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再无外人,李宗渠才抚摸着许清如的小脸询问道:“没有吓着你吧。”
“妾身没事,妾身哪里就那么脆弱了,更何况那一跤也不是那宫人本意。”许清如笑着道。
李宗渠侧头疑惑道:“清如何意?”
“是嬷嬷拌了那宫人一脚,这宫人才跌倒的,想来这香炉里定是放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才让嬷嬷出此下策。”
李宗渠慌乱之中只顾着护着许清如,可许清如却看得一清二楚,自那香炉进入屋内起,嬷嬷的神色就有了异样。
阿英连忙捡起香炉,将香灰整合起来道:“奴婢这就请太医过来瞧瞧。”
太医匆匆而至,闻了闻香炉中的香灰,眉眼间有些严肃道:“回王爷,王妃。这香炉里的香的确是出自舒国,而且大多香料都是无毒的。只是……”
“只是什么?”李宗渠皱眉问道。
太医跪在地上小声道:“这里头掺杂了一些麝香,可能是还未曾燃尽这才看出来了。这香对有孕的女子大有伤害,尤其是王妃身子还虚弱若是时常闻着此香容易滑胎。”
“李宗义!”李宗渠咬牙切齿怒吼道。
太医又道:“不过好在发现的早,应当没事。”
“王爷,还是得谢谢嬷嬷,想来嬷嬷在宫里待久了对着味道是熟悉的。”许清如想来也觉得后怕,若不是嬷嬷反应及时,许清如就算有疑心,也不敢随意的毁坏李宗义送来的东西。
李宗渠对着阿英命令道;“把李宗义的脏东西都丢出去,还有本王这间外衣也拿去焚烧了。”
“是。”阿英接过李宗渠脱下的外衣,捧着香炉走出去了。
李宗渠冷眼瞥向太医道:“本王留你在王府,你知晓本王的性子,若是王妃和孩子出了任何意外,本王不仅要你的命,还要你族人的命,你最好给本王尽心尽力。”
“是是是。”太医脸上冒着冷汗,连连磕头道。
“出去!”李宗渠又道。
太医连忙退了出去。
许清如见状无奈摇头道;“你吓唬太医做什么,他难道还敢害妾身不成?皇上特地派了他来,想来他应当是个老成聪明的。”
李宗渠又紧紧搂着许清如,心有余悸道:“这太医院的人,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人,虽然表面上敬着本王,可私下里也有不少亲近李宗义的,本王不得不防着他们。”
“好,有王爷在妾身就安心了。”
许清如甜甜笑着,觉得心里安心又踏实。
皇宫,
太后这几日都是吃斋念佛,祈祷着远征的人儿们能早些得胜归来。
嬷嬷从宁王府回来,瞧见太后还跪在佛祖面前,上前道:“太后,这战事都结束了,想来许将军很快就会回来了,您就别担心了。”
太后微微睁开眼叹气道:“哀家怎么能不担心,从小就他一直陪着哀家,哀家把他当成亲生孙儿一般,生怕他走他父亲的的路。更何况他一直记挂着明月,哀家也是觉得烦心。”
嬷嬷扶起太后道:“许将军重情义,对和硕公主自然也是难舍的,只是此次之后他应当也能放下了。倒是今日老奴在宁王府看了一场戏。”
太后在软榻上坐下,不由得冷哼道:“是不是东宫也派人去了?”
“是了,正好让老奴撞上。太子殿下对王妃依旧是余情未了,老奴实在是有些担忧,若这日后可怎么办?”嬷嬷小声道。
太后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若是李宗义登基,按照他的性子如何能够放过宁王?更别提放过宁王的孩子。”
“太后要不要劝劝皇上?”嬷嬷又问。
太后摇了摇头,也是无奈道:“皇上不是哀家亲生的,又未曾养育多久,本就疏远,哀家哪里说得上话。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第八十三章
鬼镜沙漠中的那一片绿洲, 走近时才发觉这一片稀疏的林子里只有一汪小河。
疲惫不堪的士兵们都在小河旁休息,唯有许清风一步一步独自走进林中,林中没有任何的声响, 安静到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越来越快,他知道他很快就要再见到她了。
林中有一座微微拱起的坟墓,所谓的墓碑不过是一块早已经腐朽的长木块,上面刻着公主李氏。
许清风轰然跪在墓前,他的拳头紧紧捏起, 重重的打在黄沙之上。黄沙被扬起像是黄色的星星一点点撒落在墓碑前。
谁能想到,那个宠极一时的嫡公主, 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
甚至于, 连她的姓名都忘却了。
许清风的手臂上还有着剑伤, 他抬起那双已经没有了过去光泽的双手轻轻抚摸着那块墓碑。
自从弃文从武之后,许清风身上不知道多了多少伤疤,他那双本来用来写字的手, 也变得粗糙不堪。
可在这一刻他才明白了, 当年父亲为什么要习武。
我若不习文, 便讨不取你欢心。
我若不习武, 便护不得你周全。
“这里什么也没有。”
许清风苦笑着可眼泪却从眼角滑落, 滴在墓碑上,融化在黄沙里。
