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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既怀带方承玉到新开的一家私房菜用餐。
  吃过这顿饭,他需要和她短暂分开。
  周颜仪跑回老家去了。
  她很清楚谭既怀派律师送到家的离婚协议不是闹着玩的,她很聪明,在慌乱中镇定下来,选择一走了之。
  谭既怀公务在身,或许她闹个失踪,从老家传来个自杀的消息,老男人会心软。
  她想过谭既怀会不要她,但一定不是以这种方式。
  好像全是她的错,她成了荡妇。
  这样她一分财产都别想拿到。
  谭既怀决定亲自跑一趟,顺便提醒一下周颜仪和她那个乡野村父,别想趁机作乱。
  两个人,点了满桌的菜,谭既怀想让她什么都尝尝。
  但方承玉精神不济,一小口饭都要嚼半天,筷子动不到两下就放下了。
  他坐到她身边,叹了口气,拿起汤勺和碗要喂她。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离开。”
  方承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问:“她会同意离婚吗?”
  他吹凉鸡汤,试了试温度,确定不烫嘴了才送出去喂她。
  “和书记离婚,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吃亏。可是我不想让她狮子大开口从你这里拿走什么。”
  谭既怀愣了愣,随即展开笑容,眼角的细纹清晰。
  “你放心,我所有一切都是你的。”
  方承玉忽然皱眉,强忍痛苦面容,他注意到她死揪桌布的手在颤,急忙放下碗去查看她。
  “怎么了?”
  她突然顺势倒到他怀里,像猫咪一样依赖他。
  他低笑着收手抱住她,轻拍她的背。
  包厢灯光柔和,古色古香,热茶蒸汽弥漫,静谧美好。
  方承玉抓他的小臂,额头全是细密的汗,咬破口腔内壁的一小块肉,渗出温热的血。
  眼皮沉重,几乎要昏睡过去。
  他的唇在她耳边擦碰,“等我回来,我带你去选戒指,我们结婚,再也不分开。”
  *
  走出包厢的时候,迎面碰到一对夫妻。
  “谭书……既怀,巧啊。”
  吃饭碰到书记,很不可思议。
  方承玉后出来一步,循声一眼望向打扮精致的女人。
  她眼中的光猛地沉下去几度,还未完全恢复的精气神让她的表情僵重依旧。
  方承玉气场凌人,美艳高冷,和谭既怀很是相配。
  车茹无知无觉盯着方承玉看了许久,一半在讶异真的有艳丽又不失高贵的女人;一半在回忆,上次电视里出现的书记夫人,好像不是长这样。
  她丈夫搂了搂她,出声打破僵局,活跃场子。
  “巧啊,既怀你也来这样尝鲜?”
  车茹如梦初醒,默默吁了口气。
  前几天书记夫人的桃色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谭既怀换女伴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是啊,巧。”
  谭既怀很亲和,对别人这样直呼他的名丝毫不介意,老友叙旧一般的语气。
  但他每一个动作——颔首、微笑,幅度都很小,矜持有度。
  后来,在车上,方承玉问他:“他们都是当年你在长远公司的同事吗?”
  谭既怀系安全带,如实回答:“对,一个部门的。他们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了,但之后有三五年没再见。”
  方承玉把车窗打开,飘雨也全然不觉。
  她托腮,头发被吹散开。
  棱角分明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朦胧的夜色。
  八年前的雨夜,她在街边的屋檐下看到她和谭既怀那辆银色大众停在路灯下。
  在嘈杂的雨声中,谈笑不断。
  副驾上的车茹手舞足蹈,半个身子时常消失——倾倒向驾驶座那边的阴影里。
  后来谭既怀打伞,一路把她送进小区。
  那晚,他们在临近下班的时候打电话吵了一架。
  他妈来珠城,负责带圆圆。他早早订好餐厅,要和她过二人世界。
  她临时有会,可能不能按时赴约。
  谭既怀突然爆发,指责在她眼里,丈夫永远没有工作重要。
  不欢而散。
  方承玉心里也不好受,第一次放下工作,匆匆结束汇报就赶地铁要去餐厅。
  因为她知道今天是他们相识三年的纪念日。
  隔着源源不断的雨帘,五十分钟后,方承玉看着那辆银色大众驶远。
  谭既怀形象好,魅力无穷,从前在雅市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招人的本事。
  她也闲来无事突然去过一次他们公司,公司老板和她相识,当初还是她介绍谭既然去长远。
  看到过有小女生追着他屁股尾巴和他乘坐一辆电梯,老板私下调侃她要多些警惕心。
  男人不可能长时间忍受自己妻子拿比他多十倍的薪资。
  她半身都被雨打湿,手机攥在手里,一直在闪。
  谭既怀为自己的失态后悔,其实他只是有点介怀,她怎么可以忘记他们的纪念日。
  他为迟归的方承玉洗澡、吹头,给她热牛奶。
  相安无事几天后,方承玉突然说她想去美国发展。
  谭既怀其实不觉得意外,因为她以前就提过,想让圆圆今后去美国上学。
  只是,圆圆才一岁。
  那可是美国,纽约,她说去就去,语气平淡,好像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计划许久似的。
  他觉得她瞒着他,同时在逼迫他。
  他为了她放弃在雅市安稳且光明一片的前途,可他在珠城脱了层皮才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事业有点起色,她又要跑去全世界的经济心脏。
  认识以来,他们吵得最厉害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方承玉被一股力量温柔地往后拉,谭既怀仔细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水渍,却没有责备她,而是笑说:“是觉得凉快吗?”
  方承玉眼神失焦,觉得眼前男人清俊的脸、细心的动作,在时空隧道交迭。
  夏季的雨,明明不大,却屡次浇得她怆然哀戚。
  那时候她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看他是否还记得他曾经信誓旦旦的承诺。
  “别说跟你一起往高处走,就算是一无所有的流浪,我也愿意陪你。”
  但其实他也觉得累,觉得不值得,觉得后悔吧。
  不是做她的丈夫,他在外其实风光无限,在哪里都是年轻有为、长相帅气的优质男人,引得无数小女人前赴后继。
  他渴望为女人打伞,而不是承受女人为他造降的滂沱大雨。
  所以他放任她带着圆圆走了。
  分开的这七八年,他一路高升,成为一座城市的主宰者。
  美其名曰是为了她。
  但其实是为了他自己。
  他咽不下那口气。被曾经的她踩在脚底,用轻松就能去美国发展凌辱他能力不足的耻辱。
  他就想证明他不是废物,他有那个能力。
  可他风光无限的时候,她不在。
  什么都没有给过她,他凭什么说是因为她才坐到这个位子。
  路上,她伸手出去接了一路的雨。
  在等红灯的时候,抹到他干净的脸上。
  看他被肮脏雨水的冰凉触感刺得眉头直皱的样子,她笑得花枝乱颤。
  他觉得心空,宠溺放纵她像个孩子一样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