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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9
  自从柏榕来了之后每天早上起来莫居凡都能看见柏榕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睡容很是安寧的样子。
  莫居凡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地掀开自己那一边的被子。
  她睁开迷濛的双眼伸手把男人抱住:「别走。」
  「别闹,」 莫居凡笑笑,爬起身,「 我要去上班了。」在柏榕额上落下一吻。
  柏榕从床上走下,将散了的头发随便扎了个马尾,默默看着莫居凡换好衣服,然后替他系好领带,把他送到玄关。挥挥手向他告别。
  新婚夫妇一般的生活。
  莫居凡在一家中型企业上班。
  像所有上班族一样,他们十几个人都挤在同一层楼工作,每人只佔有一个几平米的小空间。一举一动都可以被人看得一清二楚,毫无任何隐私可言。空气里飘满的是速溶咖啡和汉堡的味道。
  隔着一个走道的那些美国女孩们似乎对莫居凡这个新来的不爱说话的亚洲小帅哥很是好奇,时不时地在莫居凡的电脑萤幕上贴便利贴,无非就是些:「你是单身吗?」、「你有没有女朋友?」、「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甚至还有人穿着黑色丝袜以一分鐘三次的频率拿着不同顏色的没夹任何文件的文件夹在他身边经过一副要拿文件去复印的样子——虽然她们都知道莫居凡所在的那条走道再往前走就是安全出口可她们依旧乐此不疲。
  莫居凡当然不会理她们,他永远都是以一种忘我的形态坐在电脑面前录入数据或者翻译一些写着繁琐外文的文件。每当有些美国小妞一扭一扭地经过他身边被他无视的时候,走道那边那些看戏的美国女孩总是发出一声或是响亮或是故意压低声音的「真蠢」。
  有一天中午柏榕来送莫居凡的午餐,那些美国女孩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待柏榕离开后一群人围着莫居凡,问他:「刚才那个是你girlfriend吗?」莫居凡点头,没再理那些美国女孩还有一些傢伙的懊恼,把头转向萤幕继续自己的工作。
  于是从那天起就再也没美国女孩往他电脑上贴便利贴了。
  真是谢天谢地。
  台北这边天气不错,可仍透着寒意。
  午间的天空乾净得没有一片云彩,蓝得空灵。
  温时宇陪高薇坐在河边吹风。被风带来的是藏着水里新鲜的微微有点腥味的气味分子,温时宇嗅着这种味道哼起了歌。高薇仰起头听着温时宇唱,不知不觉也跟着哼起来。天上突然出现的一片有点晃眼的白云被风吹得变了形,她侧过头看温时宇,眼前突然有点模糊,泪水把她的整个眼睛蒙得严实。这时温时宇恰好回过头来看她,这一回头像是无意间触动了一个藏在高薇身体里的开关,“咯嗒”一声,全身的血液全往她的泪腺衝去。从鼻腔深处传来的酸痛让她想起几个月前两人在回转餐厅吃到的饭里有一大堆芥末的寿司——她倒寧愿这是芥末带来的短暂刺激。
  温时宇从河堤上跳下地把高薇扶下来,高薇的指甲抠着他的风衣抓出一条条深色的痕跡,她的手紧紧的掐住温时宇的手臂像是想把温时宇的骨头捏碎。
  这是他第一次见高薇如此失态。他用力握住高薇的肩膀,把她紧紧箍在怀里,想要她镇定下来,可是高薇却用力推开他,慌乱地往车站跑去了。
  之后他一连几天都没见到高薇。
  后来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打给温时宇,叫他去医院一趟,说高薇在里面,已经醒了。
  他匆匆赶到病房,看见一个女孩子坐在高薇的床边陪她聊天。
  见温时宇过来,女孩便走出房间。温时宇走到床边看到高薇正吊着点滴,手背上的针头处隆起小小的幅度。出于本能地,他伸出手去想替高薇消肿,没想到高薇却把手一缩,说:「温时宇我们分手吧。」温时宇望着她手背上快要掉下的针头,几乎没有犹豫:「好。」然后头也没回地走出病房。
  他有点想笑,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有点不太敢笑出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殯仪馆里参加葬礼想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但是必须得绷着个脸生怕自己笑出来然后被死者的亲属云云狠狠地瞪着一样。
  直到他坐在自己车里时才微微挑起嘴角。
  ——你想分手,你出轨了你大可以直说,我温时宇不是琼瑶剧里的人物。
  温时宇拿出手机,把里面所有关于高薇的东西一一删去。
  ——我可以一句话不说,我只需要点个头你就可以知道我的意思,我不会在分手以后下雨时在你公寓前等你一个晚上,我更不会说什么即使不能在一起我也要守护你一辈子,要是我这么做了我真的替自己不值,而且你觉得你这么装病躺病床上跟我说我们分手吧你良心过得去吗?