“可我看见了,这里有清风, 也有明月。”
“或许这里也会有你喜欢的美人面。”
许清风用那双粗糙的大手轻轻地刨开那拱起的小山包,直到他的手触碰到那冰冷的棺椁。那棺椁极其素, 上面甚至没有任何的纹饰, 连那黑色的木棺都有些褪色。
许清风想要打开棺椁, 可他的内心又是犹豫的, 他害怕他看见她的那一刻会彻底控制不住自己。
是他来晚了。
可这辈子,是他最后一次迟到了。
宁王府,
许清如怀孕之后,只觉得自己累得慌,哪里都不许去,什么都不许做,连阿英端来的茶都要太医细细查验之后才能喝下。
阿英替许清如披上斗篷,扶着许清如在院子里透气。
阿英说道:“这天气还未转暖,王妃可不能着凉了,不然吃药怕是对孩子不好。”
“知道了。”许清如无奈笑着道:“你这啰嗦劲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越发多话了。”
阿英嬉笑着道:“这都是王爷特地嘱咐的,王爷说了希望王妃能够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许清如孕中确实多思多虑的,已经开春了,皇都虽冷,可许清如还是想着在大漠的兄长。许清风自进了鬼镜沙漠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虽说李宗渠已经派了董楼前去,可许清如依旧是心慌,尤其是这几日心更是疼地厉害,总觉得出了什么事情。
“王爷回来了吗?”许清如问道。
阿英摇头道:“王爷进宫了,听说太子想要接管兵权,被皇上斥责了,所太子图谋不轨。”
许清如抚摸着自己手里的福珠,这是朴氏亲自去寺庙里为许清如求来的,说是可保她和孩子平安。
可许清如也未曾如何,这福珠居然散开了,上面的珠子散落一地,吓得身旁的阿英也是一惊。
“这……”阿英连忙底下身子去捡福珠,心慌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英刚捡完最后一粒福珠却见外头的侍卫进来:“王妃,东宫的魏驰求见。”
“魏驰?”许清如蹙眉道。
阿英警觉的拦在许清如面前道:“不见,东宫的人都不安好心,为何要见。”
侍卫低着头有些为难道:“王妃……魏驰带来了……一尊棺椁说是……”
许清如心中咯噔了一下,推开面前的阿英匆匆走了出去。
宁王府外,
一尊简陋的棺椁放置在外头,而在这棺椁的身旁站着的正是东宫的魏驰。魏驰眼眸中带着一丝丝得意和放肆。
魏驰先上前一步给许清如行礼,随即嘴角勾着一丝笑意道:“这是许将军的。”
“你胡说!”许清如几乎是吼出来:“兄长好好的怎么会……”
魏驰将怀中的一封信递给许清如。
信上是许清风的亲笔。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公主,微臣来迟了。
公主怕冷,怕黑。
牵着微臣的手,什么都别怕。
这一次,微臣不会再松手了。
魏驰又故作恍然大悟道:“这大概就是许将军的遗书吧。许将军的尸体是在和硕公主墓旁找到的,他的士兵从他的衣衫内找到了这遗书。”
许清如捏紧了信,双眸忿恨的瞪着魏驰,嘴角划过一丝冷漠的笑意道:“魏驰,你拿这封信就想让本妃相信,本妃的兄长会傻到自杀?他已经大胜大漠国,为何要自杀?”
魏驰早知道许清如不会相信,便让身旁的人打开了那尊棺椁,随即假惺惺道:“本来属下不想让王妃瞧见了,毕竟王妃有孕看这些不吉利。”
许清如推开站在面前的魏驰,匆匆走向棺椁,而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心碎。棺椁里安静平躺着的那个男子,的的确确就是她的兄长。
许清风身穿着盔甲,盔甲上有不少划痕,而在他的脖子上是一条细长的划痕,也是他致命的伤痕,在他的身旁是他手里的剑,剑上的鲜血明显就是他自己的。
阿英走到许清如的面前边哭边扶着许清如逐渐下沉的身体。
魏驰静静地看着昏厥过去的许清如,听着阿英痛哭的声音,觉得此刻才算是彻彻底底的出了口恶气。
没有什么比失去至亲来的更痛苦的了吧。
三日后东宫,
“王爷您不能进去。”
东宫的护卫拼了命的拦着发了疯似的李宗渠,可此刻的李宗渠双眼猩红浑身带着一股肃杀的杀气,手里拿着长剑,顷刻之间便杀死了门外的两个护卫。
“李宗义!”
东宫的护卫拦不住李宗渠,只能任由着他走到了李宗义的面前。
李宗义看着李宗渠手里的剑,便知道他为何而来。
李宗义平静淡笑着道:“怎么了?父皇不是已经查明了吗?许清风的的确确是自杀的,他的遗书也可以作证,本宫念及他为国牺牲,这才千里迢迢把他的尸体带回来,你不谢本宫还来这里跟本宫放肆?”
李宗渠精准的目光看向站在李宗义身旁的魏驰,一只手捏住他的喉咙,逼迫他跪在地上,李宗渠冷声对着李宗义质问道:“那臣弟就要问问皇兄了,这条走狗是如何在臣弟的王府外吓唬臣弟的王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