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唐宓这副样子，唐老夫人有些心慌。
唐宓自嘲地看着唐老夫人：“有些话我原本觉得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可是我错了，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了好，否则有些人总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唐老夫人倏地皱眉。
唐宓却像是完全没看到她的不悦似的，继续说着她的话：“您真的认为唐松不会害枫儿吗？您凭什么这么认为，就凭唐松这些年管理唐家，管理得还不错；就凭我爹死了，二叔没用，您怕唐家最后会落到三叔手里；就凭您觉得唐松是唐家的希望，是唐家最后的门面，所以枫儿就活该被害，所以害了人的唐松就能轻而易举地从您这儿一笔勾销！您甚至到现在还在说着骗人的话，这话您连自己都骗不了吧。您早就知道就是唐松害了枫儿，可您却任由枫儿离开了唐府，您甚至都没有挽留他，您就这么放弃了他，他才十二岁，他把您当成母亲一样看待，您却那样伤害他，您何其忍心！”
唐宓倔强地看着唐老夫人，眼里已经像关不住的泉眼一样。
提到唐枫，唐老夫人的心也是一阵阵抽痛。
到底是她养大的孩子啊，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却早已将她看得透透彻彻，明明白白。甚至将她这些年所有的不堪都这么撕扯了出来。
唐老夫人眼睛通红地看着唐宓，哑声开口：“祖母也是没办法，但凡有办法，我也不会放弃枫儿，那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啊，我怎么会忍心！这些年唐家的光景我不说你也明白，你爹为国捐躯，枫儿又还小，你二叔又不争气，倒是老三这些年在外面风风光光，我还没死，你祖父就已经动了要将唐家传给三房的心思了，若是我死在你祖父前头，那唐家这一切全部都会是三房的，我不甘心啊，我辛辛苦苦撑着唐家，撑着你爹留下的一切，这些东西决不能留给三房……”
“所以你就牺牲了枫儿！”不等唐老夫人说完，唐宓就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就因为这些放弃了枫儿，你说的所有都不能成为你放弃他的理由，别再拿我爹当借口，说到底，你还是自私，从头到尾，你只为了你自己心里的想法，你为了你那自私的亲情，一次次饶恕那些想要害我的人，可你却从来没想过我会因此再次受到她们的迫害。你为了所谓的唐家门面，歪曲事实，彻底伤了枫儿的心，让他彻底跟唐家脱离了关系，这个时候你为什么想不到我爹，唐家的一切都是我爹用命换来的，包括你的诰命，可你偏偏为了唐松放弃了枫儿，我爹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这么对待他唯一的儿子，长房唯一的子嗣，他该有多伤心！”
唐老夫人的心猛地震了震，她脸色煞白地死捏着那龙头拐杖，颓然得像是一下老了几十岁。
祠堂里悄无声息，外面亦是。
桂嬷嬷和半夏她们听着祠堂里唐宓尖锐的声音，全都怔愣住了。
谁能想到大小姐那么温和的人，竟也能这样说话，还是跟老太君，从什么时候，两人竟然走到了如此针锋相对的境地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唐老夫人颓然地抬起脑袋，“你再放他最后一次，算祖母求你。”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话，唐宓却再次心痛到了极点，她掩去心中的伤痛，目光冰冷地看着她：“祖母，你早就不是那个我崇拜，尊重，依赖的祖母了。亦如我也不再是你心里那个乖巧听话，如傀儡一般的孙女了。”
唐宓的话再次将唐老夫人的心凌迟了一遍，她身形晃了晃，差点没栽倒地上。
她别过眼，抓着那龙头拐杖一摇一晃地往门口挪去。
唐宓眼眶通红，可她却没有回头，依旧挺直脊背面对着所有唐家的祖宗牌位。
第344章 夜宸轩来了
唐老夫人出了祠堂，桂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老太君……”