  ——可是,温时宇,你刚才在干嘛?你装个屁矫情?你就是一懦夫。
  女孩走入病房,帮高薇撕掉那层固定针头的胶带:「走吧,真有你的。」
  「我可以为他做一切,包括甩掉对我那么好的温时宇。」高薇露出一抹似乎在自嘲的微笑。这时她想起了温时宇的种种——这些天她不是第一次想到温时宇了,她有点内疚,温时宇是一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的男孩子,他从没对自己说过什么动人的情话可是他很细心,这就是当初决定和他在一起的原因。温时宇不是自己的初恋,可他是一个可以过一辈子的伴侣,只不过,自己的选择终究不是他。
  温时宇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企图喝下让自己更加清醒。他有点兴奋, 为的是刚才在高薇手上的发现。
  这时候门铃响了,他打开门,看见一位高大、嘴角透着邪气的男子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外:「你好,我叫刘青砚你的新室友。」
  「你好,我叫温时宇。」温时宇把男人邀进屋,「要喝些什么吗?」温时宇问。
  「白开水就好了。」
  把水放在刘青砚面前:「这里该有的都有,如果需要就告诉我好了。」
  「嗯。」刘青砚笑笑,嘴边的酒窝在脸上深陷下去。
  门被咔嗒地关上,楼梯间里的清洁阿姨捡起温时宇家门前掉在地上的名片看了看:「ser?」
  下班回到家,莫居凡发现柏榕不在,他不紧张,真的不紧张,就如同他小时候的巴斯光年不见时他也不着急着找似的,因为他知道那是妈妈藏起来了,自己还会看见他的。
  饭菜在冰箱里,是中午剩下的。莫居凡打开冰箱,里面飘出来的冰冷的食物味道让他作呕。他立刻关上冰箱喝了好几口水。
  他看着饭桌,想起以前和温时宇住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回到公寓里就算家里没人,但是桌子上都会摆着一些菜还有一碗饭、一碗汤。虽然有时候已经冷了,但是它永远不会散发出冷冻的令人作呕的味道。他再次打开冰箱将菜从冰箱里拿出,撕去保鲜膜把它们放入微波炉里加热。
  「我回来啦!」 客厅里传来柏榕的声音。
  莫居凡把刚泡好的蜂蜜水递给她,替她解开围巾和帽子:「这么大的人了还到处乱跑。」
  「嘿嘿... 我去面试了,在唐人街的一个日本餐馆。可是老闆是一个台湾人呢~很奇怪吧?」她看着莫居凡,她的眼睛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菱角,水灵灵的。
  「或许他的爱人是日本人呢?」用指节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吃饭去吧。」
  「以后下班要去接我哦 ~」
  「知道了。」
  温家父子俩拿着鱼竿坐在湖边垂钓。
  「时宇啊,你应该离开学校了。出去锻炼锻炼。」
  「我明天会去办理毕业手续。」温时宇拉起鱼竿,一条鱼随着鱼线在空中划过一丝冷冽的银光。
  「ser的吴松刚好缺一个助理,一切都替你办好了,明天就过去实习。」
  「那么赶…」温时宇皱眉,「专程来台北让我陪你钓鱼就是因为这件事?」
  「这只是一个部分,我希望你在接手公司之前一定要订婚。」
  「一定吗?」
  「是的,一定。」湖对面一阵风吹来,冬鸟的声音好像越离越远了。
  「回来了?」刘青砚把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以致于他可以穿着工字背和短裤打着赤脚在木地板上到处乱跑。
  「嗯,明天得去上班ser了。」温时宇无奈地耸耸肩。
  「哦,在那间公司得小心里面的女人哦~」刘青砚对他眨眨眼睛。
  「我尽量吧...」温时宇开玩笑似的说。
  美国唐人街的一家日本餐馆里出现了一个亚洲的脸孔。
  柏榕擦乾净洗过碗的手对店主微微一笑,接过店主手里的围裙套上。
  「嘿!新来的,把这个送到四号桌!」
  「噢!,」柏榕跑过去接过菜盘,走到4号桌:「先生,这是您要的赤身.....」
  莫居凡接过她手里的菜,往旁边的黑人面前一放,点头以表谢意和抱歉。
  「你...来这里干嘛?」
  「接你。」
  「走吧。」莫居凡又说了一次。
  「等等,我去打卡...」
  望着柏榕小跑着过去的样子,莫居凡把手放入口袋里,轻轻摩挲着袋子里的绸缎包裹的小盒子。
  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衝动的一件事了吧?他想。
  当然,这仅仅只是他认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