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提瓦特王国,这里矿产丰富,贸易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灰少年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国度里。
灰少年其实不叫灰少年,他有名字,叫做散兵,虽然也是个代号。
叫他灰少年不是因为他姓灰,而是因为他每天下深渊挖矿,回来还要冶炼锻造,打扫卫生,做饭洗衣,到了晚上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直接睡在铁匠铺子里锻造台的炉火旁,身上常常沾满炉灰,所以大家都叫他灰少年。
散兵原本是前代铁匠铺老板丹羽所收留的弟子,但丹羽后来被枫丹来的机械师埃舍尔骗去投资新能源开发,欠了一大笔钱后跑路了,就连铁匠铺都抵押给了城里的富人潘塔罗涅。
「根据律例,丹羽所欠下的高利贷应当由你这个弟子来偿还。」
当时这位富人是这样对他说道,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留下打工还债。
尽管灰少年每天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007,他还是全身上下都掏不出一枚摩拉来,即便他每日都在铸造摩拉。
是的,铸造摩拉,更确切来说,私铸假币。
自从富人盘下这处铁匠铺后,他们就开始了这种违法犯罪的营生。
富人带来了他的两个义子,他们外表很是英俊,但却都不是什么好人。
长子多托雷天天研究铁皮机械可动玩具和人体科学,次子达达利亚每日除了打架斗殴外,偶尔负责销售多托雷的那些铁皮玩具。
富人为了能攀上王室关系方便以后洗钱上岸,曾对他们二人说过,「你们谁能入赘王室,我就拨给他大笔的经费当作嫁妆。」
散兵听到后也上了心,如果能嫁入王室,他就能把高利贷还清了。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每日加班没薪水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日子了。
王子为了给自己的妹妹选出世上最好的夫婿,准备在一个月后在王宫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邀请了全国的适龄美少年来参加。
富人也收到了来自王宫的舞会邀请函,他唤来两个义子,眯着眼睛和颜悦色道:“你们两个,一个一天到晚跟我要经费搞研发,一个天天打架伤人让我掏医药费,都不去讨公主欢心,难道指望我亲自上?”
“都给你们包吃包住提供活动经费了,你们居然还想从我这拿到工资?真是太荒谬了。”
“老板,不是我不愿意,”长子多托雷道,“上次我「偶遇」公主,我夸她的基因很好,邀请她来我的实验室一起做研究,公主说什么也不愿意来。”
次子达达利亚说:“公主的身手还是不错的,之前在街上见到她,我们相谈甚欢,我便同她打了一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给她写过很多封信,她一直没回我。”
见富人的两个义子都不太堪用,散兵上前自荐道:“老板,我愿意去参加舞会。”
富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说道:“不行,你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我可以去挣……”
“你哪来的时间挣钱?看来一天16小时的工作时间还是太少了吗?”富人微微一笑,“顺便说一下,你昨天加班的时候多用了一根蜡烛,这个费用要追加在你的债务里。”
散兵只能咬着牙,握紧拳头出了他的办公室。
为了能置办一身得体的衣服混入舞会,散兵在忙完铁匠铺里的活计之外,私下还接了为城里商户送外卖的委托。
最近他常常为王城的一个客户送餐,每次都备注不许敲门不许喊人,要在门口等她的同伴来拿,但看在丰厚的小费报酬份上,散兵还是挺乐意为这位奇怪的客户跑腿的。
这天深夜,散兵又接到这位客人的外卖订单。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在他即将送达的时候,被一只流浪猫抢走了外卖。
就算他能追回来,被猫啃过的外卖肯定也不能再送去给顾客了。
他只好在门口等着,和顾客协商是退款赔付还是再订一份。
不料这次来拿外卖的不是之前的那只白色小漂浮物,而是顾客本人。
浅金色的头发,琥珀金的眼瞳,散兵一眼便认出,她就是这个王国的公主。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公主最近压力一直很大。
哥哥空身为王子,面对底下大臣的逼婚一直很为难,她挺身而出,称自己打算结婚,以转移这些大臣的注意力。
其实她并不想结婚,只想每天陪在哥哥身边,但如果只是男方入赘的话,就当多养了个什么小猫小狗吧。
见她郁郁寡欢,空内疚得每天抽时间亲手下厨。
公主天天吃哥哥做的饭都吃腻了,但又不忍心拒绝哥哥的一番心意,只能偷偷自己叫外卖。
今天和派蒙打七圣召唤手气太差打输了,她愿赌服输亲自出来取外卖。
公主来到王城的侧门,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美丽少年等在那里,手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拿。
