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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时光飞逝,流恩和澄辉两个烦人的家伙最近都不怎么找事,但这并没有让世涟感到轻松。
  “惠漓,你真的不休息一下吗?”
  世涟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问。
  惠漓脸色惨白,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但仍着了魔般不停地做着衣服。
  “不要。这些还不够。我要你们到死都穿我做的衣服,这样你们每天都会想到我了。”惠漓摸摸世涟的头,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距离离别的那天越来越近了。世涟原以为惠漓只是孱弱的美人,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发现惠漓也疯得不清。
  因为他身体不好,还是螂人的时候就只能做针线活,经常被那些愚蠢的螂人欺负。到了这里,江燐保护他,疼爱他,甚至因他身体差而一直不碰他。但他日日悲伤,以为江燐在冷落自己。江燐在沧弥早产濒死后久久不敢碰男半神。当时流恩都还未到年纪,留下的只有惠漓。江燐说最喜欢沧弥的长发,惠漓就留更长的头发,每天梳理,如同诅咒。长到铺满床铺,像蜘蛛网缠住了江燐。
  如果自愿赴死,那么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么多衣服,我能不能活到穿完都是问题。”流恩曾经阴阳怪气地说过。
  “最后留下的是我和沧弥。沧弥是江燐最喜欢的,她舍不得,所以留到了最后。那我呢,是最嫌弃的吗?如果我死了她就忘了我,永远和沧弥在一起怎么办?现在她有你了,不需要再照顾别人……”惠漓对世涟喋喋不休。
  世涟并不厌烦,因为这说明惠漓终于敞开心扉,或者说他已经放弃藏着掖着了。
  “但是沧弥也很难过啊,他觉得江燐只记得为她死去的男半神,自己活着却不如亡灵。你们匀一匀好不好?”世涟抱怨,“自从江燐带他教我怎么做之后,他就担心江燐要把他给我了。”
  “你就把沧弥拿去吧。他又帅又漂亮又全能又涩。”惠漓掰着手指说沧弥的优点。
  世涟有些奇怪:“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沧弥。”
  “我也喜欢啊。但就因为喜欢我才不甘心。”惠漓把做了一半的衣服放在床上,“就这样死了的话,好不甘心啊。”他向后靠着,腹部巨大的隆起。
  鸣海拿着剪刀,剪刀开合发出令人生寒的声音。
  “惠漓果然不想死吗?”他问道。
  “世涟。”沧弥突然开门,世涟心里一惊,还好他没听见刚才的对话。“凌冴呢?我刚刚看见他身上有伤,是不是澄辉又发飙了?家主说你对澄辉……”
  世涟连忙起身,打断沧弥的话:“我也去找。”说着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又被澄辉欺负了?”沧弥往凌冴手上的伤口涂药,凌冴面无表情地忍耐痛楚。
  沧弥一边给凌冴缠绷带一边问:“澄辉不是那天晚上之后就消停了一些吗?”
  世涟耸耸肩表示不理解笨蛋的脑回路,凌冴若有所思地看向一边。
  绷带缠绕好后,凌冴试着动了动手,这才开口:“世涟说,被打了要还手。我还手了,然后就没完没了。”
  “啊?”沧弥皱眉看向世涟,“我那天牵进来的那个乖宝宝呢?你在说什么呢?”
  世涟心虚地双手叉腰:“神说,当别人打你左脸的时候……”
  “把你的右脸也给他……”
  沧弥话音未落,凌冴开口道:“踢他的裆。”
  世涟笑开了花,伸手要和凌冴击掌。凌冴耳朵发红,抬手用手指碰了碰世涟的掌心。
  沧弥默默把这幕看在眼里。
  “别再打架了。现在除了星泱,你们都长成熟了。”沧弥整理世涟耳边的碎发,“虽然我不能命令你,但我的请求你会听吧?”
  世涟点点头。沧弥温柔地笑了。
  沧弥走后,世涟小声对凌冴说:“之前你教我做蛋糕,说好的谢礼——”世涟顿了一下,模仿江燐说道:“奖励,你想要什么?”
  凌冴坐在椅子上,撇过头沉默良久,赤红的眸子移到狭长勾人的眼尾,窥视着世涟。他站起身,世涟发现他长高了许多,说不定已经超过流恩。她不得不抬高了头看他。
  “我……”凌冴犹豫地开口。渴望咽下她柔嫩花瓣中的蜜汁,渴望她粘腻的合蕊柱深入自己的内部。
  明明帮到她的是自己,为什么是别人抢先了呢?
