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狐疑地看着东海林柊吾,看起来不太像银行借贷。
  黑川芒见说:是银行放贷的经理,先给人一点甜头,然后再收取高额代价
  房东点点头,明白明白。
  这次真是不好意思,这么匆忙的告诉您这种消息,因为像这种发生过凶案的屋子,非常不好出手。
  黑川芒见明白房东的想法,像这种凶宅二十年才能得到一次买家的光顾,如果不想用欺骗的手段的话。
  但是在两个月里找到一处合适的居所也是一个问题。
  他正在思量,想起东海林柊吾告诉他的事实,有关于体内怪物。
  姑且将这件事当做真相,想必东海林也没有欺骗他的必要。
  如果将食鬼的怪物化成一种租房条件,那么他可选择的项目就大大拓宽了。
  鬼屋,凶宅。
  像高岛公寓这种可以立刻脱手的凶宅很难见。
  他正思考着租房的事情,只是忘了一件事,那明明在体内的怪物,他一次都没有见到。
  被租房占据着全部心神的黑川芒见来到诚凛高中,不知道出了什么缘故,许多同学都用非同一般的眼神注视他。
  然后怯怯不安的走上来,询问。
  黑川、黑川是在高岛公寓吧。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有人开头,许多人便一起凑上来,又惊恐又欢欣的提问。
  昨天晚上十二层出现鬼怪,黑川听见了吗?
  笃笃笃。
  是这种声音吧。是不是很害怕。
  鬼怪的样子,黑川有没有看见?
  没有。
  黑川芒见抬头,似乎在沉思,然后十分遗憾的告诉同学自己昨天晚上住在朋友家。
  为了表示可信度他还取出了东海林离开时丢下的那串钥匙。
  哗啦
  钥匙叮当作响。
  同学们败兴而归。
  虽然当天警视厅就将这件事情的原委在电视和新闻上播报,所谓的原委,只是删减去了妖怪部分的真相,告诉所有人吉野翔太以人类之身犯下了这种命案。
  已经查到证据,确定是这位凶手在当天夜里连续不断杀害了三人,在想要攻击第四人的时候被逮捕。
  至于受害者和凶手之间的关系。
  他们没有任何冲突,凶手是临时起意突然产生了谋杀念头。
  再次郑重向广大公民呼吁,夜晚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那么这件事情的风波褪去了吗?
  东京上空源源不断的瘴气可以说明,没有。
  深夜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甚至演变成深夜不要给鬼怪开门这样的都市怪谈。
  只不过其中作用最大的,应该是作家中村英士吧
  东海林柊吾回到东京中央区的总部,已经有人上来询问。
  天照院那边想询问本月份上缴的妖怪数量,以及长生药的研制情况,还有蓬莱玉枝的生长状态。
  还有就是本月份东海蓬莱岛上的看守人员是否应该更换。
  东海林柊吾点头,这些都是老黄历,月月都要提出的问题了。
  那人继续说。
  天道众想了解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
  关于谣言和恐惧产生的大妖怪,实力情况,以及诞生和死亡的具体过程。他们希望最好有一份书面报告。
  还有
  还有关于您那位朋友的情报。
  最好也详细的列举。
  东海林柊吾迟疑了一下,然后反问:那群老妖怪还没死吗。
  然后又自问自答似的,也对,他们可死不了。
  什么都不用说。
  东海林是他们的合作者,不是什么牛马一样的驱使走卒。
  还以为现在是两百年前吗。
  自以为是。
  他笑了笑,继续朝办公室走去,东海林社长正在最顶层的办公室里等他。
  东海林柊吾敲开门,办公室里坐着已经年近百岁但老迈雄健的东海林宽太。
  他坐在真皮座椅上,迎着宽大的透明落地窗,窗外是银座,日本桥,他就这样高高在上,从云霄般的高顶上俯视整个中央区。
  我年轻的时候,可不敢说这种话。
  东海林宽太点点椅子扶手,声音浑厚。
  哪怕东海林宽太背对着他,但东海林柊吾鞠躬的姿势依旧是用尺子量出来的精准,几近于变态,因为时代已经改变。
  他站直身体。
  那些坐在高位上的天道众以及所谓的华族,无论是思想还是行动已经老迈,无法适应这个新兴的竞争的变革时代。
  他们有权力,但这种权力很快就会被新兴的力量推翻。
