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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跳了
  「你来干嘛?你怎么来的?」
  竹竿扭捏地笑,细长的身躯坐着时总驼着背,现在也是,「我昨天晚上看到你淋雨回家,觉得很担心所以来看看。」
  「现在你看到了,可以回去了,被内阁知道你又要被欺负了。」
  竹竿有些诧异,没有想到苏延便是在身体不舒服时也要拒绝他,过长的瀏海间隙洩漏了他惊讶又慌张的眼神。
  「我能帮你联络谁来照顾你吗?家人?家教老师?还是送你去看医生?」
  苏延无力地摇摇头,「都没关係,我会自己处理,等状况好一点我会去看医生。」
  又被拒绝了一次,竹竿低下头,双手尷尬地交握。
  「好吧,可是我还是要跟你说我很抱歉,害你不能去学校。」
  苏延失笑,「有什么好道歉?打人的又不是你,我也不是因为你才攻击邱诚儒的。」
  「…也是。」竹竿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无所适从起来,「…我买退热贴的时候也买了粥和牛奶、麵包,等一下你要吃一些才有力气去看医生。」
  「好了,我知道了。」
  竹竿偷偷瞥了苏延一眼,「明天我再来看你?」
  苏延原本要闭目养神的却勉强睁开,「不用了,真的。」
  「那看完医生要跟我说,班导也很担心你现在的状况。」
  苏延闭上眼睛,以手臂挡住暖阳,「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真的吗?我刚刚听到你不小心把我认成你哥,是不是我还是陪着你会比较好?」
  竹竿很明显看见了当他提到哥哥时,苏延用以挡光的手臂颤抖了一下。
  看来是的。
  「谢谢,你真的该回去了。」苏延道。
  竹竿以为这是一个可以更加瞭解苏延、更加靠近苏延的切入点,可没有想到苏延的心防厚重得可以,简单的三言两语哪是能轻易攻破的?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好。」竹竿起身要走,临走前苏延唤住他。
  「谢谢你。」
  「谢什么?」竹竿问道。
  苏延淡笑回道:「谢很多事情,从我还在学校开始。」
  「好。」竹竿回道,苏延没有看他,过了一会儿,苏延听见房门关闭,这才移动下覆在眼皮上的手臂。
  竹竿的事情根本不关自己的事,但是为什么他最后却没有忍住动手了?苏延不禁想,眼神落在房间角落那颗静止了许久许久的篮球。
  哥哥去世的时候,身高约莫和竹竿的身高一样,那是令人羡慕的身高,超越一百八的黄金数字,所有人见了哥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不愧是影后李玉雯的儿子!克服自我!"
  苏延想起哥哥于白线外向上跳跃,身体彷彿静止于半空中,时间在他的身上凝结只为等待他手中的拋物线画出极美的三分球。
  哥哥曾经很开心过,当然,苏延也是。
  苏延百无聊赖地看着netflix一整天,他没有按照竹竿说的好好去看医生、也没有好好吃东西,他一整天都没有食慾、也不想动,只想躺在床上把因为读书忽略的电影给看个过癮。
  当惊悚片总是出现爱尖叫又无法好好思考的女主角。
  当推理片总是出现嘲弄观眾、把答案丢给观眾的结局。
  当恐怖片又在能预想得到的时间点加入音效。
  当爱情片出现了女主角生病必定男主角会在身边照顾的公式时,苏延无力地笑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因为杨晚萤并没有出现啊。
  他喜欢数学,数学是套用公式后必然的结果,mh370因为计算ping数据的复杂公式得出飞机所有乘客罹难的结果,那是套用公式后必然结果最好的例子,如果一定要因为这样的剧情女主角才会爱上男主角的话、如果因为这样的公式成立的话,那么杨晚萤没有出现他也就不会爱上他。
  因为杨晚萤上了别人的车子,这是必然的结果。
  可他还是喜欢上了杨晚萤。
  深入思考之后苏延找不到他究竟喜欢杨晚萤哪一点,也找不到喜欢杨晚萤的原因,这不符合数学的逻辑。
  而不符合数学逻辑的事情令苏延感到痛苦。
  所以当苏延后来听到女人告诉他"杨晚萤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骗子,他知道应该要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才会讨人喜欢,你完全是一个单纯的孩子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时,苏延大病了一场,病得比这时还重。
  而这是后面的事情了。
  週一的早晨,苏延自手机闹鐘声中缓缓睁开眼睛,定睛一看,手机上的日期跳了一天,他的週日消失了。
  发生什么事了?
  只要一想,苏延的头就剧烈地痛,加上他才刚感冒又发烧,头痛的症状更加剧烈,右手探往自己额头,惊觉触到了温热湿黏的血液后,苏延看着手中的红点,这才意识到他在週日早上在浴室摔了一跤,头破血流。
  日期跳了一天,所以自己睡了一天。
  然而,自己竟然还活着。
  苏延突然觉得讽刺,一场感冒与一个剧烈的跌跤流血竟然没有让死神带走自己,反而是哥哥没有任何伤口,只凭着一个塑胶袋套着头便离开了世界。
  一个连一元都不用的塑胶袋。
  苏延笨手笨脚地带着客厅的医药箱来到母亲的房间,不为什么其他原因,单纯只因为母亲房中有带灯泡的梳妆台比较方便而已。
  苏延打开那梳妆台的灯泡后笑了,母亲总说自己并不眷恋身为演员的时光,可她私人用的梳妆台竟然与演艺人员用的专业梳妆台一模一样。
  哪里来的“不眷恋”?
  回到被灯泡照亮的镜子上,苏延掀开自己的瀏海端看伤口,伤口还在淌血,苏延仔细擦拭着,他其实怕痛,尤其是生理食盐水淋下的一瞬间,痛得他瞇起的眼睛还泛着泪。
  包扎好伤口后,苏延盥洗结束看向客厅墙上的时鐘,杨晚萤该来了。
  苏延迅速地为自己张罗了简单的早餐,用餐完毕时,门铃正好响起,苏延去开门迎接,对上了杨晚萤一双震惊瞪大的双眼。
  「他们又找你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