  “我要……”
  尖利的惨叫声冲破墙壁,两人都像受惊的猫一样,触手弓起。
  是惠漓的声音。
  世涟从来没听到过其他房间传出的声音。因为这个石堡诡异的构造,世涟只能想到是某个存在想让他们听见这个声音。不祥的预感涌上世涟的心头,她小跑出房间,突然想起鸣海曾讲的沧弥的事,回头对凌冴命令道:
  “不论听到什么,都不准出去。”
  凌冴紧皱眉头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动摇,如同被抛弃的小狗,微弱地呜咽。他背靠墙壁,无力地滑坐在地,啃咬自己刚被包扎的伤口,直到绷带上渗出鲜血。
  “果然,我什么用都没有,连你也不要我……”
  “啊!”世涟冲到惠漓的房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叫出了声。
  惠漓的头发被剪到耳朵以上,后颈处发梢凌乱,一看就是被别人趁他睡觉时偷剪的。他崩溃到面目狰狞,枯瘦的手抓着自己散落在床铺的发丝。发丝如同花瓣烂在泥土,已是了无生气的黑色,从他的指尖滑落。惠漓就像每一缕头发都有痛觉,被人生生剪断,痛苦地哭着。
  更令世涟毛骨悚然的,是一旁的鸣海。他坐在窗台,瘦削的身影介于少年于青年之间,阳光下粉色的妹妹头让他显得无害,手中的剪刀闪着寒光。他笑眯眯的,像是等待夸奖一样看着床上痛苦不已的惠漓。
  江燐早已带着沧弥来到房中,她深呼吸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沧弥,把鸣海带去关禁闭。”
  沧弥走到鸣海身边,夺过他手中的剪刀,抓住他的手肘:“走吧。”
  鸣海这才如梦初醒,对惠漓说道:“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
  而惠漓只是伏在床上,头也不抬,手里紧紧攥着被剪落的散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出去,求你了。”
  鸣海显然没想到惠漓会这样沧弥连拖带拽地想把又开始哭喊的鸣海带去门口。
  “这里有我就好,你去帮沧弥。”江燐对世涟使了个眼色。世涟从未见过她的眼眸如此黯淡。
  门外,流恩用手指堵住耳朵,讽刺:“吵死了。”装作不经意地往房内偷看惠漓的样子。
  “喂,惠漓不会也像沧弥一样吧?”澄辉用手肘撞了撞星泱,“喂?”
  星泱没有反应,他无神地看向无人的角落,磨尖的指甲掐进手背。
  世涟拉住鸣海的手,好不容易让他安静下来,转眼看到了凌冴。
  “我不是让你别过来吗?”世涟有些责怪地说道,但并没有多停留,跟沧弥走了。
  凌冴咬着嘴唇,低下头。
  流恩把手臂搁在凌冴的肩上:“被骂了啊。抱歉抱歉,硬把你拉过来。”
  凌冴推开流恩的手,瞥了流恩一眼。兽牙般的眼刀让流恩颈后流下一滴冷汗。凌冴往世涟的方向匆匆走去,澄辉对着他的背影说:“我早说了,他是笨蛋。”
  “你有资格说他吗?”流恩挑了挑眉。
  “说得好像你有一样。呕,好像有股臭味啊,从哪里来的啊?”澄辉夸张地捂住鼻子。
  流恩气得额头暴起青筋,碍于房内情况危急,他压抑怒火:“你给我等着。”
  禁闭室是个像衣柜一样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扇通气的小窗。沧弥按着鸣海的肩膀,把他推了进去。
  “不要……不要……我好怕……”鸣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和汗水把粉发黏在脸边,看起来委屈极了。
  沧弥看起来于心不忍,无奈地说:“你最好听话,家主越是安静就代表她越是生气。如果惠漓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都只能在这里了。”
  “世涟,不要走。你答应要在我身边的!”鸣海伸出细软的触手,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世涟。
  世涟默默地走进禁闭室:“好吧,陪你。”
  “可以吗?”沧弥惊讶地问道。
  “家主没说不可以吧?”世涟随手关上门,并没有管沧弥顾虑的神情。
  门关上后,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鸣海停止了哭泣,含情脉脉地看着世涟,看起来幸福极了。但世涟只感到怪异。
  “我陪你只是因为我答应了家主要让你能不再粘着惠漓。不代表我同意你做的事。就算家主要把你搞到脑子坏掉我都不会帮你的。”世涟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对这个疯子既愤怒又好奇。
  鸣海用袖子擦干眼泪:“我知道。”
  “你为什么要剪惠漓的头发?你明明知道头发对惠漓有多重要。”世涟质问。
  “知道啊,他觉得只有长发能让家主喜欢他,没了头发,家主就不会在意他了。他很自卑的。”鸣海像粉色春樱一般明媚地笑着,“但这和我有何相干?”
