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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过去(三)
  含笑,却无法感觉到任何欢悦,只有满满恶意的嘲弄,神巫鄙视着眼前的两名少女。
  「稀奇,神力竟然一次体现在两个人的身上,这代的运气似乎不错。」她一步一步,缓缓地逼近,「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抖着身子,尤兰达咬紧牙关,逼着自己的双脚动起来,护着维娜往后移动。
  很怕,她第一次感到这么害怕,尤其是盯着那双狂乱且令人毛骨悚然的金眼,她很想不顾一切的逃跑,但是在身后的可是她唯一的妹妹,不管如何,都不能拋下她。
  这么一想,本来被恐惧佔满的脑袋开始运转起来,她瞥了一眼后方同样发颤的维娜,又看了看前方缓步前进的神巫。
  刚才的攻击,她经过的地方应该不可能会有人生还…说不定老爸跟老妈都已经…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要在这里挡住她,得让维娜赶紧逃跑才行。
  她深吸了口气,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她明白,平常和蔼的老师现在是真心想要夺走她们的性命,既然如此,总得让她们俩其中一个人逃离这里,她悄声,以只有维娜听得到的音量道,「等等我开始攻击,你就离开,跑得越远越好,想办法让外面的人知道皇宫发生什么事情。」
  「什么?尤兰达,你明知道你不可能有机会打败她的!你看看那些卫兵!而且我也能丢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但我没有办法了!」尤兰达低声吼道,「不能让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而且你可是神巫继承人,走就对了!」
  「那去找爸跟妈妈…」
  「没用的…我想这宫里应该没什么活人了,总之,听我的话,我会尽量把她拖在这的!」
  「我…」
  维娜话还没说完,数发魔力弹迎面而来,尤兰达赶紧抓着她往一旁闪躲,迅速架起防御结界,接下攻击的瞬间,结界再次碎裂,原想再进一步攻击的神巫动作却停顿下来,她漠然看着手持约一公尺权杖的尤兰达,以及四周瞬间变样的空间。
  尽可能把她困在这里,才能让维娜有时间离开…
  这是她的魔装能力,可在持有人半径三公尺内展开异空间,并可操控这范围内的物质,而尤兰达也一直对于自己的魔装感到信心满满,但自信却在下一刻被完全击碎,神巫面无表情,只是释放出自身的魔力,就将这层空间给破除掉,受到反噬的尤兰达随即喷出一大口血,但神巫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一脚狠踢尤兰达的腹部,剧痛让她无法动作,也发不出任何呻吟,还没能喘过气来,神巫一手掐着她纤细的颈部,儘管她用力的挣扎,却始终没有挣脱的空间。
  「为了保护手足而决定牺牲自己?何必这么浪费力气,反正终究是一死。」轻柔邪魅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接着将她重摔在地,从开始战斗到倒地,不到半分鐘的时间。
  但神巫却没有给她致命的攻击,她弯下腰,轻柔的在尤兰达耳边说道,「我改变主意了,你会死,但是在看到你所熟悉的一切被毁灭殆尽后才会抱着痛苦死去。」
  「我会让你知道,你所做的努力,全是无用的。」
  她将视线转移到跑没多远的维娜身上,而倒卧不起的尤兰达也反应过来,不字还没喊出口,她看到无数从地底冒出的尖刺挡住了维娜逃跑的路线,而神巫则是踏着悠哉的步伐往前逼近自己的妹妹。
  她使尽力想站起来,无奈痛到无法活动的身体并不听她的指挥,而此刻被逼到绝路的维娜开始反击,却没什么用。
  她全看在眼里,更咬牙逼着自己尽快行动起来,好不容易直起上半身,但奋力抵抗的维娜撑不过数秒,被神巫提着脖子,她听到妹妹放声尖叫。
  「维娜…不行…不要对她出手…」嘶哑的求饶,她恐惧地望着神巫诡譎的笑容,「拜託…住手…」
  神巫藐视着她,缓缓举起左手上的刀,对准维娜的心脏。
  「快住手啊!!」
  尤兰达的哭吼和刺穿肉体的声音同时响起,高分贝的尖叫声在下一秒安静下来,接着,是人体掉落在地的声响。
  她愣愣地看着倒卧在血泊中的妹妹,对于走近自己的神巫没有任何一点反应。
  「看着想保护的人死在眼前,自己却没有能力可以拯救她,很痛苦吧?别担心,你马上就会跟躺在那边的尸体一样了。」
  神巫托起她的下頷,逼着她正视着她的双眼,尤兰达眼看着刀刃即将刺穿自己,但神巫嗜杀的表情却突然一滞,接着扭曲起来,掉地的刀子发出清脆的匡噹声,神巫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不停的喘息,尔后,她有些困惑的望着四周。
  怎么回事…我明明在封印殿堂里…
  今天是仪式的最后一天,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应该还在殿堂中进行收尾的工作才对,但接着,她彷彿了解到真相一般,颤抖起来。
  「不…我被梅尔亚特给侵占意识了?这些…是我做的…?」
  喃喃低语着,她看到还坐倒在地的尤兰达。
  「尤兰达…」
  伸手想碰触她,换来的却是尤兰达不信任的眼神,她手脚并用的往后退。
  「不要、不要过来!」
