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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喝醉啦
  陈眠记得沉域公寓的地址,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扶着人上去后对司机报了地址,全程沉域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什么很亲密的行为,显得刚才那个拥抱反倒成了清醒时的产物,他靠在椅背上,手里一直握着那杯挤出来些的酸奶。
  陈眠怕他头晕,让司机开了点车窗,冷风灌进来吹得手背上那点儿黏糊糊的东西变得干涸,于是就更恶心人了,至少在沉域自己看来,像黏在身上的呕吐物,他洁癖发作,又找不到东西去擦,只好眼不见为净,像那不是自己的手一样放在一边便没再去看。
  胃里确实有点儿酒,但没有醉到意识模糊的程度,只是难免有点儿故意为之,就是想看看陈眠能为自己做到哪一步,会不会干脆撒手不管直接回学校,因为沉域知道,陈眠向来不喜欢醉酒的人,这么一说,沉域又觉得陈眠哪儿哪儿都挺聪明,因为不喜欢喝醉酒的人所以从来不记得自己喝醉后什么样子,这样的话压根就讨厌不到自己身上。
  他思绪是乱的,东一茬西一茬没个固定,难得散乱,不用装那么多东西,平日除了学业还有跟家里人周旋,来京北读清大是他爸妈的意思,专业也是他爸妈选的,当初大摆筵席跟所有亲朋好友低调地炫耀他是这一届的理科状元,然后他爸一边听着秘书汇报工作一边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以后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他那会儿觉得他爸多少是有些喝醉了,就跟他现在一样,清醒的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思绪拴不住绳,信马由缰,想哪儿是哪儿,又想起他妈在宾客散尽后,坐在他旁边问他最近是不是失恋了,他那会儿没说话,他妈估计是那晚被捧着说教子有方产生了种慈母的错觉,温声对他说阿域你长大就会发现,所有的爱情都是基于金钱之上的,站得越高看见得越多。
  跟他爸在飞机上同一套说辞,沉域那会儿没说话。
  然后他爷爷满脸红光地说沉家后继有人,以后香火只会越烧越旺,像类似于诅咒的那种富不过叁代不会存在于他们家。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在车上的沉域挺想回到那时候跟他爷爷说一句,不会有下一代了,他直接断子绝孙了。
  这么乱糟糟的,被人扶着下了车,视线其实是有些朦胧,看东西有点儿重影。
  他闻到一股很浓的掺杂着酒味的火锅味,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还是陈眠身上的,他靠在电梯门上,在密闭的空间里越闻那味道越重,于是对陈眠说让她捂住鼻子,结果没听到回应,陈眠没有说话。
  陈眠向来不喜欢说话,她是冷淡的,有段时间游淮总喜欢用花来比喻陈茵,跟他说陈茵像是红玫瑰开在了他心上,那时候沉域听着只觉得游淮是个土鳖,谁还没个玫瑰,在路边随便拦个人问你女朋友对你而言像什么花,百分之八十的回答都是玫瑰。
  对花品种缺乏认知的直男给不出别的回答。
  但沉域不想让陈眠被定义为那百分之八十,他在百度搜了什么花比较冷淡又删除形容词最后打了个小众的花,挨个翻下去觉得都不太贴切,每一种所代表的含义都只是百分之一的陈眠,都不够完整也都不够贴切。
  但此时此刻,在火锅味和酒味里,他忽然想起了一种。
  于是他伸出手,到一半又确认了眼手背上没有黏糊糊的东西,才放心地放在叁个陈眠之中的一个脑袋上。
  没有落空,精准抚摸到了温暖和柔软的发丝。
  “向日葵。”
  从由腐叶土、田园土、淤泥所构成的土壤生长而来,却坚定地向着光绽放。
  被抚摸的人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忽然一句向日葵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他醉到意识模糊,没太当回事,恰巧此刻电梯叮的一声响,于是她伸手拉着他往门外的方向走。
  在陈眠看来这只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幕,但在此刻的沉域看来,却仿佛跌进了一场场梦境里,所有记忆来回切换,时间线都跟着被模糊掉,他以为现在还是高中,甚至有些茫然为什么分明跟着赵莉莉父母走掉的陈眠会出现在这里。
  他这么想,就也这么问了,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陈眠正拉着他的手腕,想用他的大拇指指纹解锁房门,听见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抬眸的时刻,看到他低着头专注望来的眼神,手还撑在房门上,走廊的感应灯亮了又灭,陷入黑暗的刹那陈眠莫名产生了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自毕业后沉域一直等在这里,可直到今天,才彻底等到了她。
  高一上美术课的时候老师给他们放电影,看的是忠犬八公,四十五分钟的课电影只能看到一半,但就算是这样班里也不少人泪眼朦胧,导致下节课的音乐课老师被他们强烈要求把这部电影看完,结局的部分陈眠记得很清楚,小八日复一日地等在车站,看向候车厅的那双眼睛和此刻沉域看向她的眼睛逐渐重合。
  仿佛他也等了她很久很久。
  “沉域。”
  啪,灯亮了。
  面前高大的男生靠在门上,视线有些散,流畅的面部线条在灯光下格外蛊惑人心,卫衣领子正好停在喉结下方,喉结滚动的时候领口也跟着动了下,那两根抽绳无风也轻晃,他声音低哑,跟着偏了头,问她,“嗯?”