  世涟不禁把自己挪远了些:“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谈不上喜欢,他还行,但是阴暗,自卑又爱嫉妒。硬要说的话世涟更有意思,特别是和别人打架的时候。”鸣海伸直了脚,狭窄如衣柜的房间里,世涟已经无处可退,鸣海的脚碰到了世涟的腿。“我不是因为喜欢他而粘着他。他答应我了,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但他现在失约了。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什么办法?”世涟问道。鸣海的脚趾冰凉,世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鸣海咧嘴笑,粉色的发丝垂在弯弯的眼角:“哪怕是惠漓的一部分也好,我要留在自己的身边。眼珠,舌头,不过出血过多或者感染让他死了就不好了。指甲也很痛吧?那么只有头发了,我很温柔吧?”鸣海从口袋里掏出一缕头发,高高举起,仰头张嘴,伸出红舌,将发丝沾在舌尖。他煽情地转动舌头,将发丝含进嘴里,然后炫耀似的用手指缠绕发丝,将一端从口中拉扯出来。幽暗中,发丝上闪着亮晶晶的唾液。
  鸣海撒娇般对世涟笑着,脸颊绯红,将手指深深地塞入口中,手指上的头发被推到喉咙,喉结上下移动,咽了下去。
  到底从哪里开始反驳比较好,世涟疯狂头脑风暴,说道:“先不管你奇怪的脑回路,但是要拿别人东西的话得先经过别人同意吧?”
  浅显易懂的大道理!鸣海愣愣地点点头。
  “那世涟同意给我什么?什么什么?”鸣海突然凑近,偏头睁大眼睛装可爱。
  世涟叹了口气,果然鸣海是故意装的。
  “你答应我的吧?直到我死去,永远陪在我身边。但你肯定做不到吧?我知道的,你总得和别的半神独处。所以,给我些什么吧?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存在。给我吧?”
  鸣海刻意上扬的语气,让世涟无可奈何。
  “头发……啊啊,不想被剪得像澄辉那样……总之会受伤会疼的绝对不行。”世涟喃喃道。
  狭窄的房间里,世涟无法自由地使用触手,只能艰难地推开鸣海的肩膀。鸣海凑近世涟的怀里,捧起世涟的脸。
  “好漂亮的眼睛,闪闪发光的。”鸣海抬头看着世涟感叹,话尾带着甜蜜的喘息。
  世涟的左眼突然被黑暗遮盖,湿润温热的异样感触让她被冻在原地。鸣海竟然在用舌头舔舐她的左眼。世涟忍无可忍,用细长触手扼住鸣海的喉咙,抵在他的喉结上。鸣海遗憾地离远了些。世涟眨巴左眼,眼珠上依旧留存的异物感和睫毛上挂着的唾液让她很不舒服。
  “眼睛不行,会疼。”世涟严肃地说道。
  世涟观察世涟,像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唾液呢?”
  倒也不是不行,世涟想着,虽然很怪,太怪了。
  “可以。”世涟说道。
  鸣海心花怒放地笑了,仰起头,微微眯起的眼睛上抬,满脸的兴奋。他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像等待吸食的小孩。
  世涟内心反复挣扎,只好垂头张开嘴,让唾液顺着舌尖垂下。
  鸣海轻舔世涟的舌尖,随后舌头马上缠绕上去,吮吸溢出的唾液。他越发靠近,轻啄世涟的嘴唇,在双唇相碰的间隙,含含糊糊地撒娇:“世涟的味道……好好吃……再给我点……”
  世涟内心吐槽着,这已经是亲了吧?碰巧?还是套路?