唐老夫人一把抓住桂嬷嬷的手，看着想要冲进去的半夏，厉声道：“谁都不许进去。”
半夏身子一僵，转身就朝唐老夫人跪了下来：“老太君，小姐身子弱，您就饶了小姐吧。”
唐老夫人看也不看半夏一眼，只扶着桂嬷嬷哑声道：“扶我回去。”
桂嬷嬷有心想要替唐宓求情，可是看唐老夫人这态度，到底没敢开口，扶着唐老夫人便走了。
“老太君！”半夏朝着唐老夫人的背影喊了一句，可是她却没有回头。
半夏急得没办法，这祠堂只有一个门，可这门口又有婆子在守着。
半夏只能给那两个看守的婆子塞银子：“两位嬷嬷，求求你们让我进去看看我家小姐吧。”
那两个婆子哪里敢收她的银子，两人苦着脸道：“半夏姑娘，不是我们不让你进去，你也听到刚才老太君的吩咐了，谁都不许进去，我们就这么让你进去了，这回头老太君若是知道，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见她们不肯松口，半夏都要急哭了：“可是我们小姐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你们就当行行好，让我进去给她送点吃的，我保证一送完就出来，绝不连累你们。”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轻叹道：“这样吧，你把吃的拿来，一会儿我们帮你送进去。”
“可是……”半夏还是不死心，还想再说什么，那两个婆子已经不干了，“半夏姑娘你就别可是了，这送吃食我们都是冒着风险的，只希望你跟大小姐能念着我们点好呢。”
其实她们也不敢得罪了大小姐，大小姐现在已经是正二品的郡主了，马上又要跟轩王成亲，成了轩王妃，那可是正经的皇室中人，是皇上的正经儿媳妇儿，这她们哪里敢得罪呢。
她们也是左右为难呢。
见她们这样说，半夏只好点头：“那好，那我现在就去给小姐准备点吃的，一会儿就麻烦两位给我家小姐送进去了。”
半夏说着还是将那些银子塞给了她们。
这次两人倒是没有再推拒那些银子：“半夏姑娘就快去吧。”
半夏转身便回了青蜜苑。
唐柠已经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了，见半夏回来，连忙焦急道：“大姐姐怎么样了？”
半夏急红了眼：“小姐跟老太君在祠堂里吵起来了，老太君现在罚小姐跪祠堂，还不许任何人进去。”
唐柠闻言瞬间吓得不轻：“怎么会这样呢？祖母不是一向最疼大姐姐的吗？怎么还罚大姐姐跪祠堂呢。”
“老太君最疼的，怕是只有二房的人。”半夏红着眼，嘲讽道。
唐柠瞬间也想到了刚刚祖母打大姐姐的事，顿时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我去找娘亲到祖母那说情。”
唐柠说着便急急去了西苑。
半夏则是替唐宓准备了吃的，送去了祠堂，请两个婆子送了进去。
可是没一会儿，那些吃食都被婆子拿了出来。
“这……”半夏看着那丝毫未动的食盒，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小姐不肯吃，我们也没办法。”婆子将食盒还给了半夏，“你还是回去吧，若是被人看到了可不好。”
“小姐……”半夏哪里肯走，拿着食盒就守在了祠堂外面。
这边林氏得了消息，便带着唐柠去了茗春苑。
原本林氏是想替唐宓来求情的，可是老太太根本不见她，出来回她的只是桂嬷嬷：“三夫人您先回去吧，老太君身子不爽利，现在不方便见你。”
林氏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为了唐宓，她哪里想来见这老太太。
林氏看着桂嬷嬷皱眉道：“嬷嬷也是看着宓儿那丫头长大的，我也知道老太君是最疼宓儿的，还请嬷嬷多劝劝老太君，这祖孙哪有隔夜仇啊，事情说开了也就过去了。姑娘家体寒，若是在那祠堂跪一夜，只怕落了病根去，老太君必定也是心疼宓儿的，嬷嬷一定帮着多劝劝。”
听林氏字字句句都向着唐宓说话，桂嬷嬷忙是点头：“三夫人放心，老奴会劝老太君的。”
林氏又往屋里看了一眼：“既然老太君身子不爽利，那我与柠儿也就不进去打扰老太君了，还劳嬷嬷您多操心吧。”
林氏说着便带着唐柠走了。
桂嬷嬷看着林氏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老太君总是处处防着三房，看不上三房是庶出，可她看这三夫人倒是比二夫人知礼多了，还有六小姐也心思单纯，比二房那几个好多了。
