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有理由,无数的理由,他知道她的性子,她应当是理解他的。
就如今日,他也知道,她或许是心有盘算,要让温少清对她充分信任,而他修为高深,这点事对他并没有太大影响,救温少清比救他合适许多。
可真的被放弃那一刻,他还是感知到了心上锐利的苦痛。
他睫毛微颤,克制着情绪,准备冷静之后,便自己从雪中爬出来去找她。
然而没等多久,他就听见雪地上传来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开始刨雪,叫他的名字:“谢长寂?谢长寂你没事吧?”
他愣了愣,茫然间,就听上方传来刨雪之声。
然后眼前白雪被人骤然刨开,光亮骤然而下,女子喘着粗气担忧的面容出现在他上方。
他呆呆看着面前人,方才那种死寂瞬间消失,眼前尽是光芒。
花向晚见他好好的,舒了口气,随后不由得笑起来:“好好的在这里躺着做什么?起来吧,雪崩停了。”
谢长寂不动,花向晚有些担心:“你受伤了?”
谢长寂没说话,他目光落在花向晚眉间落着的冰雪、以及带着血的手上。
“谢长寂?”
花向晚张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长寂不说话,他伸出手,握住她带着血的手。
花向晚愣住,随后就感觉这个人将自己一把拉倒在地。
雪在两人之间快速融化,蒸发,花向晚靠在他胸口,好似听到他的心跳。
感觉到这个人的鲜活和灵动,谢长寂闭上眼睛:“花向晚。”
“啊?”
“你来了。”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多说其他。
花向晚等了片刻,见他似乎无碍,便从他身上直起身催促:“别赖着了,赶紧起来。”
谢长寂应声,他的灵力流转到她身上,她手上伤口迅速复原。
她拉着人站起来,回头寻找来处,拉着谢长寂往里走。
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压低声:“谢长寂,我来不及和你解释太多,但你要信我。”
谢长寂抬眼,花向晚说得认真:“只要你不想害我,我不会害你。”
听得这话,谢长寂眼中带了几分温和:“我知道。”
见谢长寂这么合作,花向晚笑起来,拉着他就往里走。
两人拉着手回到甬道,一进去,就看见温少清在里面等他们。
看见两人拉着的手,温少清脸色一沉,但似又想到什么,勉强笑起来:“谢道君可还好?”
谢长寂点头,没有多说。
温少清看了一眼花向晚,轻咳出声:“那……我们走吧?”
“好。”
花向晚点头,谢长寂打量两人一眼,没有多话。
温少清明显是已经来过这里,走得极快,两人跟着他,见他不断掐算着位置,然后选择方向。
这里仿佛一个地宫,通道四通八达,温少清领着两人走了许久,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少主!”
三人一起回头,便见一个黑衣青年站在不远处。
这青年生得极为硬朗,但周身弥漫着一股邪气。谢长寂不着痕迹上前,将花向晚挡在身后些许。
“冥惑?”
温少清看见来人,随后扬起笑容:“冥惑你来了?”
青年从暗处走上前来,他身上带着血气,冷声开口:“少主,你去哪里了?”
“你不在,巫礼反了!”
温少清狠狠出声,转头看了一眼花向晚和谢长寂:“还好遇见花少主和谢道君,不然我现下已经被巫礼杀了!”
冥惑不说话,花向晚隐约觉得他似乎有一瞬间笑了笑。
“那只鲛人呢?”
温少清看了一眼周遭:“你找到他杀了吗?”
“没有。”冥惑平静开口,“找不到。”
听得到这话,温少清嫌弃看了一眼冥惑,倒也没有多说,只道:“那我们去找神女吧。”
“花少主怎么在这儿?”
冥惑看向温少清,明显不同意带上花向晚,花向晚见状,立刻出声:“少清……要不我还是……”
“她救了我,”温少清冷声,“我带上她,等一会儿就分道扬镳,不可吗?”
“您与秦少主已经订婚,”冥惑冷着声,“当避嫌。”
“我与她订婚又不是她的狗!”温少清怒斥,“你阴阳宗到底是听我母亲的,还是秦云衣的?!”
“宫主的意思,”冥惑一板一眼,“听秦少主的。”
“冥惑!”