  鸣海的手环上世涟的脖子,舌头像某种生物侵入世涟的口腔,舔过牙齿和脸颊内侧,漏出妖艳的甜蜜吐息,将身下滚烫的硬物蹭到世涟的身上。世涟睁眼,看到鸣海裤子上的湿痕,伸出细长的触手缠绕住鸣海,把他拉远。鸣海的薄唇有些红肿,嘴角垂下透明的液体,他恍惚地伸舌舔了舔。
  “心跳好快,好痛,好热。这样就算家主不来我都要坏掉了。”鸣海把头靠到世涟的颈窝,头发蹭得世涟痒痒。
  世涟温柔的手指落在鸣海的发上,梳理发丝:“你不会坏掉的。当然前提是你听话。不要再去招惹惠漓。”
  “好啊,我不会再去找惠漓了。我现在有世涟就够了。”鸣海陶醉地说道。
  世涟以为自己总算大功告成,站起身,打开禁闭室的门:“你能一个人乖乖待在这里吧?等惠漓和江燐消气了,你要去道歉。”
  “好~”鸣海卖乖的声音从世涟背后响起。
  世涟推开门就看到凌冴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
  凌冴眼神游离,脸上是难以读懂的表情。世涟不知道,此刻身后的鸣海,正将两根手指岔开抵在嘴角两边,吐出熟红的长舌,挑衅地对凌冴笑着。
  世涟随手关上了门,凌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世涟疑惑地看向沧弥,沧弥却心不在焉地坐在一边的石凳上。下垂的眉眼流露悲伤,眼下的痣替代他忍耐的泪珠。
  世涟坐到沧弥的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我也把头发剪短了,惠漓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在意?”沧弥问道。
  世涟急忙阻止:“那家主大概会伤心到哭,她不是偏爱长发吗?我听说就因为这样流恩把所有年轻的男半神都剃了头。”
  “没到剃头的程度。只有澄辉把头发剪得那么短而已,鸣海的头发不也长到可以扎个小辫子吗?凌冴脑袋后的头发也挺长了,我猜他根本不在意。”沧弥苦笑,“不过,家主因为我剪短发而哭泣的样子,我倒是真的想看一看。”
  惠漓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床边厚重的床幔垂下,世涟看不见里面的样子。
  江燐像是整个人都燃尽了的火,只剩死气沉沉的灰烬。
  “我不会责怪你,不然那几个小子就会爬到你头上。那些疯子脑子不正常。惠漓的脑子也不正常。不就是头发而已,如果闹到和沧弥身体垮掉怎么办,本来就身体差……”江燐坐在床脚,双手抱头。
  世涟蹲到江燐面前,抬头和她视线相交:“因为你喜欢长发啊。惠漓说他留了长发后,你才注意到他。”
  “是因为他身体差,所以要等到他身体好些。和留不留长发没关系。”
  “那沧弥呢?为什么是倒数第二个?流恩他们和沧弥惠漓有那么大的年龄差,说明你留了他们很久吧?”世涟问。
  江燐抿了抿嘴,眼眸如赤色玻璃易碎而锋利:“因为他能干好使,什么都会做。”
  世涟偏头观察江燐的表情:“不是因为最喜欢他所以舍不得吗?”
  “不是。”江燐闭上眼,否认了。
  “如果一直模棱两可,两个人都会崩溃的。”世涟将手放在江燐的膝上。
  江燐捏住世涟的手,指尖颤抖:“如果我承认,那对死去的半神们也太残忍了。”江燐的眼中,旋转的咒文变得七零八落,将火焰般的眼眸割裂开。
  “可你还是整天把他带在身边。不论你承不承认,惠漓心里都清楚。你知道惠漓会崩溃不全是鸣海的错。但是你又不承认,沧弥他……”世涟越讲越着急。
  “我不会体罚鸣海的。关几天就会让他出来,反正有你在。”
  “重点不在这里!”
  “我也累了,世涟。”江燐爱怜地摸摸世涟的头,“你也喜欢沧弥吧?沧弥又闹别扭的话,你去安慰他吧。”
  世涟心头涌上无名火:“家主是笨蛋!!”
  “噢哟!”江燐惊得停下了手,“那这个家主你来当?”
  江燐笑着开玩笑,世涟却感到一丝恐惧。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