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书斋 > 都市言情 > 听爱 > 11 内心的遐思
  午后小憩一会的桑语柔,被床上滚动的闹鐘吵醒,伸手捉起闹鐘,才发觉幽暗的床沿坐着一个人,吓她一大跳,想叫却叫不出声,下床打开电灯,原来是赵宇轩。
  『我看你睡得很沉,所以没叫你。』电灯骤亮,赵宇轩赶紧解释。
  她拍拍胸口,回到床上折好被子,用手语说:『吓我一跳。』房间没有窗户,没开灯根本看不见。
  赵宇轩歉意一笑。『我怕吵到你,伯父说你出车祸,伤得不轻。』瞄着她双腿上大大小小伤痕,他也好像痛得皱起眉头。
  她却不以为意。『只是皮肉伤。』小时候也常因为不会讲话被欺负而跌得满身伤,这点小伤她并不在乎,比较在乎唯一的交通工具已经报废了。
  『怎么没传简讯给我?』假如没来他也不会知道她出车祸的事,真心关心她,却好像被遗忘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人也平平安安。』她不喜欢小题大作,而且真的没事。
  可是这样让他觉得他们虽然成了男女朋友,两人之间却好像隔了一道鸿沟,只能遥望对方,他却怎么也走不进她的内心世界。既然有心相扶持不是该福祸与共吗?即使是小意外,他也希望是第一个被告知的人,这样做恋人才会感受到被对方依赖──
  被依赖,不就是爱情最甜美的滋味吗?
  ***
  数日后,老桑包子店门口停了一辆小货车,载着一部新颖的脚踏车。司机下车走进店里,看见穿着蓝色麻布围裙的老桑,问:「老伯,我送脚踏来,车子要放哪里?」
  找给顾客零钱,他狐疑的将视线移到货车上。「脚踏车?我们没买脚踏车啊!」才打算这两天去脚踏车行看车,怎么车子就送来了?女儿也刚出门不久,就算她去买了,也不可能这么快送到。
  「可是……」司机拿出裤袋里的单子对照店门口的招牌。「昨天到我店里买脚踏车的那位先生说是老桑包子店没错啊。」
  「先生?」老桑莫名奇妙。「哪位先生?」
  「老闆我要两个烧饼、一个包子、两杯豆浆。」顾客进来打断他们的交谈。
  「请等一下。」老桑打开氤氳的蒸笼,拿出一个包子,打包好顾客要的早点,找完零钱伸手接过司机手上的单子看了一下,上面签名的人竟然是──翟易匀?
  「这位先生已经付清了?」
  老桑在送货单上清楚的看见「付清」两字,仍忍不住确认。
  「是啊,那位先生已经付清了。」
  东西都送来了也不能不收,店里这时段人少,她出门购买晚上要醃製的肉馅,走路又要换公车时间会耽搁较久,不能叫人家等,他乾脆叫司机先将脚踏车卸下来。
  「麻烦将机车放在那个角落好吗?」
  等她回来再确认。只是昨晚商量买脚踏车时,她并没说翟少爷要送她,难道她并不知情,是翟家二少爷主动送?他真对女儿有好感,还是只是报答她之前对他的照顾而已?
  看着摆在店里斜靠在墙角的崭新脚踏车,老桑做了无数臆测,忧喜参半。喜的是,不用再去车行选购,天性节俭的她要是看见价格太贵又要犹豫不决捨不得买,可能最后又会说她走路就好了,远一点再坐公车,她就是这样;忧的是,翟家少爷对女儿不知抱持什么心态?她听不见,也不能说话!
