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军区暴露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
知道夏书逸今天会来，他已经预想过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真的面对，打好的草稿却全都不记得。
夏书逸嘴唇翕动，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夏书逸轻咳一声，有些狼狈地移开发烫的视线，“你还活着就好，我还以为你死在……”
到了嘴边的话，夏书逸没能说完。
周昀然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才刚刚从他父母的死讯中走出来，他才刚刚接受他已经没有父母这个事实。
周昀然的死，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地打击。
那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里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让他很多天里都不想说上一句话，也不想吃饭，就想静静呆着。
对周昀然的死亡，他的反应没有得知他父母死讯时大。
那不是因为他不在乎，只是那时候的他已经懂事，已经能够感觉到异界带来的那份窒息的压力。
后来，他毅然选择了参军，为的就只是能去周昀然死掉的地方看看。
“抱歉……”周昀然试图说点什么，“第五军区是隐秘部队，不允许和外面的人……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很惊讶，我之前根本没想过还有第五军区，我……”
不管说得再多，他选择丢下夏书逸都是事实。
曾经的他突然就出现在夏书逸面前，不顾夏书逸的反对吵闹就把夏书逸带回自己家，进入夏书逸的生活，成了夏书逸的养父。
然后某一天他又突然撒手离开，还是以那种残酷的方式。
002.
夏书逸深呼吸，看去。
近了看，周昀然身上岁月的痕迹愈发明显。
“没事，我已经能理解……”夏书逸声音很轻。
他确实并不生气，也并不责怪。
如果没有进入军区没有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残忍，某天突然从网络上知道周昀然还活着，他肯定会暴跳如雷甚至仇恨。
但见识过异界的残忍，他就很难再恨。
如果是他，如果有必要，他大概也会做相同的事。
如果他的选择他的举动能够让这个世界变好一点，哪怕只一点点，他都会毫不犹豫。
“你长大了……”周昀然愣了下，他通红的眼眶中有了笑意，“比我都高了。”
夏书逸点点头，眼眶亦通红。
旁边，董杨一群人察觉到气氛奇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说这个了。”周昀然深呼吸，看向周围那些林龙，“先说说接下去的事吧。”
夏书逸点头，收敛情绪。
“它们……”
“哦，我就是带它们过来看看。”
周昀然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动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听错了的茫然，“嗯？”
在周昀然面前，夏书逸收敛几分，快速把自己的计划讲述一遍，“我主要是想让它们看看我们的战斗方式，我想和它们合作，这是个互相了解的机会……”
如果一切真的就像他们猜测的那样，以他们现在的情况，他们很难走到最后。
增加盟友是他们提高存活几率的唯一办法。
药膳是个机会。
他知道这里头有太多不确定性，也知道反对的人肯定会很多，例如行事作风一直更为保守的联盟。
他把林龙带过来，并不是想要让它们去替他冲锋陷阵，而是为了让联盟和那些反对的人没有办法否决它们的存在，是为了让外面的人知道林龙。
夏书逸看了眼旁边人群中那几个穿着联盟服饰的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让外面的人花十年二十年去慢慢接受，必须跑起来，冥界这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几个联盟的人脸上都是不赞同。
王磊、莫戎兵一群真正进过异界的人听完夏书逸的话之后，虽然也一副头痛表情，但眼底深处更多的却是思索。
真正见识过世界的残忍，才会知道想要继续走下去有多难。
哪怕他们不择手段，到最后都可能是一场空。
稍作思考，周昀然深呼吸，“这些之后再说。”
周昀然带头向着山脉高处走去，夏书逸立刻跟上。
跑了一路有些累了蹲一地的林龙让开一条路。
