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出那个肉麻恶心的密码之后,纸夭黧就又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她很愤怒。动不动就晕,这未免也太垃了?不晕的时候也呼吸困难。
  在窗户上第一眼瞥见自己的倒影时,仿佛撞见了一个醉鬼,脸颊两坨高原红,眼神迷离,看上去就不像是神志清醒的样子。她也确实眼冒金星,看不清东西,地面像是个大转盘,让她分辨不出方向。要她飞直线,她肯定飞不直,一直歪歪扭扭飘飘忽忽的。
  挂在披帛上,乱飘。好不容易找到了法阵阵眼,还没躲进小世界,倒是先原地晕了两回。
  一激动就晕,一用魔法就晕。
  她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密码输对了,魔法就彻底完成了,开始收尾步骤,结算耗费的总能量,自动从她体内扣除魔力。但是她其实没几点魔力可供支配,就是赌一把,试试看能不能逃进去而已。
  说真的,她到现在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几年攒下来的魔力,全都人间蒸发了。是哪个逆臣胆敢谋害她……别被她抓到,不然必给他剥皮抽筋,头砍掉。她记得她以前最喜欢说要砍谁谁谁的头了,跟那个变态哥哥悄咪咪说的。
  好了。
  那这就提到了另一件让她感到愤怒的事情了。
  ——为什么她现在会躺在这个变态哥哥怀里?她怎么会跟死人见着面?这下她是真的搞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请……”请问这是梦吗?
  话没说完,被打断了。
  “醒了?”男孩猛然抬起头:“还难不难受?”
  他刚才一直垂着脑袋,跟她脸贴着脸,贴得很紧,又轻又慢地磨蹭。这会儿忽然抬头,表情不是很好,眼尾和鼻尖都泛着清透的红,像是哭了一场,介乎于妖艳和凄惨之间。
  盯着她的眼神,也透着股关切和忧虑。看上去,倒像是真对她有点子感情在。
  “好多了。”她压住心中的怒火。
  怎么回事,这个碍事的哥哥不是已经死了吗?她的发色,还有丧钟,都是证据。
  既然死了,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就这么突然见面了?她还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都怪她刚才晕过去了,都怪她身体太差劲。
  这孩子漂亮是真的漂亮,见到真人,比梦中来得震撼百倍。
  圣龙王族之子,无论有多年幼,都容貌昳丽,全是天使面孔,是那种全方位无死角的美,不容亵渎令人窒息的美。纸鬼白也不例外。把他推到街上说他叫丘比特,一定没人怀疑。给他放到大师精雕玉琢的作品边上,说他是新作品,肯定也毫无违和感。
  她跟他,其实是同一幅作品。但是他有着男孩的浅色短发,龙族的巍峨黑角。他的耳朵更长更尖更窄,像是精灵耳。五官形状、面部轮廓也更犀利锋锐,似乎比她更有力,更威严。一看就知道是男性。
  这点区别,极其细微,不仔细对比找茬,几乎分辨不出来。所以总的来说,用着她的脸,他的长相还是偏柔。比起俊美,或许应该用娇美来形容,仿佛花朵,让人本能地想捧在掌心呵护。
  记忆中,他是很厉害的,这样柔弱的孩子,真的有那么厉害?靠不靠谱啊?真不会在成年以前夭折,死在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事故’里?
  可不知为何,虽然他看起来娇娇柔柔、弱不禁风的,一见到他,她内心却立时安定了下来。那种让她着急躲起来的危机感,也跟着跑光了。
  见到了这孩子,她也就重新见到一切颜色,色彩全都回来了,恢复如常。世界不再是水墨画,之前所见,仿佛只是幻觉。空气中还飘荡着某种诡异的甜味,这也是之前没有的。
  余光瞥向窗外,天色已暗,她这次晕了几个小时?这么说她一个人在空中飘了几个小时……?可恶,好蠢。这孩子回家之后,看到这一幕,没准都笑场了。
  然后,所以,大概就是他给她连人带披帛一起捞走了,扔回床上……?她试图还原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好多了?头还晕么?嗓子痛不痛?还有这里,”男孩神色担忧,视线缓缓下移,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胸口:“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心口被哥哥的指尖压着。
  虽然隔着衣物,力道也极轻,却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还……还好。”她瑟缩了一下,稳住心神,细细感受,如实说道。
  真的不疼了,哪里都不疼了,简直是身强体壮,康健如牛,只是依然没什么力气,外加脑袋有一丢丢小晕。
  “那就好。”男孩像是松了一口气,神色终于缓了些,自顾自往下说道:“之前走得太匆忙,留你在家……醒来找不到我,肯定吓到你了,对不起……刚才回来,见你耗尽魔力,飘在夜之位面不省人事,大约是想回小世界?”
  她颇为尴尬地点了点头。对不起是什么鬼?怎么十分自然地道上歉了。她看起来像是没人陪会哭的类型?
  而且他抱得太紧,靠得太近了……感觉怪怪的。说实话有一点恶心,稍微有点反胃。她虽然是恶魔,却有洁癖,厌恶肢体接触,别人一碰到她犄角,她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反感到想呕吐。
  然而现在却被这样亲密无间地搂在臂弯里。被子里热烘烘暖呼呼的,像是已经这样抱在一起很久了。
  “那个……有点喘不过气。请问能不能不要抱这么紧?”她委婉地试探道。
  “抱歉,弄疼你了?”
  他立刻松了松胳膊,但还是抱着她,身体也还是跟她贴在一起,不曾退开分毫。
  纸夭黧:“……”
  居然不放手?这咋整,这家伙怎么回事?
  像这样贴在一起,倒是让她又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他们也是这样倒在这张床上,额,赤身裸体地交缠。好像他还把什么东西弄到了她身体里,不停撞她。
  她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也不明白梦里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书上也没讲。她看的那些书,没有一本是介绍这种知识的,翻遍了整座脑内图书馆,都没有。她能接触到的书籍都是这个哥哥给的,基本都是魔法书,还全是战斗类的。
  这七年来,除了沉眠,她便是在看书、修行,从不与旁人闲聊,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非常封闭,入世程度几乎为零。这样肯定不行,她得扩大一点涉猎范围,最好是面面俱到。不然就真成书呆子了。会被社牛现充欺负的。
  虽然也可以问她这个了不起的哥哥,记忆中,她一有不懂的,就会揣着问题找他,他每次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解决她的一切疑惑。但这次这个,不知为何,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脸怎么忽然这么热?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盯着她的男孩立刻不解地问道。他拥有世上最敏感的感官,能够直观地看出她体态上最细微的变化。
  她不禁皱起眉,有种隐私被勘破的羞耻感,克制着淡淡地搪塞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那你还记得……”他似乎有些胆怯,像是不太敢面对这个问题,垂下眼睑,犹豫着小声问道:“还记得,我是谁么?”
  表情有些紧张,还透着一丝委屈,像是只被狠狠搓揉了一顿的兔子,我见犹怜。总觉得如果她说她不记得,他可能会直接哭出来?她的哥哥竟然是这样的废物哭包?说句难听的,他现在看起来像是那种会被朝臣点评一句【妇人之仁】的脆弱小孩。
  这个问题他好像也在梦里问过。在梦里的时候,他问了很多问题,她基本都答不上来,后来他就不问了,一直用闪着红色寒光的龙瞳死死盯着她,强行扫描精神海,读取意识和记忆情况。
  纸夭黧努力平复心情:“记得。”
  虽然确实忘掉了很多东西,记忆缺失,存在无数碎片化的空白,但她知道他是谁。
  变态哥哥纸鬼白嘛。
  贱人不是应该死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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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管这叫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