见她出来,那少年走上前来,俊秀的脸上写满了愧疚与不安,他恳切地说道:“抱歉…小姐,今天由于我的疏漏,您的外卖在途中遗失了,造成的一切损失由我来赔偿,或者您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遗失?”公主有些失落,她今天都没吃多少饭,跟哥哥谎称要减肥,专门就留着肚子吃外卖呢。
“是的,小姐,”少年低垂着漂亮的眼眸,“是一只小猫,它可能太饿了,冲出来将餐盒抢走了。”
“啊…那算了,不用你赔,小猫一定饿坏了,不然也不会主动袭击人,真可怜啊…就当是我请它吃了一顿饭吧。”
“感谢您的仁慈和宽容。”少年面上感激,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些恶霸流浪猫没少在城里横行霸道,今天是他一时疏忽大意了才被抢走的,与其说它们可怜,还不如可怜可怜他。
“小姐,那您的晚饭怎么办?我再去为您买一份吧。”
见她要走,散兵急忙叫住她。
“不必了,你回去吧。”
公主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只能饿着呗,都这个点了,外面的食肆店铺差不多都打烊了,王城后厨的人也都歇下了。
她正欲关上侧门回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挡住了她关门的动作。
隔着门缝,少年略带腼腆地说道:“我其实…对厨艺也有些研究,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为您做一顿饭吗?”
公主带着少年来到了宫廷后厨,她也很好奇他能做出怎样的饭菜来。
她并不是那种容易轻信于人的无知少女,但这是王宫,她哥哥的地盘,若是他敢不轨,随时都会有一群法师使徒冲出来制住他。
少年熟络地生火淘米切菜做菜,一套行云流水的程序下来公主看得眼睛都直了。
“请用,”散兵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鳗鱼茶泡饭放在公主的面前,“希望这粗陋的饭菜能合您的胃口。”
公主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微苦的茶香与清甜的米饭伴随着鳗鱼油脂的肥厚,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直到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吃掉了大半。
“抱歉,光顾着吃了,”她不好意思地放下勺子,“真是太美味了。”
“您谬赞了,粗茶淡饭而已。”散兵谦逊地笑了笑。
他曾听过这样一种说法,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得先抓住这个人的胃。
这位小公主的心,他势在必得。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工作?”
待二人熟识了一段时日后,公主好奇地问道:“你好像一直都很忙碌,白天要在店里帮忙,晚上又要去兼职送外卖。”
果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散兵在内心嘲讽道,面上却摆出了一副忧郁的神情来。
“我…我师父因为投资新能源,欠下高利贷,”他低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整个人如同风雨中摇曳的小白花一般脆弱又顽强,“现在我每天努力工作就是为了给师父还债,不然,不知道他们会对师父做出什么事来。”
“抱歉…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
“没事,我不介意,很高兴能有您这样温柔善良的人愿意倾听我的这些不堪的往事。”
呵,单纯的小公主,脸上已经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呢,像他们这样养尊处优的贵族,多多少少都有点同情心泛滥,容易被他这种凄惨的身世所吸引共情,不知不觉就会陷进到亲密关系中来。
现在每天夜里他都偷偷来到王城为公主做宵夜,眼见着公主的脸一日比一日圆润了起来。
“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呢?”公主苦恼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舞会要穿的裙子试穿起来感觉都有点紧了。”
哼,现在才像点样子,之前太瘦了,一看就经常挑食。
不知为何,散兵心里突然有了一丝莫名的成就感。
“舞会?”他佯装不知。
“下周王城里会举办一场舞会,”公主道,“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来玩,我会给你一张邀请函,你…会来的吧?”
灰少年还是没能挣够租马车和礼服的钱。
要想堂堂正正进入舞会现场,岂是一张邀请函就能解决的,没有华丽的马车和得体的正装,就连宫门都进不去。
传说,地底的深处有一棵会发光的树,只要向它祈求,它便会回应你的愿望。
抱着尝试一下的想法,舞会那天的傍晚,散兵找到了这棵发光的树,向它诉说了自己的心愿。
忽然,一阵风吹过,从树上掉下来了一个堇瓜,它在散兵面前逐渐膨胀成了一架豪华的马车。
草丛中钻出来了一只狸猫,它向散兵行了一礼,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得体到一丝不苟的马车夫。
就连树上的几只小团雀也都纷纷落地,幻化为了四匹洁白的骏马。
风卷着树叶将散兵包裹,在他身上化作了一套华丽的正装。
就这样,狸猫车夫驾着由四只小团雀拉着的堇瓜马车,载着灰少年来到了王城。
“上次说的实验,公主考虑得如何了?”
