做甚,她和黄豆子很熟吗?还是和张飞燕有仇啊?
黄豆子接着说:“前段时间我发现一件事,张飞燕……”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说道:“张飞燕在山里偷偷种地瓜!”
在发现张飞燕种地瓜之前他就觉得张飞燕奇奇怪怪的了,一开始还脑洞大开以为她是特务。
后来……他不觉得能有这么粗心愚蠢的特务,猜测一番后趁着有次张飞燕上山偷偷跟了上去。
黄豆子把他那次看到的事儿全交代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沁,楚沁听得有点呆。
所以张飞燕第二茬地瓜种植失败全是因为黄豆子啊,也是倒霉。
随即心里马上提起,看着黄豆子的眼神里就多了两分不善了。
你整天闲着没事儿干吗,天天盯着别人。换她是张飞燕,非得找个时间揍他一顿才行。
楚沁接着暗暗道:黄豆子这人细心敏锐,往后最好不要放他进家门,如果可以这座小坡都不能让他来。
她心中平静,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道:“种地瓜!”
紧接着摇头:“不可能吧,这可是挖墙脚,抓住后得重罚,张飞燕哪里会干这事。”
黄豆子道:“真的,我不骗你,村支书和大队长都知道,还交代我不要说出去。”
楚沁眼神里就露出两份怀疑来:“那你跟我说做什么?”
黄豆子深吸一口气,再次看看门外:“我想问问你,你要不要也种?”
“……”
楚沁这次是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怎么听怎么奇怪。
黄豆子说:“我晓得,你经常去山上,”
楚沁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去山上可没有种地瓜,你别乱讲,我拳头不是吃素的。”
黄豆子缩缩脖子:“我没说你是去山里种地瓜,你肯定有其他事对不对,我也有,你藏得紧,我也有办法藏得紧。”
楚沁就不说话了,这是把自己的把柄也给说了出来。
片刻后才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故弄玄虚了,直接说吧。”
黄豆子见她没有挥起拳头,缓缓放松身体说:“你不觉得张飞燕很奇怪吗,她为什么要种地瓜,我盯她很久,总觉得她身上有秘密,她前几天还去了县城。”
楚沁点点头,这事她知道,当时驴车上确实有张飞燕。
“你猜她去县城干嘛?”黄豆子问。
楚沁眉毛皱的更紧了:“我不想猜,你说话别吞吞吐吐的,这样很浪费时间。”她等会儿还要去山上砍松枝来熏腊肉呢!
左右就是买卖嘛,就是不知道张飞燕是买还是卖。
黄豆子哽住,直接道:“她在卖猪油,听说她奶奶丢了罐猪油。”
楚沁心里连喊:卧槽!
果然是亲近的人偷的,她当时就猜到了。
楚沁八卦心瞬间起来:“她偷了卖没被人发现啊?”
黄豆子:“真被发现的话,她就卖不了了,哪里还能买到半袋稻谷。”
张老太太撒泼打滚搜了好多人家,得罪不少人,愣是灯下黑,没有搜自己家。
楚沁怪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豆子表情尴尬,好一会儿才道:“我交易的时候碰上她了。”
他在卖山上套的野鸡,张飞燕在卖奶奶家偷来的猪油罐,反正当时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谁也别说谁吧。
楚沁瞪眼,催促道:“这么巧的吗,然后呢?”
黄豆子:“我和她本来就有仇,当时我们打一架的恩怨还没解清楚呢。再说我的事儿比较小,只要我不承认,她没证据说我在山里套野鸡,即使说了也没事。”
楚沁心里暗暗点头。
确实没事,套只野鸡不可能全村人一起分,只能是谁套了算谁的,自己偷偷地就行,别大大咧咧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但张飞燕偷猪油这事……真爆出来她就完蛋了,她奶不打死她就算好的了。
别以为没证据,猪油够立案的,张老太太要是知道了闹到公安那里去半点不奇怪,别说还有个偷种地瓜的把柄在黄豆子手里捏着。
黄豆子悄声说:“后来我试探几句,她慌不择路说出个事儿来。”
“什么事儿?”楚沁心里大约有数。
张飞燕能被她试探出来,那么被黄豆子试探出来也很正常。
可见重活一回脑子是不会变的。
黄豆子露出不解的表情:“她说过两年村里收成不好,所以得屯粮。”
楚沁像是听到离谱事似的,满脸不信:“这是糊弄你的吧,过两年村里收成好不好她怎么会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