  即使眼前的神巫貌似恢復成她熟悉的模样,但此时此刻的尤兰达已经不相信这位曾经的老师。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神巫再次痛苦的摀着头,几秒后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可恶…尤兰达…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的力量太弱了…」一向在外人眼里庄严的神巫留下了泪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她用着仅存的魔力在两掌中画上复杂的魔法阵。
  深深吸口气,接着合掌,啟动掌心中的封印阵,数根暗红石柱剎时将她团团围住,「抱歉…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我的罪过…」
  「老师…?」
  尤兰达胆怯的呼唤,神巫则是温柔地看着她。
  「尤兰达,把眼睛闭起来。」
  可以的话,她不希望尤兰达亲眼看到她消散的模样。
  尤兰达恐惧的直盯着她,数秒后,才怯怯地闭上双眼。
  神巫微露出放心的笑容,全速运转起来的封印阵发出的红光越来越强烈,而神巫的形体却也渐渐模糊,化为光辉消逝于这个世界上。
  等到尤兰达再度睁开眼时,空中仅馀一抹暗红光瓣,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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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着前往首都的火车上,艾森脸色铁青,他处于这种焦虑的状态已经七天了,原因无他,一个礼拜前,皇宫发生史上最惨的屠杀事件,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民眾们只了解到一夜之间,宫内发生了惊人的惨剧,王族更是仅存一名公主及亲王,而接获消息的亲王急忙从外地赶回来,也只发出了皇宫叛变的消息,并以公主受伤静养的理由拒绝任何新闻媒体的採访,并对防守皇宫最外围的士兵们下达封口令,而事件中堪称最大受害者的公主除了两天后的国丧上露过脸外,连句话都没有说过,又过了几天,开始有阴谋论的出现,有些人认为或许是亲王为了上位而发起政变,并挟持公主以令前王派官员听命行事,也有一派人认为是公主和亲王联合叛乱,血洗王宫,但这些言论到最后都因证据不足而无法使大眾信服。
  当然,在宫内待了一年,又和公主姊妹相处不少时间的艾森完全不相信那些鬼话。
  绝对不可能会是王族间的内斗,他在宫里看过王室成员们的互动,关係非常好,在私下,他们真的就只是当自己为普通家庭般生活。
  几天前的早上,忽然从长官口中接获这项消息,艾森心都凉了一半,当场愣在原地,他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赶紧赶回首都去找人,但是长官却无法同意,经过这次事件,皇宫的侍卫瞬间减少,全国忙着调派人手回去,艾森却不断执意要离营,正当快吵起来时,担任副官的凯恩赶紧介入,先安抚长官,将艾森拉走。
  别开玩笑了,在军中得罪上司可不是件好事。
  他也明白艾森的心情,毕竟他自己也是皇宫实习兵,而且当今国王在民眾间的声望相当高,非常受爱戴,他先让艾森的情绪稳定下来,告诉他自己会想办法的。
  果然,不知道凯恩跟长官说了些甚么,虽然迟了些,但艾森还是在一周后顺利地拿到假期,而他也只收拾了几件衣服,匆忙地跳上火车。
  这几天他一直试图联络尤兰达,但手机里永远传来的是表示关机的语音,他也找过人还在皇宫实习的学弟–杰森,但是杰森在爆发惨案的隔天后,也进不去宫里了,连训练他的教官也没办法进到皇宫中。
  这样的情况让他原本着急的情绪更加焦躁不安。
  搭了两天的火车,才终于从边境城市回到首都,他将行李随手放在首都的宿舍,接着直奔皇宫。
  果不其然,门口的卫兵不放行,即使拿出皇宫实习兵的证件也无法,态度相当强硬。
  艾森绕到人烟较少的围墙旁,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接着轻巧的翻墙进去,但一落地,倒是被身后传来的严肃嗓音吓了一跳。
  「什么人!不知道现在皇宫全面禁止外人进入吗…欸?艾森?」男子绕到前方,看清侵入者的长相后,讶异的道。
  「阿…殿下,你好。」儘管心虚,不过艾森还是规规矩矩的抬手敬礼。
  「小鬼,你就这样当着我面翻墙进来还好意思跟我打招呼,要是其他人我直接毙了他。」咋舌,被艾森唤为殿下的男子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后,偷偷摸摸的带着他进去。
  这位殿下就是惟二存活的王族,也担任过艾森在皇宫里的训练官。
  「殿下,请问…到底发生甚么事情了?」
  「…抱歉,这牵扯到太多事情了,我目前没办法跟你说清楚」来到士兵衣物室的亲王开始东翻西找的,听到艾森这么问,沉默了几秒,脸色黯淡下来。
  「这件事,不管是谁来,结果都没办法改变的。」亲王的语气中有着深深的哀慟与苦涩。
  「总之,先把这套衣服换上吧,现在里面的卫兵几乎都换了,穿着比较好行动。」他递给艾森一套宫内的卫兵制服。
  其实正确来说,他不应该让任何人进来的,就算是认识的人也一样,但是,尤兰达现在这样…或许只能期望艾森了。
  艾森俐落地换上制服。
  「走吧,找尤兰达去。」
