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漪,别走,把面纱戴上。”
  天狗突然拽住伶漪手腕,伶漪回头,发现他神色紧张,眉头紧蹙,一向情绪稳定的天狗此刻看起来十分慌张。
  “我没事,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我不带面纱也可以的,走,我们赶快跟上去,那个被抓的说不定就是风泽。”伶漪摆手拒绝了天狗。
  “不,这之间……说来话长,有些事情的细节我还没有和你细说,现在时间紧迫,无论如何你都要听我的。”
  天狗紧紧抓住伶漪手腕,把之前她曾经给他的面纱又重新放回了她手中。
  元渡奕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他的表情虽然闲适,可心底却打起了擂鼓。
  他是有百年前的记忆的,那时他一直在地牢里看守那个女人,回想过去,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自己跑出来,更别说劫持风泽做人质了。
  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幻境好像和过去出了差错。
  眼神悄然瞥向天狗,看他紧张的样子,元渡奕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看来幻境已经开始扭曲,出现不符合现实的情况了。
  “你戴上吧,以防出现危险,我们叁个人里,最需要保护的就是你了,最容易受伤害的也是你,所以为了不给我们拖后腿,你还是听他的话比较好。”元渡奕一反常态地站在天狗这一边。
  伶漪没办法,只好接过面纱匆忙戴上。
  元渡奕和天狗走在前面,下意识将伶漪护在身后,他们两个人身形都很高大,并肩而立,把伶漪的视线遮挡完毕,伶漪踮脚想看前方的境况却次次被挡住。
  似乎像有意的一样。
  叁层地牢的人手全被调动到第二层,伶漪不知道魔兵魔将口中说的那个妖女是谁,但想必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顺着楼梯叁人小心翼翼地向上爬,迎面烛火摇动,鬼火飘忽,周边来回跑过好多狱卒,有的身受重伤,浑身是血,被同伴搀扶着向后退。
  发生什么了?
  伶漪试图在来人目光中寻找答案,然而抬头却发现元渡奕和天狗两个人表情都很严肃。
  “你在这里守着她,我去前面看看。”元渡奕抬脚拦住天狗,侧头看向伶漪。
  “我们不能分开行动,一旦谁出了意外,大家都会被困在幻境里出不来。”天狗低语。
  天狗不信任元渡奕,这个时候恐生变故,如若元渡奕中途变心,本就已混乱的幻境又要多生旁支。
  “以我的记忆,天狗,这个时候你还没出现吧?伶漪嘛,你也知道,她的身份……嘿嘿,现在咱们叁个,你觉得谁出现最容易混入其中,不会被发现?”
  元渡奕抬手点了点天狗的肩膀,天狗险恶地挥手打开。
  他说的有道理,天狗不得不思考新的方法。
  “拿好这个铃铛,我们一人一个,你若一旦有了逃跑之心,就别怪我不仁义!”
