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书斋 > 灵异玄幻 > 从死神手中逃离两次的女孩 > B面曲1 有着蝴蝶翅膀的子弹(1)
  洞穴里的空气始终是如此令人难以呼吸,纵使身心健康的人在里头待久了也会生病,好想彻底逃离这个昏暗洞穴,然而我又能逃向何方?我该何去何从?
  「春菜,怎么了?」荻原老师将手掌放在我的左肩之上,原来我不小心掉入梦的引诱。
  我急忙从原本的趴睡姿势站立起身。
  荻原老师看了我两秒后再度开口:「没关係的,坐着就好。你的额头沁出不少冷汗,是不是又做了那个被困在洞穴的怪梦?」他递给我一杯热咖啡。
  「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这个梦了。」
  这次的「洞穴怪梦」多了一位新主角:一隻右脚绑着银色鍊子的小鸟。
  由于脚上绑了细链,使得鸟儿飞行有点困难,毕竟牠的体型不大。
  我不知道鸟儿的名称,飞鸟的肩背部为栗褐色,翅膀末端羽毛有些许金色及黄绿色,模样非常可爱。鸟儿飞到我的面前,没有发出任何鸣叫,眼珠不停转动地张望着我,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最后牠轻轻鸣叫了几声,可惜我听不懂牠的语言。鸟儿眼露哀伤,旋即再度吃力起飞,消失在洞穴黑暗深处。
  我曾想阅读佛洛伊德、荣格或拉冈的相关着作来理解自己的梦境,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害怕、胆怯、逃避…也许自己早已知道答案却不敢面对?
  「母亲最近好吗?」荻原老师问道。
  我面无表情看着热气蒸腾的咖啡,接着喝下一口后回答:「与其在”bwithyou”大楼这里问我,不如自己抽空带一束花去拜访她。」我特地加强”bwithyou”的语气。
  「嗯?bwithyou吗?你知道…」荻原老师欲言又止,一向有话直说的他这次只吐出半句话后便不再开口,转而在寂静会议室里整理手边资料。不久之后,本次与会人士纷纷进入这个空间内坐定。
  会议室中瀰漫一股紧张气氛,堪比当初”bwithyou”的出道演唱筹备会议。
  我迅速扫视一遍,本次与会者有:荻原老师、馆山先生、董事会秘书山崎小姐、一期生经纪人佐藤真广小姐与高山秀之先生;反而没见到负责更多主要事务的清水志乃小姐,让我有点纳闷,二期生的另一位经纪人金妍静小姐也未现身。至于森田老师并不负责行政类事务,当然不会参加这次的紧急会议。
  「抱歉,我来晚了,迟了五分鐘。」一位陌生男子匆匆步入会议室。
  如今已是深夜时分,他仍旧西装笔挺,看得出来那是一套质地良好的高级西装,白色衬衫系上印有经典花纹的名牌枣红色领带,手上腕表也价值不斐。这位男子显然十分重视外在形象。
  馆山先生起身迎接并向大家介绍:「各位同仁,这位是大山广辅先生,他是岸田直道议员的特别助理,也受邀参加本次会议。」
  「大家好,我是大山广辅,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之后或许和大家有许多见面或餐叙机会,还请多多关照。」看起来大约35岁左右的大山先生露出爽朗笑容向大家打招呼;那个笑容过于职业化,他可能需要上一下「演技表情控制课程」。不过以他外在所给人的年轻活力感,暗示他应该具有一定能力,才有办法担任重要职位,不过这也只是乍看之下的初步印象。
  「对了,我姪子是”bwithyou”的粉丝,他最喜欢黑石莉央,还加入了后援会。」大山先生想利用这层关係来拉近初次见面的距离感,经验算是颇为老道,不愧是国会议员的特别助理,总会设法和手中握有选票的人套关係。
  「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才是上策。」我在心中如是告诫自己。
  岸田直道议员是中生代政治人物中的实力分子,年纪将近45岁而已,从政歷练已相当丰富,原本有望角逐东京都知事却刻意让贤,实际上乃以退为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熟稔右派政党的人士,对于岸田议员的选举和媒体民调操作必定不陌生,岸田议员其实把强烈企图心摆在更高的层级。
