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逸无声吐出一口气，语气缓和几分，“早点睡吧。”
话音落，他快速把手里剩下的压缩饼干吃掉，又拿了水喝了两口后，起身。
一天的徒步行走再加上一路下来神经一直紧绷，就这片刻时间，已经有不少人都钻进睡袋躺下睡觉。
夏书逸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并无问题后，又瞭望了远处一圈，确定并无异常情况，这才准备回去睡觉。
他才回头，远远的就看见单独小聚在一起的那三个a级成员中一人正冲他招手。
自从那三人加入他们的队伍后就一直单独走在一侧，没和任何人交流过，他们队里那群人倒是对三人充满好奇，但没有人敢主动上前去搭话。
他们a级的身份光是摆在那，就足够吓退所有人。
夏书逸迟疑一瞬，向着那边而去。
靠近，不等夏书逸开口，之前冲他招手的那个男队员就笑着拍了拍身旁的草地，“聊聊？”
夏书逸有些不解，但还是坐下。
“听说你还没办法控制？”男人问。
男人三十多快四十，因为常年出入异界的缘故身形显得有些瘦，但并不是那种无力的瘦弱而是有力的精瘦，整个人看着充满爆发力。
夏书逸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他的魂器，“嗯。”
夏书逸有些奇怪，虽然看见许顾沫叮嘱过，但他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他们是a级成员又不是保育员。
如果他遇到危险他们帮个忙他不奇怪，但聊天？
他也并不准备借着这机会主动和他们搞好关系。
“我看看。”男人道。
夏书逸召唤出魂器递了过去。
看见他那把小手枪，男人有瞬间的惊讶，过后他仔细的翻看了一遍，末了，也递给旁边两人看了看。
男人问：“你现在能做到什么程度？”
夏书逸把手枪拿回来，闭上眼睛调动情绪，再睁开眼时手枪已经被蓝光包围。
这段时间他一有空就尝试，但目前为止他最多也就能做到这程度。
“靠情绪调动？”一旁的女队员开口。
夏书逸看去，满眼皆惊。
把夏书逸叫过来的那男人直接召唤出自己的魂器，他的魂器是一把手持炮枪，足有半个人高，炮口粗狂，光是看见一股压迫力就传来。
召唤出魂器，男人不知做了什么，整个炮枪很快也开始发出淡淡蓝光。
夏书逸眼中惊讶瞬时更甚。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在a级里不少，应该说绝大部分人都能做到。”男人道。
夏书逸看去。
“魂器四到七岁时就定型，且后期基本不会改变，所以基本上来说所有人未来的道路从那时候就已经定下，重火力型武器的路肯定要比小手枪来得宽敞。”男人收起自己的魂器。
夏书逸不语，静静听着。
虽然不甘，但对方说的确实没错。
想要用体能和战斗意识弥补手枪和手持炮之间的差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事实上这并不是绝对的，魂器后期虽然无法改变，但却可以二次觉醒。”男人道。
“二次觉醒？”夏书逸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魂器是灵魂的一部分，这个你应该知道吧？”男人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绝境之下人的潜能也是无限的？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
“灵魂这东西本身就是不可量化的，魂器，只是我们把它们具象化成了我们想要的模样。”一旁那女性队员道。
“所谓二次觉醒，就是让自己处于那种状态下。”男人道。
夏书逸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些，突然得知，他整个人都处于惊讶之中。
“就算只是把小手枪，只要你能引发共鸣只要能觉醒，攻击力就都能大幅增加，a级中很多人魂器本身的攻击力其实并不强，都是靠后期觉醒增幅。”男人道。
“那……”夏书逸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枪。
它之所以发光是因为它二次觉醒了？
它的两个形态也是因为觉醒所以才变化？
“不。”男人顿了顿，脸色有些复杂，“你那个不是二次觉醒，纯粹就是……它想发光？”
夏书逸瞬时一头黑线，所以它真的有个梦想是当个手电筒？
他觉得他们可能需要好好谈谈。
发光这个事他也不是说不可以，梦想谁都可以有，但它能不能严肃点？
“你魂器的两次变化应该和觉醒没有关系。你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a级里是没有的。”
“如果你能控制好它，后期要是能在那种状态下再二次觉醒，那它的能力还可以再往上提高一大截。”男人看向夏书逸，“它比你想象的还要有威力。”
夏书逸身体不由前倾。
他之前两个形态的攻击力都已经强到惊人，那种基础上威力还能再提升？
“你应该还没见过白诉泠真正使用能力吧？”男人笑道，“他要真正发起疯来，可不只是小范围地搞搞破坏，他要是豁出命去发疯，小点的异界说不定都能直接被他撕了。”
夏书逸讶然，他一直以为上次裂谷时就已经是全部，那时候白诉泠的能力就已经强到吓人。
男人并不准备继续说白诉泠的事，他拍拍夏书逸的肩膀，“好好研究，说不定未来你真的能接他的班。”
