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许果然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即使成为男女朋友也几乎和之前毫无差别。
  随后的周日,陆小萄被数不清的卷子填满,只是闲暇间打开微信,看到宿冶的头像从之前的可爱系重新变回了纯黑色。
  他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她随着江嘉许回到舞会现场“官宣”的前几分钟——
  “小萄,你如果遇到危险,也一定要想办法让我知道。”
  而臭东西也仿佛从没来过般,始终沉默着。
  这个沉默直到周一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响后陆小萄从洗手间出来,才被打破。
  她的身体被很短暂地控制了一下,是一个转身。
  狭长昏暗的走廊尽头,逆着莹白色的光,一个高挑的身影向她走来。
  步伐并不很稳。
  很快地,阴影从上方盖住了陆小萄,站定,隔着礼貌的距离。
  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依旧棱角分明,但暗处藏匿着难以捕捉的汹涌。
  宿冶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插在口袋,低头看她。
  很浓的,沉默压迫。
  他的视线随着她躲闪的眼神和低垂的眉目向下,落在她被校服遮掩,在他这个高度才隐隐可见的一处肩颈红痕上。
  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比他眼角泛出的红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宿冶想起以前,他总是不敢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经常被人指点,如果被发现了再徒增话题,她会不好受。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宿冶的语气很淡。
  短暂的沉默里,他发现她暗暗又退了半步。距离更远。
  依旧是躲闪的神色。
  “没有。”很低。
  上次两人独自在这里对话,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一模考。那时候一个讥讽一个唯诺。
  短短几天,仿佛隔世。如今境况反而比那时候还差了,像两个陌生人。
  “没有?”他的尾音依旧带着嘲讽的,但很快无力地垂下。
  在陆小萄很低的一个“嗯”字后,几乎是一阵风般掠过他身侧。
  而后是极温和的笑语。
  “小萄,去吃饭了。”
  是江嘉许。
  他完全没看宿冶一眼,站定在陆小萄身边。
  “嗯。”
  她如遇救兵般跟着他走了。
  宿冶口袋里略略抬起的指尖垂落,慢慢蜷缩。
  “你怎么在这,”身后传来秦书泽的声音,“找你半天了,走啊吃饭去。”
  *
  恰是春来时节,绿芽静静伸向空中,被暖阳包裹着,洒下交错的斜影。
  笔直而漫长的校园走道,缓慢移动的两组人,一前一后,穿梭其中。
  昨晚发视频给宿冶的就是秦书泽。
  他原以为宿冶对陆小萄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但从昨夜开始,宿冶连绵而窒息的安静,让秦书泽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宿冶明明一直低着头在走,他却觉得他的视线始终凝在前面那一对保持着一臂距离步行的“新晋情侣”身上。
  “唉,”他拿胳膊肘去戳宿冶,“X-CLUB下周有活动,听说要来好多妞,不如去玩玩?”
  “没兴趣。”
  秦书泽“啧”了几声,觉得宿冶这样闷着也不是办法,索性敞开来问: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准备昨天表白的吗?怎么被江嘉许抢先了?”
  “你别问了。”
  秦书泽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开口:“我听说昨晚舞会结束后,林依依带人把凯越的钢琴砸了。”
  宿冶愣了下:“舞会现场江嘉许弹的那个钢琴?”
  “应该是,”秦书泽感叹,“这林依依越来越离谱了,之前还觉得她挺正的,我还想追她来着。”
  宿冶斜他,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点似笑非笑的神色:“怎么不追了?”
  “有次听他们班人传,说江嘉许喜欢陆小萄的传闻都是陆小萄自己传的。”
  站定在长长的食堂队伍末尾,秦书泽瞥了眼斜前方他正提到的两人,又看了一眼宿冶的神色,接着道:
  “妈的我们班谁不知道,陆小萄见到江嘉许向来都躲得远远的,传我们班哪个和江嘉许都比陆小萄靠谱啊。”
  宿冶很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然后我就听说了,就是林依依平常在外面这样讲的。”秦书泽面露嫌恶,“那时候我就想这女人确实有问题。”
  见宿冶又回到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脑子一热:“其实说真的,我觉得陆小萄还挺不错的,人看起来又乖,长得还挺好看,我当初也想追她来着。”
  “哎哎哎你这样看我干嘛?”秦书泽投降,嘻嘻哈哈,“开玩笑的呐,你这什么表情……”
  秦书泽话音还未落,斜前方的窗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安静。
  而在这突来的静默之中,陆小萄软糯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这个也要,”江嘉许端着满满的一个托盘,她仍对着橱窗里的饭菜指指点点,“那个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