  岸田直道虽身处右派政党且渐渐具有一定派系影响力,然而对于「日中关係」及「台日友好」政策的表态却显得有些曖昧模糊;在日美互动上也倾向听从「老大哥」的态势。某些较为激进的右翼团体多次要求他参拜靖国神社,均遭到岸田议员婉拒。此外,他和商界、媒体关係过于密切也为人詬病。这两点是他目前最大的罩门,屡屡受到政敌抨击。
  可是这些并不能怪他,毕竟他的父亲乃自行创业而大获成功的实业家,母亲则是出身媒体界,此两层因素让他从政仕途更为顺遂。以岸田议员父亲为首的商会同盟团体更是具有票仓吸纳的作用。
  「选举最重要的就是钱。选举时需要很多钱,选完之后要思考如何回收更是重要。」母亲在我国中时如此告诫,那时正和她一起看相关的选举新闻报导。「你以后交男朋友千万别找和政客有关的啊!」
  母亲的话使我想起今天在学校收到的生平第一封情书。
  明天该怎么回覆那位男同学呢?这种事目前也无法找母亲商量。
  「可是透过选举后从政,不就是可以最有效、最快进行改革的方式嘛?」我把心思暂时放在眼前的选举开票结果,小泉纯一郎率领的政党在参议院议员选举大胜。那时我不太了解政治和政治人物,不过对小泉首相算是有一点好感,因为他很喜欢摇滚乐,况且他甚至是xjapan的歌迷!
  「可惜不是这样。」母亲立刻反驳我的看法:「重要的改革与制度改变在日本从来都不是由体制内发动或进行,除非国家战败或大和民族面临生死存亡关键,迂腐体制才会由内进行破坏性的重生。」
  1854年美国「黑船培里」的来航,让长达将近700年的幕府制度產生质变崩解,锁国的日本被逼着做出改变,那些持刀的英勇武士们呢?即使会「无刀取」,也对付不了长枪大砲。
  1936年,二次大战爆发前夕,帝国海军的三本五十六将军力阻海军自身建造人类史上最大的「大和号」(やまと,yamato)战舰,諫言把目光放在新型航空母舰与战斗机,却被保守又无知的同僚嘲笑与排挤。那时大日本海军还沉浸在「日俄战争」的胜利喜悦之中,认为军舰越大越好,美国的飞机与大砲再怎么强,也无法击沉的战舰才是称霸海上的绝对关键─这不是将近一百年前的黑船歷史嘛?
  过度自信的期待往往事与愿违,当军舰大和在「坊之岬海战」被美军无情击沉,举国上下哀嚎遍野时,整体军事战略才进行为时已晚的改革。帝国海军的思维竟然停留在百年前的「黑船」之上,着实可笑又悲哀。
  「培里将军的灵魂大概会站在大和号的甲板上訕笑吧?」母亲彷彿曾亲眼见到培里佇立在军舰上,无奈地说出这段歷史演变。
  无情的艾诺拉.盖伊(enolagay)轰炸机在广岛上方投下举世震惊的「小男孩」(littleboy),人间炼狱的景象彻底把大和民族的自尊及最高信仰给轰垮。几日后,天皇的「玉音播送」宣告终战,美国正式成为日本的老大哥,在国际社会上,日本变成唯唯诺诺的小老弟─只会欺负住在北海道的「先住民」爱努族(アイヌ,ainu,此为爱努语「人」的意思,爱努人反倒希望大家称呼他们为「乌塔力」,乃伙伴的意思)。
  日本于1945年宣布终战到1959年的《日米安保条约》签订,整个社会累积了吐不出的怨气,导致出现大规模抗争的「安保斗争」学运。那时被称为「昭和妖怪」的首相岸信介和美国合作,一起打压国内左派分子,甚至在进行镇压抗争时,有黑帮攻击学生团体,协助具有军国主义色彩的岸信介政权。
  「安保斗争都闹出人命了,结果呢?」母亲脸色露出淡淡忧伤:「什么体制也没能改变…」
  爱好歷史及文学的母亲就是在「后安保斗争时期」出生的世代。
  「看看我们隔壁的台湾和南韩,人家可就大不相同。有着近似的社会氛围,原本民主政治发展远远落后给日本,可是台湾有『野百合学运』等等衝撞体制的民主化运动,甚至有人为了言论自由而自焚死諫!南韩则有『朴正熙总统暗杀事件』与之后『光州事件』,加速了去独裁化的民主进程。你能想像一群计程车司机竟然是推动民主体制的重要功臣吗?」
  母亲所说的乃是「光州事件」爆发时,在全罗南道光州市奋勇救助抗争学生的计程车司机们,他们毫不畏惧前来镇压的军队战车,不断穿梭在枪林弹雨中拯救伤者与设法传递讯息。这两段歷史在后来都拍成了电影,让人民瞭解自己国家歷史上究竟发生什么事?