  天狗挥手念诀施法,元渡奕的腰间自动系上了一枚金色的铃铛。
  元渡奕挑了挑铃铛,却发现是个哑铃,他无所畏惧,大步推开天狗肩膀,朝混乱中走去。
  伶漪不想原地等待,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好方法。
  “我们不过去吗?要不施些幻术,换成别人的脸,伪装一下?”伶漪说着观察四周,在被抬下去的魔兵魔将中寻找可替换的面容。
  “可以,我来就好。”天狗勾唇,这的确是他想做的。
  天狗眼神留意四周,抬手轻轻拂过伶漪脸庞,一阵风吹过,伶漪面容已换成一个相貌平平,泯然众人矣般的魔兵样子。
  然后天狗朝着自己施法,也把脸也变成了普通狱卒。
  伶漪没有遵循元渡奕先前的建议嘱咐,悄悄拉着天狗尾随其后,小心翼翼混入人群。
  随着脚步迈进,前方混乱打斗声越来越清晰。
  忽然一把砍刀从魔群中飞了出来,天狗睁大眼睛,飞速将伶漪推向一旁,刀尖几乎是擦着他的面庞而过。
  天狗望向前方,听到阵阵说话声,心跳一瞬间加速。
  “放我们出去!所有人都不能阻拦,一旦有人靠近,我立刻就杀了他!”女人的声音坚毅而镇定,她此话一出,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不行,你休想逃出地牢,魔尊有吩咐,你们一个都留不得活口!”魔将怒吼。
  他话刚一出口,突然一个巴掌从半空中落下,力度之大,扇的他直飞出去。
  “蠢货,你这样谈判,最后全地牢的人都要给他们陪葬!”元渡奕面无表情。
  打那魔将的是元渡奕,他负手而立,站在魔群最前指挥众人,而后自己和简媞谈判。
  “好,我听你的,但一旦出了魔界,你必须得把他给放了。”元渡奕和她周旋做交易。
  简媞看着他不动,被要挟的风泽也定定看向元渡奕。
  “渡奕,你知道怎样做最正确。”风泽哑声说,脖颈处卡着的剑让他呼吸困难。
  “你们几个,让开,让她出去。”元渡奕对手下说。
  简媞看向四周,没人敢再阻拦他们,魔兵魔将把刀剑竖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围着不断后退。
  后方的伶漪一听到二人声音,心里像是某个琉璃风铃碎了一般,每一块碎片都扎的她心疼。
  她听出那男人的声音了!
  是风泽,没错,果真是他!
  只是他被某个不知名的女人给挟持了,似乎命悬一线。
  伶漪心如擂鼓,一时间难以平息。
  那个女人声音怎么这般熟悉?
  伶漪心惊,心间闪过几次怀疑,但都不敢细想,她觉得太过离谱,此生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要是能见一见那女子的真容就好了……
  伶漪想到什么做什么,匆忙向魔群里挤,可惜魔兵魔将个头高大,地牢里又灯火灰暗,她越是心急反而越看不清。
  伶漪踮脚,试图看到女人面容,可是她视线刚一越过众魔头顶,一双大手立刻就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从后抱了下来。
  “松开,快松开我!”伶漪拽着那人手腕挣扎,指甲一划,那人手背上立刻划出几道血痕。
  身后的人闷哼,但却从未松手。
  “伶漪,不可胡闹,他没事的,你不必担心,跟紧我,千万不可乱走动。”天狗低沉的声音在伶漪耳侧响起。
  伶漪愣住了,看着天狗手背上的血痕,心里一时愧疚万分。
  天狗状作无意地将手放到身后,阴影挡住了他的伤痕。
  -
  “这个人对我们魔族非常重要,简姑娘你是知道的,既然你一眼看中了他,那我也没什么办法,只不过人嘛,暂时不能交给你,不过我们可以放你走,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元渡奕的声音在最前方响起。
  简媞冷哼一声,眼中满是鄙夷。
  “平时你对我的折磨还少吗?哪怕我现在在这里一剑刺死他,随后再一剑了解我自己的生命,我也不会听你任何!”