  桑语柔未回来这段时间,老桑一个人守着店面,顾客走了他先拿锅子搓搓洗洗,眼神不经意闪过墙角,心情就会开始胡思乱想。甚至看着脚踏车叹息,到桑语柔提着笨重的袋子回来。
  『脚踏车是刚刚车行送来的。』看见女儿回来老桑焦急询问:『你买的吗?』
  『我没买。』她纳闷地走过去,摸摸仍包着塑胶袋的车子。『看起来很贵我怎么买得起,这是怎么回事?』
  『我问车行说是翟少爷买的。』
  『谁?』桑语柔看不懂父亲手语指谁。
  老桑拿出纸笔写下『翟』字。
  『是翟家二少爷?』桑语柔错愕。
  老桑点头。
  是他?为何没跟她商量?不能无故收受这东西,进到房里坐了半晌,她越思考越不妥,打开抽屉拿出存摺──
  ***
  站在翟家豪华大门前,桑语柔按了两下门铃,这个时间不知道他会在吗?
  「请问找哪位?」门柱上的对讲机闪着红灯表示有人回应,可是她无法回答,知道对方可以看见她的影像,所以她站在对讲机正前方,要是周嫂看见她会开门。
  没多久,她看见鏤空雕花门内有人走出来。
  「怎么来了?赶快进来。」久未谋面,周嫂看见她相当高兴,拉她进去。
  『我不进去了,二少爷在吗?』她慢慢比手语,希望周嫂看懂。
  「二少爷吗?」周嫂不确定问。
  她点点头。『我找他有事?』看着周嫂的唇语。
  『他还没下班,要不要先进来,太太在家,要是有困难可以找她帮忙。』她一脸匆忙,周嫂随意猜测。
  『我要找二少爷,怎样可以找到他?』
  周嫂看出她相当紧急。『你先进来,我打电话给二少爷看他几点回来。』
  在翟家等了两个小时,直到黄昏翟易匀才回来,见到人她急着问:『那部脚踏车是你买的?』
  她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翟易匀感觉出她并没因此而高兴,心不安起来。『我才想下班再去看你,问你脚踏车喜不喜欢。』
  『多少钱,我给你。』她掏出钱包。
  翟易匀连忙制止。『脚踏车送你。』
  『无功不受禄,那天你帮我,我都还没道谢,怎是你送我脚踏车。』
  翟易匀想了想藉口。『当作你照顾我那几个月,我送你的礼物。』
  『我领了你家薪水,何况我也没帮到你什么忙。除了送饭给你吃,整理房间和做简单的復健,你家却给了优渥薪资,怎能接受这部脚踏车。』这理由她并不能接受。虽然在翟家赚的钱大部分已偿还去年房屋修缮的借贷,但是她还付得起。
  『这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他认为确实如此。
  『对你而言不贵重,对我而言却是。』生活水准不同,价值观当然有差异,他怎会知道脚踏车在她心中的贵重。『我把钱给你?』
  『脚踏车是我送你的,既然是送你,付钱的当然是我。』他不认为付一部脚踏车钱有什么大不了,最主要他希望她能明瞭他有心改变,学会关怀他人。
  『我不能接受你送的东西。』她坚持。
  『为什么?』他不解,买一部脚踏车他的经济能力并不困难,他只想让她不要为失去脚踏车而伤神而已。
  『不为什么,我不想随便接受人家的礼物。』她不要别人同情她是哑巴。
  『你还是那么讨厌我?』她的坚持让他不得不如此联想。
  『我想靠自己的能力赚取物品,不是讨不讨厌你的因素。』他误会了?她只是不要凭白的赠与,尤其是──他。
  『你还是那么讨厌我?』翟易匀重复问,心情往下沉。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对他有很多情绪,但里头没有所谓的讨厌。他的误解令她心情更复杂。
  『既然如此为何不接受我送的东西,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不要烦恼这点小事,而且……』望着她激动晶莹的泪眶,他欲言又止,深恐水眸里的泪液掉了下来。
  『怎么了?』她在等他后面的话,手语交谈不容易,她却发觉他手语精进,怀疑他刻意学过?为了她吗?