“公主,我最近又学了几招,不如我们去后花园比试一下?”
舞会上,散兵一眼就看到了公主,她正被全国各地的美少年包围着,面色很是为难。
“…是你?”公主也看到了他,差点没认出来。
她牵住了散兵向她递来的那只手,两个人一起逃离了舞会,来到了她的书房。
“原来…您就是公主殿下。”散兵有些局促不安地坐着,低下了头,“我真是太失礼了,竟没有认出您来。”
公主摆了摆手,道:“没有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也是我的不是,你无需放在心上。”
“今日舞会的目的,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她托起他的下巴,看向他那双眼尾泛着薄红的紫色眼眸,“我有意选你为我的未婚夫,你意下如何?”
“…公主殿下,选我这样出身贫寒卑贱的平民,真的可以吗?”散兵似是受宠若惊,瞪大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我喜欢你。”公主微笑着说道,倾身要去吻他。
见公主的脸缓缓靠近,散兵的呼吸开始紊乱,但在那双唇即将落下时,她却话锋一转,“你是希望我这么说吧?”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散兵仍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声音却有些僵硬。
“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为的不就是这个吗?”公主含笑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了,每天白天忙完店里的,晚上还要来为我做饭。”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散兵换了副脸孔,他不再掩饰内心的嘲讽,“还不算太笨。”
“怎么,不继续演下去了?”
公主没想到他这就承认了,本以为还会再嘴硬几句的。
她派去的探子调查到,铁匠铺的灰少年虽然一向吃苦耐劳,但自他师父失踪后,他的脾气就日益恶劣了起来,客人去他店里买东西一旦还价或是提的要求多了,不是被翻白眼就是被直接嘲讽喷出去。
与他一直在她面前所展示出的那副纯良温顺性子天差地别。
“你调查我?”
“不仅如此,还意外发现了一些别的事情,”公主从桌上抽出一沓资料,放到他面前,“看看吧,有关于「丹羽」的调查报告。”
散兵快速翻阅了这些资料,上面记录着丹羽的死因和新能源骗局的真相,而富人的义子多托雷,正是化名「埃舍尔」谋杀丹羽的真凶。
什么…怎么可能,丹羽根本不是跑路,而是被……
那他一直以来,都在努力些什么?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散兵快步走到露台,翻身上了栏杆,在他即将跳下去时,一双手臂紧紧地将他的腰抱住了。
“…你要做什么?”公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这是在担心我?”少年没有回头,嗤笑道,“放心,我不是要寻死,只是要去解决掉一些人。”
月光下,散兵身上所施加的魔法逐渐开始瓦解,他又变回了那个灰少年。
“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他挣脱开她的怀抱,自露台一跃而下,消失在了黑夜里。
公主来到楼下时,只在露台的下方捡到了一只与舞会格格不入的木屐。
王子也听到动静也从宴会厅走了出来,看着她的手中不解道:“这是什么?一只拖鞋?”
公主与王子回到舞会,她拿着手中的木屐,无视哥哥的震惊向众人宣布,这只木屐的主人就是她选定的未婚夫。
散兵来到富人的家,发现已是人去楼空,想必是刚才与公主一同离开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了,自知事情即将败露的富人便携了两个义子逃走了。
富人还有一大部分产业在至冬,他要逃的话,一定会逃往那里。
在枫丹,散兵坐上了开往至冬的蒸汽列车。
半夜,列车突然停了下来,他只以为是到了站点,继续低垂着脑袋假寐休息。
突然,一只手从座椅后排伸了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而腰上则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他正要反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嘘,是我。”
散兵愕然地回过头,看到公主比了个枪的手势对着他笑,她的身上不再是华美的宫廷长裙,而是换作了一副旅者打扮。
“…你怎么跟来了?”他面上嫌弃,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利用完我就想跑?没这么容易,”公主在他身侧的座位款款坐下,“以色诱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公主,跟着我这样一个流浪者私奔,你不怕后悔吗?”
过了好半晌,散兵叹了口气,似是认命般说道。
“什么公主,现在已经没有公主了,”她挽住他的胳膊,将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现在的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旅行者,旅行者和流浪者,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组合吗?”
就这样,旅行者和流浪者踏上了未知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