  简媞的话呛的元渡奕哑口无言,不过他嘴角上扬,似乎很喜欢她这种冲劲。
  “简姑娘,你不过是仙门里最普通的一个小弟子,杀了你于我而言,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没什么用处,不如咱们各行其事,放我跟着你们,其他人都不许靠近,到了魔界,一手交人一手放人,对了,我还可以给你雇辆马车,而且保证没有任何人会追你。”
  元渡奕说着,看了看简媞的脚踝,那里的裙摆鞋袜早已被鲜血浸湿。
  简媞脚踝受伤了,已不能御剑飞行或是用法器法阵转移,只能靠最原始的马车。
  元渡奕表面说是提议,实则在要挟她。
  简媞冷眉瞪视元渡奕,她不信他,元渡奕说完她便用剑横抵着风泽脖子,稍一施力,风泽皱眉嗯哼,鲜血顺着脖颈下.流。
  元渡奕立刻收回了嬉笑的样子,严肃起来颇有些吓人。
  “都给我后退!”元渡奕怒吼身后的魔兵。
  众人一步步后退,直到从昏暗的地牢里走出来,简媞的脚步才放缓些许。
  太阳垂落,视线模糊,她脚边留下的血迹像是一条血蛇,弯曲盘旋,给众人留着追寻的踪迹。
  先前她耗尽灵力挣脱束缚,不知从何得知消息抓了风泽做要挟,灵力耗尽后便再无任何力气来对付其他。
  她已是强弩之末,就等用尽最后一滴血。
  -
  伶漪猫腰跟着人群挪动,她觉得现在自己的样子很滑稽,人不人鬼不鬼的,想做什么但又无从下手,只能跟着大部队一步一步向前走。
  看这阵势,那女人似乎很难逃跑,一旦到了仙魔两界交界处,他们说不定会背后偷袭她,进而让她人财两空,再次被抓进地牢。
  伶漪知道现在的魔族和她之前所接触的魔族不同,身边一个个魔兵魔将下手狠厉,不似好人,和那些小妖小怪的可爱完全不同。
  她一时起了怜悯之心,有点想让那个女人逃跑,毕竟她也出生于仙门,在千月岩生活那么多年,即便过得不快乐,一时间也摆脱不了养育之恩。
  看看能不能帮她什么。伶漪心里想着。
  眼见马上就要到两界交界处,狂风骤起,人群四散,鬼火摇曳,众人所经之处,一片废墟狼藉。
  女人突然停下脚步。
  魔兵魔将害怕女人反悔,怕她一剑杀了风泽,那么地牢里的所有人都要担责,谁都活不了。
  没人想给她陪葬。
  “怎么不走了?”元渡奕看着简媞问道。
  他现在心里紧张中带着一丝愉悦,看着简媞坚毅的眼神,那是一双非常有魅力的眼睛,跨越百年,再次攥住了他的心。
  “渡奕,你莫要添乱,不要推翻之前许下的诺言,承诺给这位姑娘的车马一并送来……你若再伤及无辜,造下杀孽,你知道,你我都将无法挽回。”风泽一字一句说。
  元渡奕听了冷笑。
  彼时风泽还有些愚蠢的顽固,元渡奕再见这时的他,只觉得好笑。
  “那是当然,我从不食言。”元渡奕说。
  “你要怎么保证我坐上车后你的人不会追杀我?”
  简媞视线扫过元渡奕身后虎视眈眈的妖魔鬼怪,将手中的剑抵住风泽,他是她手中唯一的筹码。
  元渡奕吹了个口哨,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他又布了个结界,保证身边的魔兵魔将不会跨越结界跟来。
  “可以了,放人吧。”元渡奕跟她谈判。
  简媞小心翼翼后退,左脚刚迈出界线,突然伸手抓住风泽领子,转手把他甩到马车上,自己则用尽最后一力飞越马上,一鞭子打下去,骏马嘶鸣,欲打马离开。
  “我反悔了,你要知道,我从来就不信你。”简媞丢下这句话,勾唇讥笑元渡奕。
  不过元渡奕没生气,似乎还有些赞许她的这份桀骜。
  “那就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了。”元渡奕低声自语,突然冲进魔族后方,伸手抓人。
  魔兵魔将不知所措,看不懂元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元渡奕没找到伶漪那张脸,却在躲闪的魔群中看到一个人腰间熟悉的铃铛,抬手抓她肩膀,飞速将人拉到身侧。
  “元渡奕!”天狗惊呼,却晚了一步。
  元渡奕施法破了伶漪的易容,碎裂的白光如星星般从伶漪脸上褪去,那和简媞相似的脸一露出来,众魔大惊!
  “这女人竟然就在我们身边?!”
  “那刚才那人又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