  面对亲王的未卜先知,艾森没什么心情反应,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果然,一路上看到许多生面孔的士兵,艾森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明明距离上次回来也才快半个月,那时还和前辈们很开心地聚在一起聊天,却在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走了快十分鐘的路,他们停在一间房间外。
  「…尤兰达她…或许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站在门前,亲王深叹了口气,「抱歉,明明她经歷了这么恐怖的事情,我却没办法为她做些什么…」
  他赶回来的那天,看着原本眼神耀眼,体力似乎永远用不完的尤兰达,像是断线的木偶一般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断气的妹妹,双眼空洞的流着泪。
  然后像是将所有情绪隐藏起来,这几天下来,他没再看到尤兰达哭过,旁人总说她坚强,但身为舅舅的他最了解。
  这不是坚强,这只是逞强地将所有感情封印在心底。
  她除了国丧那天以外,其他时候都沉默地待在床上,不发一语,连吃喝的量都渐渐减少。
  他看在眼里,心痛却只能在一旁乾着急。
  而且身为亲王的他是现在唯一能理事的王族,这几天他忙着不可开交,无法好好地在尤兰达身旁陪着她。
  「大人没办法让那个逞强的小孩打开心房,拜託你了,至少让尤兰达稍微发洩一下情绪。」亲王的嗓音有着淡淡的哽咽,「我不希望到最后,连她都失去了…」
  「殿下…」
  「阿咳咳…恩…在这站着也没用,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
  清清嗓子,他把涌上心头的无力感压抑下去,转开门把,这大概是客人用的客房,有个可聊天可议事的客厅,而尤兰达则是待在其旁边的房间内养伤。
  「…越吃越少了…」看着客厅中央矮桌上的餐点,亲王叹气,接着横过客厅,敲门,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我看直接进去好了。」他勉强拉出笑容对着艾森说,随即旋开门锁,「尤兰达?我进来了喔。」
  他将艾森推往里面走进一步,并对他微微点头后,将门带上。
  艾森原以为自己在看到尤兰达时,心中的大石头就会放下,但盯着她消瘦的身影,他的心脏反而更紧紧的纠在一块儿。
  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向是团体中的开心果的尤兰达,不应该这样毫无生气,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般躺在床上。
  他一直没有移动脚步,大约过了五分鐘,没有听到来客有所动作的尤兰达终于将视线从窗外拉回来。
  「舅舅,怎么了?我说过我没事,你真的不用天天来,现在应该很多事要忙才对…」接着,她错愕地瞪着理应不该出现在她房内的艾森,「…你怎么在这?」
  赶紧别过头,她不想看到艾森同情地看着自己。
  艾森默默地拉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床边,扫视满身伤的学妹,低声反问,「你…还好吗?」
  「还活着…这样算好吗?」尤兰达的语气显得冷漠,「如果还有命在就是好的话,那我还算不错。」
  「抱歉…我不该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但是…」他俯身向前,将尤兰达抱在怀里,「我真的…很高兴你还活着。」
  这几天讯息连络不上,不管问任何人都没有消息,纵使亲王在第一时间有提到尤兰达还活着,但是没看到本人,艾森一直无法安心。
  「可是其他人都死了…」
  被抱住的尤兰达却低喃着,艾森能感受到她全身微微颤抖。
  「父亲、母亲,保护我们的士兵…还有维娜…」她用平稳却空洞的语调述说着。
  「欸,艾森,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
  艾森松手,无语的看着她,而尤兰达也没在乎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明明、明明应该争取让维娜逃走的时间才对…她能力比我强…她才是该活下来的那个人才对阿…」
  「我应该要保护维娜的…但为什么我用尽全力,拚上自己所学的一切,却连三十秒的时间都拖延不了…」
  「我听到维娜的呼救还有尖叫声,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倒在地上,看着神巫老师夺走她的性命…」
  听到这里,艾森不禁一惊,他轻唤着尤兰达的名字,但公主的思绪依旧深陷于不久前的地狱之中。
  「好多血…我越想堵住伤口,就有越多血涌出来…满地都是…」
  她盯着自己的双手,彷彿在上面看到艷红的血跡,她甚至还记得那血红液体流出来时的温度。
  「尤兰达!」
  突地,一隻手将她拉回现实中,她茫然的视野中出现的是艾森担心的神情,并且渐渐因水雾而模糊不清,泪水沿着脸颊,滴滴答答的落下。
  「我、我看着维娜死在眼前…」
  藏在心底的悲慟,终究还是溃堤。
  「尤兰达,别想了,那不是你的错。」艾森再次将环抱着她,轻轻的安慰着。
  「艾森…我眼睁睁看着维娜死在我面前啊!」她哽咽哭喊着,重复着同一句话,「她就死在我的面前啊!」
  压抑许久的情绪完全崩溃,她在艾森的怀里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