  『我……』他又顿了一下。『我昨天本来要去找你,在路上看见你用走的,还提一大袋东西,所以……』
  所以,他直接招呼司机小吴陪他去找脚踏车店,买了这辆脚踏车……这不是同情或怜悯,而是发自内心的诚意,被拒绝他相当难过。
  他知道她也曾经同情过他──当他关在自我空间自暴自弃时。但那种被人以同情眼光看待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他不要用这种眼光看待她。
  既然,她对他的刻板印象,让她不愿让他走进她的心灵,那么他愿意敞开心门走出去,走到她心底,让她重新认识他,明白她刚认识他时,他只是对现实不满的发洩,现在他战胜心魔,请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
  两人沉默半晌,桑语柔才悠然抬起手。『所以,你认为我买不起脚踏车?』
  『不是这样?』翟易匀慌了。
  『我知道我是哑巴,但是我还有一双手。』她是卑微,但并不自卑。
  『我只是关心你,请你接受。』
  『你为什么要关心我?』她并不迟钝,应该知道,却又希望自己的认知只是一种错觉。
  『因为我喜欢你。』他略显迟疑,担心她反感。
  这个答案令她怔愣住。纵使心里早已有所感觉,但由他表达而出,她仍愕然往后退却一步,如同抗拒。
  她惊恐的反应与当他看护时如出一辙,现在看在眼底却让他不好受。他已经不再为失去一条腿顾影自怜,但是在她心里的他,似乎仍是那个将她当出气筒的人。
  之前以为失去一条腿,他的人生就像光明的灯突然熄灭,再也无法点燃,当时迂腐的想,既然如此不如完完全全摧毁来得痛快。可是,遇见她后逐渐发觉,世界上还是有无数人在夹缝中求生存,而他们不都好好活着,别人能为何他不能?
  一阵沉默后她忐忑回应,『你喜欢我?』
  她会将他的表白当作一时感情衝动,像突然掠过心中的一股暖流,温暖心田后牢牢锁住;也会将心里的悸动隐藏,不会轻易表露。
  『不知不觉中。』这种感觉从何时开始他并不清楚,或许自从她第一次出现在他房里那副楚楚可怜模样,让他变得更像一隻猛虎想将她吞下肚开始?但是,现在看见她柔弱外表隐藏的刚毅性格,又有几分佩服。
  她猛地一怔,转移话题。『我将脚踏车的钱给你,可以告诉我多少吗?』这才是她来找他的主要目的,再说他的表白并非她的期盼。
  两万六千,他开不了口,说多说少都不妥。
  他深吸一口气,让情绪镇定下来,强迫自己比出一个她付的出来的数字。『三千。』 这个数字她应该拿得出来,不会太离谱,也不会让她太心疼,昨天他问过最廉价的脚踏车价格,老闆这么告诉他。
  她掏出钱包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没动静,一会才算了钱包的钱拿给他五千。『我知道那部车不只这些钱,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握着那冷冷的五张钞票,翟易匀感到心阵阵抽痛。只是一部脚踏车,表示他的心意都不被接受,假若是感情是否更不用说了?
  『我要回去了,再见!』拒人千里并非她所愿,但是,唯有拒绝才能斩断内心的遐思。
  ***
  回到家,崭新的脚踏车仍斜靠在店里一隅,她定睛望着它,脑海浮现翟易匀诚挚的脸孔。明白他出于善意,她却无法大方接纳,就像从小到大一直小心保护自己,不让天生的缺陷伤害自己太深。
  走进店后方的厨房,父亲已经煮好晚餐,洗好锅子看见她一脸沮丧比比餐桌,『可以吃饭了。』
  她点点头,走过去流理台洗手,顷刻间心中一股酸楚流洩出来,擤了擤鼻子以为可以止住,泪水却像打开的水龙头不停地滑下来。
  她定在流理台一会,不敢让父亲看见她的哭泣,可是老桑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鼻声,走了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拉着她往餐桌坐着,帮她盛了一碗饭。瞭解她的父亲并没多问,只是疼惜的在她饭上夹了几口菜要她赶紧吃,告诉她已经快八点了,饿坏了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