夏书逸看去，有那么瞬间他好像在面前三人脸上看见苦涩，这让他有瞬间的疑惑。
他有种三人是在替白诉泠交代后事的错觉。
夏书逸仔细去看，三人脸上却并无异常。
“你们和我们元帅很熟？”夏书逸试探着问。
他对白诉泠，除了他那些丰功伟绩，几乎一无所知。
“算是吧，如果外面有麻烦的异界我们偶尔也会去，每年冥界兽潮时我们还会一起驻守冥界，经常见面。”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夏书逸问出这句话时，心脏莫名加速一瞬。
“什么样的人？”男人不解。
“就是……他好像不太喜欢说话。”夏书逸回忆之前的几次相处，现实中的白诉泠一直都很安静。
那种安静不像是安静，更像是一种沉默，内敛的沉默。
那种感觉夏书逸具体也说不上来，但感觉不太好。
应该也是这个的缘故，白诉泠相处时特别显凶，让人望而生畏。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刚刚被发现那会就是个半大小孩，十三四岁，瘦瘦小小一只。”
“据说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了，那会外面街上到处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那时候参军至少还能让他们吃上饱饭，所以很多大些的小孩都会选择参军。”
“王磊，就是现在第一军区的元帅，他刚开始说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不相信的，因为那太不可思议，也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绝望。”
“你们这一代的人肯定理解不了那种感觉，但对于那时候的人来说，那就好像长久的黑暗里绝望里突然看见一抹光，很多人现在想起来都能热泪盈眶。”
“所以后来发现他真的很厉害，说不定真能改变一切，很多人都愿意教他带他，好些人甚至跑老远就为了看上一眼。”
“我听说他那会就已经很安静，不怎么爱说话，但那时候的安静和现在的不同。”
“差不多两年后，他就被带着开始频繁的进入异界，那些原本其他人毫无办法的异界，有了他之后就硬是被杀出一条生路来。”
“那会所有人都疯了似地涌向他，就为了能帮上点忙。有的人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不再过他们过的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有的人是为了复仇，有的纯粹就是一腔热血……”
“但是战斗么，那就免不了要死人，那些教他的人，他身边那些人，很快就一批又一批地死掉，血流成河的。”
男人顿了顿，他瞭望远处。
远处一片漆黑，看不见丝毫的光，就仿佛那十多年。
“他是希望，所以很多人都愿意为了他去死，就算全军覆没了也要让他活着出去。”
“我记得之前有一个叫作朗空的异界就是，那个异界中有非常多会飞的异兽，我们对空的战力弱，再加上那些异兽有毒，还聪明，所以苦战了大半年都拿不下。”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异界之核了，那些异兽就更是疯了似地攻击我们，我记得当时带了三次爆破装置进去都被阻挠破坏。”
“第四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时，白诉泠上一个异界受的伤害没好又在朗空里受伤中毒，随时可能死掉，当时很多人都让他撤退，但他一声不吭就是不走。”
“后来是医疗兵给他包扎伤口时换了药把他弄晕，才把人弄出去。”
“爆破装置没了可以再来，但白诉泠没了就是真的没了，为了白诉泠能出去，当时异界里的人大部分自愿留下继续带着爆破装置前进以吸引那些异兽的注意力，只一部分精锐带着白诉泠杀回裂缝。”
“后来那个异界除了送白诉泠回来的队伍一个人都没出来，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成功爆破了异界之核……”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白诉泠也就越来越不爱说话，就算别人跟他说话，他也只是闷不吭声地听着。”男人道。
夏书逸垂眸。
十年前，他父母死掉的异界，就叫朗空。
他们选择了留下。
003.
一口气说了许多，男人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白诉泠的情况不太对，a级里不少人都隐约察觉到了，但没人敢说，也没人愿意去深究，所有人都选择了自欺欺人。
因为白诉泠一旦不在了，那他们花了十多年才争取来的如今这个世界，立刻就会变成个一戳即破的泡泡。
他们之所以找夏书逸聊天，并不是因为许顾沫，而是因为听见刚刚夏书逸那一席话。
喜欢白诉泠的人很多，但每个人都把他当神，都觉得他就应该无所不能，他们都在要求白诉泠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无人再说话。
夏书逸又在旁边静坐了片刻后，起身离开。
临走之前他本想说上一句谢谢，却没能发出声音。
夏书逸重新回到人群中时，除了几个守夜的人其他人都已睡下。
他在自己的睡袋中躺下，眼睛闭上，却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