温少清提高了声,带了几分警告:“我才是少主。”
两人僵持着,花向晚饶有趣味看着双方,等了一会儿后,冥惑看了一眼谢长寂,终于妥协,退了一步:“少主有分寸就好。”
“阿晚,”温少清回头看了一眼花向晚,“走。”
说着,温少清便抱着琴,领头往前。
剩下三人跟上,走了大半夜,终于又到了寻龙盘的使用时间,温少清用寻龙盘再做一次占卜,然而寻龙盘的方向,却是指着墙面。
温少清皱眉不解,花向晚想了想:“要不,直接劈开吧?”
温少清一愣:“劈开?”
花向晚见冥惑也不解,知道法修很难理解这种暴力行为,她指了一下墙面:“顺着这个方向一路劈过去,或许就找到了呢?”
说着,她转头看向旁边谢长寂:“你觉得呢?”
“可。”
谢长寂点头,也无需温少清同意,就径直拔剑,抬手一劈。
墙体出现了裂纹,温少清笑起来:“没有灵力,这么一劈……”
话音刚落,十几道墙一道一道碎裂开来,直接劈出一条新路,路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石门。
温少清愣愣看着石门,就听谢长寂提醒:“剑修,不一定需要灵力。”
剑意才是他们的根本。
只是修出真正“剑意”的剑修,太少了。
“走吧。”
谢长寂收剑,拉着花向晚朝着石门走去。
温少清和冥惑对视一眼,赶紧跟上往前。
走到石门前,谢长寂抬手放在石门上,试探片刻后,转头看向花向晚:“无妨。”
说着,便抬起手,推开石门。
入眼是一个冰雪缔造的密室,中间有一道光柱,光柱中囚禁着一个绿衣女子,女子手上被铁镣锁着,伤痕累累,脚下是一个法阵,似乎专门用来封印她的灵力。
她生得很白,在光芒中仿佛是冰雪雕琢,带着一种透亮。
听见声音,她喘息着抬头,看见几人,她愣了愣,随后激动开口:“你们是谁?是来救我的吗?!”
“姑娘稍安勿躁,”温少清的话,笑起来,安抚着她,“敢问姑娘可是神女山神女姜蓉?”
女子听到名字,迟疑片刻,见四人并无恶意,便点了点头:“我是,阁下是?”
“我等寻找魔主血令而来,听闻神女有难,特来看看。”温少清见对方承认了身份,颇为恭敬,“不知神女可知魔主血令在何处?”
“魔主血令?”
听到这个词,姜蓉笑起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岂是你说拿就拿?”
“神女需要我们做什么?”
知道姜蓉在讨价还价,温少清颇有风度。
姜蓉听到这话,深吸一口气,随后看着温少清的笑容,破口大骂:“没看见我锁着,还问我要做什么?你瞎了?!”
温少清笑容僵住,花向晚低下头,努力憋笑。
好在温少清脸皮厚,他很快调整了状态,温和道:“那如何解开这个法阵呢?”
姜蓉不说话,她看了一眼花向晚:“这位姑娘,你过来一下。”
花向晚笑着上前,谢长寂跟着她一起到了姜蓉面前,姜蓉指着自己脚下法阵:“这个阵法是一个子阵,你没办法单独停止它。若没人压在上面,它会立刻爆炸,整个密室谁都跑不了。”
“那母阵呢?”
花向晚询问,姜蓉撑着下巴:“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位置,我需要你们找人坐在这里。但我提前说好,我带人过去停止母阵,若对方在母阵做错了任何一步,子阵就会立刻爆炸。所以姑娘,你来选一个人,”姜蓉抬手,在谢长寂和温少清之间划了一圈,“选一个人在子阵坐下,我带另一个人去母阵。”
花向晚闻言,抬手指向冥惑:“我选他可以吗?”
“他阴气太重,”姜蓉摇头,“太轻,阵法不把他当人。”
话说到这份上,实际就是让花向晚那选出一个可以送死的人。
姜蓉对这种选择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她左右看了看,思索着:“我要是你,我就选……”
“我自己。”
花向晚出声,抬眼看向姜蓉:“我坐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