  他们渴望长生,但是所谓的长生不过是让他们拖着一把老朽的身子骨忍受更多被蚁蛀的痛苦。
  他们武力非凡。
  一种对这个时代无用的厉害。
  东海林柊吾没有掩盖自己狂妄的想法,也不在乎这种想法被任何一个话语中提及的人听见。
  两百年的变幻,真选组变成了特别物种管理委员会行动科,而天照院也不再是原来的天照院,它原本的掌控者是天道众,而后变成幕府、天皇、天道众共同执掌,但随着近代商业经济的兴起,权利进一步下放。
  因为商业原因为逐渐成为执掌日本命脉的财团也开始涉足天照院。
  变成四方执掌的地盘。
  让他们共同汇聚的原因就是利用妖怪的生气和蓬莱玉枝的草木之气混合而研制出来的长生药。
  那些高高在上的政治人物渴望用不死长生药来满足他们的权利欲望,但是东海林柊吾这种年轻人却想将它推广于大众,变成能抵抗癌症的药品。因为后者能实现更大的经济价值。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东海林宽太笑了笑,他真是挑选出了一个厉害的年轻人。
  当年没有扔飞镖挑人,是一个正确决定。
  放手去做吧。
  柊吾。
  你说的对,这个时代,已经不是那些老怪物的时代了。
  是。
  东海林柊吾恭敬的鞠躬。
  我先离开了。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想到黑川芒见,这个家伙身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在他身上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就算是宁愿去住凶宅也不愿去港区,也不足为奇。
  七月份,临近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黑川芒见终于找到了一个房租非常便宜的房子,就地理位置而言已经在东京23区非常偏远的地方,但是靠近地铁站。
  不过最后一项优点对他而言没什么用。
  他已经把高岛公寓里的大件行李交给了搬家公司,然后随身带着一个小行李箱,乘坐地铁前往新的居住地。
  那天出了一点事故,下楼搬运行李的时候和另一位搬家者撞在一起,那位似乎是住在他楼上的人,因为贫穷找不到搬家公司,只能自己一件一件来回搬运。
  听自我介绍说好像是一个不走财运的作家。
  我帮你吧。
  黑川芒见把自己的行礼箱整理好之后,又看向作家满地乱洒的本子。
  五月二号公寓怪谈
  一个本子上写着这样的话,黑川芒见出于礼貌没有看下去,帮作家整理好箱子之后,抬到了楼下,就此分别。
  就这样,他到达地铁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人来人往,地铁超载的时间段。
  出于某种不喜欢群聚以及和别人接触的癖好,黑川芒见看着一班又一班的地铁从眼前走过,而他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等待着下一班人少的列车。
  他一直等到八点半。
  在等车的时候,听见来往的行人说前几天浅草寺的和尚在这里做了一场法事。
  汤岛天满宫的巫女也参加了。
  那不是菅原道真的神社吗?
  樱花祭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吧,这几天怎么会有祭祀。
  谁知道呢。
  九点到了,今天比往常更冷清一些,似乎因为盂兰盆节放假的缘故,不少在东京工作的人都回到家乡陪伴父母。
  路上的行人有些少。
  然后,黑川芒见坐错了车。
  原本应该去北方,但是因为两个站牌相连太近而不小心选择了南向的地铁。
  九点的时候,他站在东京街头看地铁图。
  正在想该往哪里走,却看到街道尽头一暗,似乎路灯出了问题,黑夜猛然降临,像汤汁一样浓厚。迎面走过来一群奇装异服的人,队伍连绵不断,大都批头散发,奇形怪状,不少人的头颅特别大,只有一只竖眼立在眉心。
  站在队伍里,穿着丧服的人朝他招手,来。
  那人高高瘦瘦的,好像一个纤弱的影子。
  一直听说万圣节的时候涉谷会有变装大会,没想到盂兰盆节的夜晚也会出现这种穿奇装异服的人。
  黑川芒见拎着行李箱走过去,他举起东京地铁图,打扰了,我想去这个地方,请问该怎么走?