  「再回过头来看看我们自己呢?改变有许多方式,不一定要靠体制内的既定秩序去矫正,如果定性不够,很可能自己会先被同化。」
  新闻画面正巧播出小泉纯一郎和眾多当选者一起举手欢呼的画面。母亲并不讨厌小泉,当时也把选票投给他所领导的政党。
  「春菜,任何秩序最终都会进化成强大的妖怪,一不小心就会被牠给吞噬喔!」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发问:「用什么方式去进行改革或改变不好的现状会比较适当?」
  母亲苦笑后回答:「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但是政客们肯定无法信赖。如果真要提出建议的话,女子偶像或是科学家吧?」
  「偶像也行?科学家该发明什么东西呢?」我满脸疑惑继续追问。
  「你认为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连结工具是什么?」
  今天收到的情书忽然闪过脑海。「啊…是文字语言嘛?」
  母亲笑瞇瞇地说:「挺聪明的嘛,外表跟脑袋应该是遗传到我的基因了。」
  母亲是位漂亮又聪颖的美人,这点令我有些得意,这些基因似乎也都顺利遗传到我的体内。
  「正确来说,应该是透过文字语言的沟通,而且这种沟通具有『未来期待性』。其他生物之所以无法达到人类的高度文明成就,就是缺少文字以及彼此沟通所带来的未来期待感。说穿了,这种未来期待感就是『谎言』!懂得说谎反而为人类带来了文明与进步。」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下意识地转动眼珠,脑中加速思考母亲的阐述。
  有研究报告指出,动物之所以无法形成人类一般的文明成就,很大一部分是欠缺语言的必要力量,更重要的是:动物不太会说谎而且无法对同伴提出「未来愿景」,那些愿景大多都是被操弄的语言。因此适时说谎反而变成人类主宰世界的强大力量。
  「恰好政客们是这方面的箇中好手呢!」母亲意有所指地用这句话做结尾。
  「原来如此。那科学家该发明什么呢?『诚实豆沙包』嘛?」我好想釐清这些问题。
  「我想大概是能够促进沟通,然后把人类重新连结起来的东西吧?例如新型手机或是相关的服务内容。我也不是很瞭解,要是能有时光机就好了。」
  该时仅是2001年,距离如今市占率龙头的第一支智慧型手机正式问世还有六年之久。
  「那么女子偶像又是怎么一回事?」
  「春菜,你不觉得偶像团体具有凝聚情感共识及沟通的特殊能力吗?尤其是女子偶像团体,她们也会带给粉丝相当程度的未来期待感,却和政客的操弄语言大不相同。假如她们可以摆脱钞票的桎梏,说不定能翻转许多陈旧或不公的体制。」
  我再度点点头后,将桌上的草莓蛋糕一分为二和母亲一同分享:「这个给妈妈,我们一起吃。」
  「这可是你最爱的草莓蛋糕耶!」妈妈笑得十分灿烂。
  「和喜欢的人一起吃喜欢的东西会更好吃,我可不是在说谎哟!」我模仿偶像露出甜甜的笑容。
  即使促进人类社会的进步基石中,掺杂有语言所產生的「未来期待感」─也就是谎言,我将来的小小爱情世界里绝对不能有谎言。那里不需要科技的进步也毋庸有着能流传百世的罗曼史,只要能够和喜欢的人一起手牵手在夜樱之下散步,一起听着摇滚乐,一边吃草莓蛋糕,然后亲吻我嘴角不小心沾到的奶油…这样就足够了。
  「明天就用『未来期待感』回覆今天告白的那位男同学。」
  我吃下一口蛋糕后于心中做下决定。
  母亲露出开心满足的笑容,暂时扫除方才的阴鬱及万千感慨,接着她把频道转到歌唱节目。
  记得当时在电视上表演的是一组当红四人女子偶像团体,能歌善舞,四位团员都别具个人特色,合力留下一首又一首膾炙人口的动感歌曲。然而相当讽刺的是:其中一位团员在日后竟然跑去从政,并且顺利当选议员,这和母亲当时吐露的心声形成强烈鲜明的对比。
  「咳咳…这间会议室够安全吗?与会人士是否有点多?」大山特助的乾咳与唐突发问声把我从回忆漩涡给中拉出。
  阶级意识与权力的傲慢开始从他身上向四面八方蔓延。将来他一定会在岸田议员协助下进军议会或竞逐民选首长,作为岸田自己的魁儡。
  馆山先生不时和政界商会人士应酬,早已看多这类的场面。虽然我不明白有些交际和公司旗下艺人发展无关,为何需要特地参加?
