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起棋的亲生父亲大名李起兴,属于恶习上长着个人,吃喝嫖四缺一,在路起棋七岁那年和路彤离婚后,连最后一项赌也给补齐全了。
唯一能挑出的优点可能是年轻时候有点小帅,但多年不良的生活习惯和嗜好搓磨下来,那一点外貌优势也荡然无存。路起棋看向不远处仍在对保安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眼皮耷拉,额角映着深刻的皱纹,但面色健康,看起来精神还行。
廖希听完路起棋那句话没什么表情,从兜里拿出手机时问了一句:“你确定?”
路起棋这才好似被惊醒,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先不用…可能是我想错了。”
原着中李起兴的出场时间在剧情中后部分,以至于路起棋之前完全没想到这个人,这角色某种程度上也是路起棋自取灭亡的开端。
彼时路起棋作为一名靠一路炒作自己豪门出身家世高贵的女艺人,被李起兴这样一个不堪的亲生父亲找上门来伸手威胁要钱,妥协一回再往后就是无底洞,因为那时的李起兴不仅嗜赌成性,还已经染上毒瘾,长期吸食毒品致使全身皮肤多处溃烂,路起棋见过一次他毒瘾发作的模样,被吓得噩梦连连,深知这是颗定时炸弹,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景安身上,设计让李起兴缠上她,想着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路起棋作为一名从小到大受毒品安全教育的正常人,“瘾君子”叁个字对她来说比“黑社会”还惊悚刻骨得多,在廖希的提醒下终于想起李起兴这个人的时候,她应激状态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报警。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因为两人相遇的时间比原定的早了快七年。路起棋盯着男人身上的夹克沉思,恨不得扒下来亲眼确认一番文字中描写的可怖的针孔是否存在。
况且李起兴再闹激烈点,校方应该就会以有人寻衅滋事的名义报警了吧。
路起棋不是很想趟这浑水,警方要是到时候发现报案人是自己,说不定还会热心肠地劝和这对久别重逢的亲父女。
路起棋预备等下就打电话向路彤女士汇报,能力越小责任越小。
但有日均学习时长不小于12小时,仍能保持5.0好视力的好心同学不愿遂她意,对着人群外沿的她惊喜叫嚷道:“路起棋不是在就这儿嘛!你爸找你呢。”
正往激烈方向演化的冲突被这一声来自天外的惊呼打断,围观群众极有眼色地在二者间让出一条狭道,其中不乏看不到热闹的遗憾叹息。
路起棋如意算盘白打,顶着众人立刻聚集而来的目光,心中怨气几乎要化为实体,不甘不愿地上前去。
李起兴手里夹着半支烟,走近了,二手烟味愈发刺鼻,路起棋皱了皱眉,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也在上上下下打量她,赤裸直白得让人不舒服。
路起棋心如镜明这是一穷二白的赌徒看筹码的眼神,充满着狂热贪婪的算计。
李起兴兀地搭上路起棋的肩,却是一改刚才对着阻拦他的保安咒骂的嚣张样,转过去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刚刚是急着找我女儿….冲撞了冲撞了。”
隔着厚冬装还能感知手掌在肩膀上收紧的力道,像是生怕她逃了,路起棋不适地挣扎了一下,没逃脱,下一秒竟然还凑近了欲搂上来。
“你找我干什么?”
路起棋忍不住收起胳膊挡开那只手,向后退了一步,语气冷淡。
李起兴不是遥城本地人,与路彤离婚后,跟几个老乡搭伙在家乡做了小生意,手上有了点钱,日日酒肉穿肠过,按摩店找消遣,镇上有限的娱乐渐渐显得腻味起来,直到一天酒桌上有人状似无意问他去没去见识过城南的赌场,他喝得脑门嗡嗡响,说去啊。
他身上那点资本在赌桌上不过是泥牛入海,这几年但凡沾亲带故,没有不被李起兴上门骗借过的。
也就是路彤带着路起棋改嫁去首都,朱门高户再无音讯。
而路家二老早被骚扰过一回,当时到手的五万没一刻钟就被输个干净,第二次去他被物业全方位拉黑,严防死守甚至大门都靠近不了,只得作罢。
但这回不一样。李起兴看着眼前女孩秀致白净的面庞,最早无意间得知路起棋在遥城的消息的时候,自己甚至已经想不起这个女儿长什么样,路家倒是养得好。
而路起棋是他的种,这比什么都牢靠,路起棋不能不管他,路家不会不管路起棋。
女儿帮老子还债,那是天经地义。李起兴眼中闪过精芒,嗫嚅道:“起棋,爸爸这么久没见你,你都不想爸爸吗?”