  最无法让人抗拒的,一个是随时都能得到回应的喊话,另一个是无论说什么都会望向你的眼睛。
  恰巧这两样都存在于沉域身上。
  陈眠拉着他的手抬起来,送到他眼下,然后回答了他,“因为你拉住我了。”
  ——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你拉住我了。
  于是沉域就笑,“这样啊。”
  “那我挺聪明。”
  *
  进了公寓里面,陈眠拿着在药店买的解酒灵和在超市买的蜂蜜水进了厨房,烧了壶热水,等水烧开的时候有些愣神,手伸开又合拢,最后再次摊开,正盯着自己的掌纹看,外套口袋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她原以为是舍友发来的消息,结果拿出来发现是许久没有联络的宋艾发来的微信。
  内容挺简单,就一张结婚证,宋艾穿着白色衬衫跟旁边一个秃顶的胖男人挨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甜蜜。
  宋艾:忘了通知你,我结婚了。
  陈眠盯着照片看了会儿,才回了个恭喜。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恭喜个屁,又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
  陈眠问:相爱就要结婚吗?
  宋艾回了个黑线的emoji:婚姻就是个牢笼,但跟不反感的人一起进牢笼不是稍微幸福点?
  非常具有宋艾特色的回复,一贯的看不起爱情又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爱情的需要。
  陈眠不知该回些什么了,最后只有些干巴巴地对宋艾说:我给你转钱。
  宋艾:现在不用,等我人老珠黄没有价值了再靠你养,这会儿有个临时饭票要你干嘛,钱到我账上反倒会引来怀疑以为我在外面勾男人。
  宋艾:找你就是跟你说一声,没事儿别回绥北,我男人自己是小叁上位见不得我跟陈宋这边的人扯上关系,他不自在。
  陈眠:嗯。
  聊天到这儿,水也烧开了,沉域不爱吃甜的,陈眠把从便利店买来的蜂蜜水倒了一半在水杯里,又加了些热水进去冲淡,端出去的时候却不见客厅有人。
  卧室的灯亮着,里面传来水声。
  陈眠进去发现洗手间的门虚掩着,里面只开了灯没开排风扇,正对着门的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倒映着对面黑色瓷砖墙壁上滴滴往下滚落的水珠。
  陈眠的视线在水珠上停留片刻,然后鬼使神差地,握着门把的手推开了些房门,就看见玻璃隔间里站在花洒下浑身赤裸的沉域。
  玻璃门上氤氲着雾气,暖色灯光下本来就是冷白皮的人显得更白了些,他头发上还有些泡沫,被水冲的往下,流在眼睛上刺激得睁不开,于是闭着眼,撑在圆形开关上的手用了些力,手臂上的肌肉因此格外明显。
  他没有听到脚步声,只是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又有味道,所以径直来了浴室洗澡。
  更没发现此刻已经被人看光。
  索性拿下花洒对着脸冲了一下,又往下,从锁骨冲刷到没有勃起尚在沉睡状态的欲望。
  睫毛上的水珠往下滴落,被人直接伸手给粗蛮擦开。
  睁开眼的刹那就看见站在门口正看着他的陈眠。
  他看着她。
  而门口站着的人神情自若,手里握着的杯子十分稳没有漏出一滴水。
  “喝醉之后不能洗澡。”
  她关上门,进了一室雾气中,隔着淋浴隔断不停滚落着水珠的玻璃门,看着他的眼睛。
  “你会窒息。”
  在这一刻,沉域想的是,他现在就有点儿窒息。
  他想跟陈眠做爱,之前还能忍,现在,一点儿都不能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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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叁分醉,演到自己都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