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听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动静儿时我以为你是心软，不忍心让一个家的顶梁柱就那么倒下。
现在么……
你脸上的兴奋太明显了。
哎，这孩子！
“赶紧走吧！”正好，古郎中将手上的病人看完了，他起身跟负责维持秩序的和尚说了一声儿，然后属于他这边儿的患者就被安排到其他几个大夫那里看。
当然不是从末尾排起，而是其他大夫看一个自己个儿队伍里的病人，下一个就轮到古郎中这边儿队伍里的病人，再下一个又换自己个儿队伍里的病人。
反正没人闹腾。
其实吧，这也是施乐丞为啥要选择在寺庙搞义诊的原因，老百姓对神佛十分敬畏，没谁敢在寺庙里撒泼放肆。
加上和尚们不时冒一句禅意十足的话，好比此时的磨难，是佛主赐予的考验。
几句佛曰，保准儿你头晕脑胀乖乖排队。
古郎中跟刁大夫都过去了，一番会诊之后，刁大夫就道：“只能锯腿，他腿上的经脉断了，保腿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而且锯腿的话，我可以开个方子，能提高病人一成活下来的机率。”
“六成的存活率，已经很高了。”慧能禅师颔首道。
病人的两个兄弟就看向他们哭泣的大嫂，大哥没了腿，便是救活……日子咋过得下去？
“先试试保腿吧，这个病人交给我如何？”古郎中道，他肯定不是来求认同的。
“他的腿保不住，并且便是能保，他的腿也是废的，根本没用，并且强行保腿的话，他活下去的机率不到两成！”刁大夫毫不客气地道。
慧能禅师也颔首同意刁大夫的说法。
门板上的汉子虚弱地道：“不治了，老二……老三……把我抬回去！”
“留着药救别人吧。”
没了腿，他咋养活一家人，不能养家不说，还成了家人的累赘。
“当家的……”夫人跪在他身边儿，抓着他的手摇头，“咱们治！”
汉子虚弱摇头：“不治了。”
“我死了之后……你……你改嫁吧，孩子就留在……留在家里！”说完，他看向弟弟们：“两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们了，好歹给一口饭吃，别让他们饿死……”
两兄弟哭着点头。
这个时候，刁大夫跟慧能禅师都不好开口劝。
他们能治病救人，却救不得穷。
赵香柚跑到男人身边，对他道：“伯伯，你让我师父治你，我给你二十两银子……”
“但是如果我师父没治好你，你们家的人不能找我师父闹喔！”
二十两银子，够这一家人生活一段时间了吧。
赵香柚想。
主要是，她不想错过这个病患。
锯腿是很容易，可是接驳经脉跟血管儿的机会不能放过呀。
几个人闻言都震惊了，小丫头咋回事儿？
刁大夫很不赞同：“这是人命，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用钱买命，长大了还得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的这个做法不妥当。”慧能禅师也赞同刁大夫的话，古郎中却道：“没有什么不妥当，你情我愿的事情，况且由我来治疗他的腿，他也不是半分生机也无。”
“况且。”古郎中指着这一家人，“我徒弟给他们二十两银子，至少能救三个人！”
瞧着妇人跟她的两个孩子，刁大夫跟禅师被他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二十两银子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这笔巨款至少能让他们吃很长一段时间的饱饭。
一人命和三人命之间……怎么做选择？
汉子首先就激动起来：“小姑娘……你……你说的是真的？”
赵香柚点头：“是真的。”说完，她就伸手往袖兜里掏啊掏，掏出两锭银子来。
古郎中挑眉，这丫头在庙里也随身装银子，上哪儿花去？
可是妇人根本就做不了决定，银子跟丈夫的命，让她如何选择？
赵香柚就对她道：“姨姨，我师父会尽力只好伯伯的。”
妇人也很想要银子，家里的生活真的是拮据到揭不开锅了，可是……
“孩儿他娘……你收……收下银子。”汉子喘着粗气儿道，“收下，不然……不然……我就不治，就……就等死……”
汉子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额头青筋暴起，眼珠子也急红了。
妇人忙从赵香柚的手里接过银子，哽咽道：“收……我收。”说完，她便跪下来跟古郎中磕头：“求您，求您救他的命。”
“若您救活他，我们一家人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偿还恩情。”