“差不多得了,”
路起棋被他装得心气不顺,把头撇向一边,努力抑制自己的不耐,
“要钱的话,我一分也不会给。”
这话讲得很直白,一点台阶都不带给,李起兴听了差点绷不住好脸色,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以前是爸爸做得不够好,今天来只是想看看你。”
他走到不远处拎起地面上一个红色塑料袋,底部沉沉坠着透出圆果的形状,举到路起棋身前,
“你不缺吃喝,平时见的好东西也多,这是给你带的一点苹果,不会嫌寒酸吧?”
这要收了还能不被缠上?路起棋把双手塞到兜里不给一点可乘之机,连连摇头,
“你不要再来学校找我,也不要去外公外婆家。”
上周以来阿姨积极建议让司机接送自己,路起棋原本心虚,以为是二老下了口谕防早恋,现在想来应该是防渣爹。
李起兴闻言动作一顿,难以置信的语气,
“起棋,你这是要跟爸爸断绝关系?”
不都断了七八九十年了,路起棋怪无语的,不置可否。
“不能够的,我是你亲爹,”李起兴魔怔了一般地把提手往路起棋衣袋处塞,止不住说道,“你收着吃,你收着吃…..”
眼看着对方再往前手也要一同塞进兜里了,路起棋不得不抽出手来推拒,没想到被李起兴一把抓住,强行掰开她的手指。
“我真的不要,你放开。”
李起兴纠缠到现在,路起棋其实有点无措,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和这种人打交道的经验,又不擅长临场发挥,只是从结果出发,得出绝不能与其有联系的准则,并坚决贯彻执行。
有点贯彻不下去了,这场闹剧什么时候结束。路起棋望着蓝天,企盼有路过的好心ufo把自己收走。
争执间,塑料袋从两人之间脱手而落,路起棋去捞不及,眼睁睁看着连带着内容物砸在地上,发出闷响,饱满的苹果从中散开,有一个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路起棋看着落在脚边的一个,透亮的果皮外边布满磕痕,不免觉得可惜,再一抬眼,李起兴居然在吸鼻子。
哈?
“你原谅爸爸吧——”
他说着,身子矮下去,单膝稍屈竟作势是要跪下。路起棋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脏话,以前所未有的反应速度和爆发力弯腰企图架住他。
李起兴双手在空中挥舞,这回合轮到路起棋撒手不放了,两人仓皇中还能一来一回“我给你道歉”“你有病啊”地对话。
发根猛得一下被拉扯刺痛,接着是硬物磕在眼皮,一道惹眼的蓝色在她眼前飞快滑落,路起棋反应过来,
“廖希你…”过来。
话还没说完,路起棋感到两手一轻——廖希从后方把李起兴架住了。
可算消停了。路起棋身心疲惫,蹲下去捂着脸喘气,这发展荒唐得她想死。
“大叔你有点夸张了,”廖希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这儿是学校,戏瘾这么足能不能自己开个剧场演。”
路起棋无声赞同地点头。
受到嘲讽的李起兴勃然大怒,双脚不死心在地面蹬动两下,
“你算老几又来多管闲事!放手!”
“哦。”
廖希见他注意力转移了,撒开手接着输出,
“你在门口这儿撒泼,败坏我们学校形象风评,搞不好还影响招生。”
路起棋对李起兴是有利可图,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兔崽子可不是,李起兴狠狠“呸”了一口,抬腿欲踹。
廖希侧身一闪躲开了,对一旁的保安招呼道,“这个人在殴打我,不赶出去吗?”
刚刚李起兴和路起棋的争执是家事,外人不好插手,但要对本校学生动手性质可就变了,这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于是路起棋眼睁睁看着李起兴被一拥而上的保安大哥们合力抬出去了。
廖希走到她身前跟着蹲下,刚想开口,旁边零散有未散去的同学“喔喔喔”怪叫起哄,廖希没好气地比了个“停”的动作。
“真是…”
路起棋环着双膝,看他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的模样,幽幽地感叹,
“…怎么帅成这样,好想亲死你。”
廖希刚把掉到地上的发卡捡起来,金属部分的logo有点磕掉了,听到这话似笑非笑斜她一眼,
“别光说不做。”
“哎呀,”路起棋眯起眼睛笑得卧蚕鼓鼓,“放学亲。”
廖希用衣袖擦了擦发卡,又帮她戴上,
“好看吗?”路起棋摇头晃脑地炫耀。
廖希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