  司空见惯的他从容不迫回答:「请放心,这间会议室仅限公司高层人士使用,每天会做例行检查,确保没有被窃听或监视。」
  「倘若您认为与会人士过多,我和高山先生应该不用特地参加,有佐藤小姐就够了。」我面不改色回覆大山特助的疑问,并擅自帮高山秀之先生表态。
  高山看起来有些惊愕,当他想表达自己意见时,荻原老师严肃开口:「这栋大楼有岸田议员的间接注资,才顺利催生出”13与你合同会社”,可是他们都是一起胼手胝足努力撑过来的伙伴,是必要的与会人员。行销企划课长和二期生另外一位经纪人临时去首尔出差,因此才未出席。现在面临的问题不仅攸关岸田议员的计画,更和”bwithyou”的现在与未来息息相关。」荻原老师把话说到这里为止;我竟然不知金妍静小姐和课长去韩国首尔出差。
  大山广辅特助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他先是看了一下高山,接着仔细瞧了我一眼。
  我正面迎接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反倒使他的视线稍稍退缩。
  「既然荻原老师都这样说,那么我当然就客随主便囉。」
  高山先生松了一口气,我则是略显无奈,原本想藉势撤退,一来是已接近午夜时分;再者「源田美彩子事件」相当棘手,非一时半刻能解决,况且当事人也没有出席。在这次事件中,我并不想主动站出来提出任何意见,只要找出双方能够接受的共识裁决,然后告知我”bwithyou”的下一步规划即可。荻原老师和馆山先生早已不是业界菜鸟,他们有能力妥适处理。倒是突然冒出一位重量级国会议员的特助与会,使我感到不安,不祥预兆浮现在脑海之中。
  「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各位把手机与平板电脑放在桌面并调成静音,谢谢大家的配合。」大山特助率先把自己手机置于面前。
  方才还嚷嚷客随主便,结果却是特殊要求一大堆。
  与会人士纷纷把随身手机放在眼前的桌上,大家几乎都携有两支以上的手机。有时候觉得科技过于进步,反而造成许多不便。手机从一开始主打的轻薄短小,逐渐变得比钱包或手掌还大,而且有了许多使用者根本不知道或鲜少用到的功能,手机越智慧,人类越显得愚笨。
  人称「股神」的巴菲特先生据说不使用智慧手机,当年美国「雷曼兄弟」将要倒闭之际,曾试图联系巴菲特,可惜拨通了他根本不亲自接的手机,错失黄金救命时机,假如当初是拨打室内有线电话,接通电话的应该就是巴菲特本人,后来的金融风暴歷史或许就会被这通有线电话改写了。
  「感谢大家配合,那么会议正式开始。首先,必须强调我是代表岸田议员的父亲以实质股东身分与会,主要目的是为了处理这次”bwithyou”的公关形象危机。」
  大山特助的声明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在场眾人除了馆山先生、荻原老师和董事会秘书之外,恐怕无人知晓公司的出资者和岸田直道议员有密切关係。
  因为是採取「合同会社l.l.c.」形式(类似台湾的「有限公司」),所以例行股东大会或董事会就简单方便许多,也使得与会人员变得神秘,甚至年度法定会议流于形式化。
  大山特助继续引导会议进行:「这次源田美彩子所引发的效应该如何处置?直接把给她踢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