来到附近的最高点，周昀然停下脚步指向山脉左侧。
从这边已经能够看见异界之核所在的地方，那个坑洞就在他们左下方。
那些黑狼也不知道是依靠什么方式定位异界之核的，他们需要几个小时才能翻越的水泥山脉，硬是被刨掉表面的泥土，刨出一个巨大的内凹坑洞。
坑洞中到处都是干掉的血，那一幕现场看去比照片更加震撼人心。
坑洞下面到处都是异兽尸体，第五军区的人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仅仅是在防止病变的前提下放了一把火焚烧。
那也让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
坑洞的前方，一片荒野地带后便是城区，三个巢穴以异界之核所在的地方为中心成半圆形坐落在城市中。
从山脉上看去，能够清楚看见三个巢穴中的异兽。
就在他们打量那边的同时，那三个巢穴中也有异兽正看向他们这边，距离太远他们的视线无法直接对上，但那种毫不掩饰的杀意却清楚传达。
为了能够生存下去，那些异兽也在竭尽全力甚至拼命。
这边之前就已经打过一场，城市、荒野乃至山脉前都一片狼藉。
“你之前的计划我想过了，你攻击了中间那个巢穴之后，剩下的两个巢穴的异兽未必会如我们所愿乖乖向着这边靠近。”周昀然道。
夏书逸点点头，那些黑狼确实聪明。
如果让它们判断出打不过，它们甚至可能为了保存实力而逃跑。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们觉得有机可乘，可以博一把。”
夏书逸看去。
“你第一次攻击之后不要那么快逃离，要让它们把你困住，这样其它的异兽才会为了能抓住机会争分夺秒。”
夏书逸看看周昀然，蓦的有几分回到当初的错觉。
周昀然这人脾气好脸上总是带笑，所以总给人一幅好好先生的感觉，但他绝对不是个没脾气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挺可怕。
就像这次，他还只是想把战场拉到异界之核附近，周昀然却是已经准备直接把异界之核当成诱饵用来钓鱼。
“交锋后，我们最多能撑住十分钟，算上它们把这座山刨开一共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内你必须回来。”周昀然笑着看向夏书逸，就好像在说天气不错。
夏书逸头皮发麻。
“能做到吗？”周昀然语气温柔。
“嗯……”夏书逸怂了七分。
不是因为那些异兽，而是因为周昀然。
周昀然点点头，并未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那就好。”
轻飘飘撂下这句，周昀然向着山下走去，“你要坐飞机过去还是开车，我安排人送你。”
临走出几步，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夏书逸背后亦步亦趋的小尾巴，“你要不要先安排一下你的客人？”
夏书逸想起，“我等下下去找你们。”
周昀然先带着王磊一群人向着下面而去。
夏书逸目送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向身后的小林龙。
“你们就在这里。”夏书逸蹲下，他召唤魂器，连比带划，“等下下面会打起来，你们不要下去，就在这边……”
他的攻击是范围性的，如果这些林龙跑到下面去，反而麻烦。
小林龙也不知道听懂多少，知道自己不能跟着下去有些失望，不过知道夏书逸就在山下面，它低头就能看见，它勉强接受。
它只要能够跟夏书逸呆在同一个地方就会很开心。
“我忙完了就上来找你。”夏书逸摸摸它的脑袋。
安抚完小林龙，夏书逸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看向不远处那只大林龙。
夏书逸把刚刚跟小林龙比划的又跟它比划了一遍，让它不要让其它林龙下山。
“啾。”被太阳晒得晕乎乎的大林龙漫不经心地啾了声，它很喜欢他们世界的天气。
它本来就不准备参与，如果小林龙要去，它就把小林龙叼回去。
无论如何它都会优先保护小林龙，直到它长大。
这一点，其它林龙也是。
“等我回来，我们聊聊。”夏书逸道。
大林龙看都懒得再看他。
夏书逸又摸了摸小林龙的脑袋后，向着山下跑去。
这不只是让他们世界的人认识到林龙的机会，也是让林龙认识他们的机会。
小林龙很喜欢他，喜欢到只要他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去欺骗诱哄，它肯定会义无反顾地带着整个群族为他冲锋陷阵的程度。
但他不想那样去利用，他想要的是能够说服其它大林龙同意的真正的联盟。
第124章
003.
夏书逸下山时，周昀然已经安排好了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