趁着妇人跟古郎中磕头的空隙，赵香柚跑去写了一张切结，内容十分简单，就是承诺同意古郎中用任何方法治腿，治疗有死亡以及残疾的风险，家属以及病人本人是清楚风险并且同意承担全部风险的。
写的过程中赵香柚就问他们的名字以及籍贯，然后让汉子全家画押。
这个过程看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嘴抽。
他们真没见过这样事儿的。
赵香柚振振有词：“白纸黑字写清楚，免得事后扯皮喔！”
“小人之心！”刁大夫嘀咕了一句。
赵香柚笑眯眯地道：“对呀，我就是小人呀，我才四岁喔！”
刁大夫：“……”
古郎中抬手点了点赵香柚的额头：“不许顽皮！”说得真好！
“好了，抬着人跟我走吧！”古郎中对病人家属道，说完又招呼不远处的一个小沙弥：“劳烦你跟庙里说一声儿，给他们几个安排个住处，银钱我来给。”
病人家属忙说不用，他们可以住在庙外的林子里。
赵香柚就道：“我师父给伯伯接骨接筋之后需要人照顾，你们若是住在外面，就没法子照顾伯伯啦。”
她这么一劝，几个人就同意了，只是他们本是来求医的，不但白得了二十两银子不说，连住宿都要大夫破费，心中便十分忐忑，缩手缩脚的不说，一路上连脑袋都不敢抬。
进到庙里之后，赵香柚看了眼他们的穿着，就吩咐小沙弥给他们准备洗澡水，准备一些干净的衣裳给他们换。
几人忙表示不用麻烦，赵香柚就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伯伯这个伤十分危险，照顾他的人必须要干干净净的才可以，不然的话，很容易害他没命哒！”
“衣服不是送给你们的，等你们离开的时候是要还哒！”
第316章 动手术
刁大夫叹息一声。
他摇了摇头回到自己个儿的摊位继续义诊，这人啊，真是会变，这么多年没见了，老古从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变成了一个花钱买命，纵容徒弟胡闹的大夫。
虽然那小丫头鬼灵精怪的，不大点儿个人还知道写切结，可写那玩儿只能保证人死之后没人敢找你闹腾，但名声到底是毁掉了。
这次义诊明明是能老古名扬云州府的机会，却生生被这丫头给毁了。
真是……
他难道想当一辈子的游方郎中么？
刁大夫不赞同古郎中的做法，僧人们也是不赞同的，只是他们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这就好比雄鹰搏兔，你可怜兔子即将被杀，可是若是帮着兔子赶走了鹰，鹰饿死了又算谁作的孽。
兔子的命是命，难道鹰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显然，跟一个可能会治不好，并且就算是治好了也是个废人的汉子比起来，二十两银子可以将一个即将被生活拖死的家庭起死回生。
瞧瞧那两个孩子和女人，已经在饿死的边缘徘徊了。
这事儿吧，刁大夫跟庙里的大夫不说什么，但是却很快在来看病的家属们和病人们之间流传开来。
传来传去就变成了古大夫没有医德，为了纵容小姑娘胡闹，拿钱买命……
大家纷纷决定不在古郎中那里看病了，怕被草菅人命。
古郎中跟赵香柚两个却当没听见。
两人先让小沙弥搭把手，给病人擦洗干净并换一身衣裳，又让汉子吃了一碗加了安神药的粥，等他睡着了之后，师徒两个就对着男人的腿开始讨论治疗方案。
他的腿肿胀得十分厉害，并且有些地方已经黑了，烂了，流着恶臭的脓水。
古郎中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腿，神色十分地凝重，他去把赵香柚抄给他的册子拿出来看，上面有写固定断骨以及接断筋的方法。
书上画的骨钉施公子也命人做了一些出来，他原来是想着等义诊过后就在猪身上试一试。
可眼前这个汉子明显是等不得的。
“师父，咱们照着册子上的法子来给他接骨好不好？”赵香柚目光灼灼地看着古郎中，眼中中的期待太过于浓烈，古郎中真不知道该说她啥好了。
“和是并没有试过，不知道会不会害了他的性命。”古郎中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有灵泉水的赵香柚能保证这个人活着呀。
怕个屁哟。
最差的结果就是给他截肢。
可赵香柚不能说真话，她只能对古郎中眨巴眼睛，这种烦恼还是留给大人吧。
如果古郎中决定放弃，她就偷偷地自己干。
“罢了，既然他的家人已经签了切结，那咱们就动手吧！”古郎中思索了片刻，试一试的想法最终占了上风。
实在是机会难得。
“好！”赵香柚高兴地拍手，然后就像小蜜蜂一样帮着古郎中做术前准备。
“小师傅，麻烦你给我们准备两个红泥炉子，几桶清水，再准备几个盆儿，还有干净白布……”赵香柚嘱咐了几句之后怕小沙弥忘记，干脆给人写了一份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