若三爷是嫡出那该有多好啊，老太君也就不用多操这么多心，也不用那么伤了大小姐和三少爷的心了。
出了茗春苑，唐柠焦急地看着林氏道：“娘，祖母会放了大姐姐吗？”
林氏忧心地往茗春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柠儿，你大姐姐恐怕在唐府待不了多久了。”
唐柠闻言心猛地一揪，急道：“祖母要赶大姐姐走？可是祖母不是很疼大姐姐吗？她应该不会赶大姐姐走吧。”
林氏眼眸轻晃：“有时候赶人，并不想要言语呢！”
老太太这么伤唐宓那丫头的心，那丫头看着柔弱，实则刚烈得很。加上有个强大的外祖做后盾，换她她也不在这儿破地方受气了。
林氏又是一声轻叹，原本她想着让唐宓帮着教教柠儿，以后只怕也教不上了。不过好在之前她也教了不少，柠儿也因此学到了不少东西，就连性子都改变了不少。她到底还是要谢她的。
屋里，桂嬷嬷给唐老夫人喂了药，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太君，就快入年关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大小姐跪一宿只怕伤了身子，不如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唐老夫人身子僵了僵，有些气闷地推了她的药，自己躺到了床上。
桂嬷嬷脸色有些僵硬，又不死心地小声问道：“那老奴去给大小姐送床被子！”
“你若是闲的没事，就给我去抄佛经！”唐老夫人冷声回道。
“是。”桂嬷嬷被噎得不轻，再不敢多说，只能应了。
入夜，祠堂里冷得像冰窖，可是祠堂再冷，也不及唐宓的心冷。
空气波动，唐宓突然感应到什么，抬起眸子，在看到夜宸轩的那一刻，她瞬间红了眼睛。
第345章 之前疼，现在有你，不疼
夜宸轩看到唐宓一个人跪在那里，瞬间心疼得心都要碎了。
他走上前，在看到她微肿的脸时，原本蓬勃的怒气瞬间全部转成了杀意：“是谁打的？”
他轻抚着她的脸，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唐宓鼻子一酸，扑到他怀里就落下泪来。
夜宸轩心疼地不行，解开斗篷就披到她身上，然后直接打横抱着她就要出去。
“我不走。”唐宓不肯走，倔强地想要下来。
夜宸轩瞬间顿住脚步：“为什么不走？”
“我不走。”唐宓倔强地说着，眼泪却流个不停。
夜宸轩心疼得心都要碎了，也不敢强行带她走，直接抱着她坐到那蒲团上，替她拉好斗篷，紧紧将她拥入怀里。
唐宓窝在夜宸轩怀里，默默垂泪。
夜宸轩心疼地轻吻着她的泪珠：“乖，别哭了，我心疼。”
唐宓搂着夜宸轩的脖子，将脸埋在他怀里，不想他看到自己的丑态。
夜宸轩怜爱地轻抚着她微肿的脸颊：“是你祖母打的。”
夜宸轩问的很肯定，他知道能让她承下这一巴掌的，还乖乖跪在这里，不肯走的，只有她祖母。
想到唐老夫人打了她一巴掌，夜宸轩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杀意：“她为什么打你？是因为唐松？”
唐宓抽噎着看着夜宸轩：“你让我在这里留最后一夜，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她的话。”
夜宸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温柔地轻吻着她的发顶：“我陪着你！”
“冷吗？”夜宸轩怕她冷，将她抱得很紧。
她的鼻子里，脑袋里，心里，全是他的气息，唐宓俏脸微红地晃了晃脑袋：“有你在，不冷。”
夜宸轩无声地扬了扬唇角，从怀里掏出药膏，要替她抹脸，唐宓却是别过脸：“不要抹，我要留着它。”
她这样说，夜宸轩倒是不往她脸上抹药了，只心疼地摸了摸：“疼吗？”
唐宓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再次晃了晃脑袋，“之前疼，现在有你，不疼。”
夜宸轩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垂首，轻柔地在她微肿的脸上吻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