  一个大脑袋挤过来,这里啊。
  不认识。
  语气幽幽。
  有人住在这里吗?
  一个长舌头走过来,那条吐出来的舌头非常逼真,活灵活现,我的家不在这里哦,你可以去问问别人。
  我知道。
  一个穿着白色丧服的女人走过来。
  我死在这家人的隔壁,比较熟。
  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听到这里黑川芒见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十分冷静的收起地图,朝对方微微鞠躬,那就麻烦了。
  哎呀哎呀,您真客气。
  它声音含混不清,带着羽毛刮过纱布般的沙沙声。
  说起来你独自一人站在街头,是迷路了吗?
  嗯,因为搬家走错了地方。
  它似乎很生气:这家人真是的,搬了家都不告诉你,你一定要狠狠惩罚他们。
  正在说话间白茫茫的雾气升起,可能过了三秒钟,或者五秒钟,黑川芒见就到了新家的门口。
  他再次朝领路者道谢,这里就是我家,谢谢了。
  对方摆摆手: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去该去的地方。
  黑川芒见看表,只过了三十秒就来到了新家。
  应该是走了鬼道的缘故。
  新家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凶宅。
  传闻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在这里自杀,死后冤魂不散,无论哪位住客留在这里,都会被鬼魂侵扰。
  房主曾经寻找过几位阴阳师和僧人,但收效渐微,再邀请下去所花费的金钱就要超过房子总价,于是房主打消了这个主意,偶尔将房子租赁出去,给年轻人开试胆大会或者娱乐节目观赏用。
  这间房子就是黑川芒见的新家,一个偏旧式的住宅,开门是玄关,右边是厨房,直接往里走是同样宽敞的客厅,卧室在客厅右边的拉门后,面积同样不小,而在另一角,则有一个浴室。
  和房价比起来,配置太豪华了一些。
  他打开灯,好像因为不常住人的关系,灯一闪一闪,有些晦暗。
  他放下行李之后,看了看满地的物品,觉得今晚先把床铺收拾出来,明早继续清理剩余的好了。
  我深深地】
  深深的】
  背后好像有声音。
  黑川芒见转过头,背后就是卧房,传闻中女人自杀的地方。
  黑川芒见朝卧房行礼,深夜打扰,非常不好意思。
  我是黑川芒见。
  这件屋子的新住客。
  虽然明白您困扰的心情,但也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和平共处。
  做不到。】
  黑川芒见疑问:为什么?
  没有回答他。
  黑川芒见想了想,还是铺开了被子,1205室的杀人鬼都没有gank掉他,这次也不会吧。
  不过为了更方便一些,他在上厕所之前先敲敲门,接着说了一声:打扰了,我要进去了。
  深夜。
  似乎有幽咽的哭声在耳边响起,黑川芒见从梦中睁开眼,看到被褥边坐着一个穿樱色和服的女子,她有一头长长的黑色,披散开来,在暧昧的月光下哭泣。
  我深深地】
  深深地】
  恋慕着您。】
  寂静的屋子里,这道哭声好像针尖划过耳膜一样。
  黑川芒见裹了裹被子,他略微带点陌生人洁癖,生怕对方和伽椰子一样从被窝里爬出来。
  他枕着枕头,迎着月光看向哭泣的女人。
  女人转过头来,黑洞洞的眼眶里流下两道血泪。
  您回来了。】
  您为何将我抛弃在这里呢。】
  面对女人的询问,黑川芒见用被子裹得紧紧地,自我介绍道,他是今天下午进来的客人,已经和房主交付了房租,所以不能算非法入侵,他明白女人的难处,也明白自己是因为女人的存在才能在这里居住。
  我们可以共居。
  像枪虾和虎虾鱼一样生存。
  说什么共居,不过是同居而已。】
  女人说,她脸上的血泪还没擦干,嫌弃的看了一眼黑川芒见,我不和小弟弟的约会哦。】
  虽然男人的容貌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男子气概。】
  女人轻哼了一声。
  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
  真是什么都没有做却被您这样无端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