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书斋 > 穿越重生 > 病娇权臣笼中雀 > 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82节
  而随着他的动作,地上的画面渐渐成形。
  虽是枯枝所绘,但折枝还是能辨认出,是燃着炭火的室内,一名穿着厚实袄子,戴着暖和围领的少女正捧着手炉,在仆妇环绕下用着一碗热羹。
  跟前的案几上,更有菜肴无数,还有底下点着火的羊肉锅子,正在寒冷的雨夜中腾腾往外冒着热气。
  而少年神色漠然地看了一阵,抬手解开了随身的破包袱,从其中寻出一个冻得都裂开了口子的脏馒头。
  那双清冷的漆眸里似有厌恶之色一闪即逝,徐徐伸手,一寸寸剥去了那肮脏的外皮。
  但稍顷,他重新垂下眼去,沉默着吃掉了那个发霉的馒头。
  连同那剥去的肮脏外皮一并吃了。
  折枝愣住。
  庙外,一道白电划破晦暗的天幕,雷声动地而来,将折枝自榻上惊起。
  她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壁抬手碰了碰额上泌出的细汗,一壁慌忙抬眼去看身旁之人。
  谢钰安静睡于她的身侧,浓长羽睫轻垂,掩住了那双过于疏冷的清眸。
  夜风拂开低垂的红帐,一道月色落于他的眉间,凝成淡淡一层薄霜。
  绣着如意云纹的轻薄锦被积雪般覆在他的身上,依稀可见锁骨下旧伤斑驳,如干净的雪地上落满了红梅。
  折枝轻轻垂下眼睫。
  自南面粮食歉收的消息传到盛京城,城内的米价一日比一日的高涨。
  她粗略算过,大约等到万寿节后几日,将屯的粮卖了,再加上这些日子铺子赚的银两,便也足够还清欠谢钰的用度。
  她与谢钰相处的时日,即便是扳着指头数来,也能够数清。
  撵人的事,还是——
  她轻咬了咬唇,低低叹了一声。
  算了吧。
  -完-
  第79章
  ◎“待改日事了,我便搬来与妹妹同住。”◎
  万寿节当日, 整座桑府皆是严阵以待。
  折枝天光初透时便已起身。随意用了些早膳后,便挪了张玫瑰椅坐在临窗的长案后,一壁看着近日里铺子上送来的账本, 一壁等着前院里的消息。
  大抵一个时辰光景,门上垂落的湘妃竹帘轻微一响,是紫珠自外打帘进来,微微福身对折枝道:“姑娘, 方才老爷遣了贴身的小厮德禄过来递话,说是夜晚的宫宴, 令您随府中众人同去。”
  “还特地嘱咐了,要好生准备,不可有任何失礼之处。”
  折枝轻轻点头,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往浴房中行去。
  “既然如此, 那便准备吧。”
  她如今只是客居在桑府的表姑娘, 日前更是连户籍都挪了出去, 若是认真推敲, 自不在桑府家眷之列。原本这场宫宴,她去不去皆可。
  可如今桑砚亲自遣人过来递话, 自不好推脱。
  紫珠轻应了一声,跟着折枝走到浴房里, 伺候她焚香沐浴后, 因着浴房里闷热,便替折枝换上了宽大的寝衣, 与她一同回到沉香院上房里。将一头乌缎似的长发用布巾绞至半干, 又抹上掺了玫瑰花汁的淡粉色香膏, 轻轻铺开在圈椅的椅背上, 等着夏风散去其上淋漓的水意。
  半夏也忙完了手头的活计,抱着一捧新采的蔻丹花打帘走进房内,替折枝往铜盆里净过手,又从花枝上摘下色泽最为匀称艳丽的几朵放在小碗里捣成花汁。
  紫珠则拿过搁在一旁的小银剪,将一块洗白布剪碎,浸透了花汁小心缠裹在折枝的指尖上,以细线包好。
  “对了,今日姑娘要穿的衣裳还得重新选过。去岁那一身眼见着有些旧了,想是不得穿了。”半夏说着,拿帕子擦了擦手,行至衣橱前,将得穿的衣裳一一挑了出来,分别展开给折枝挑选。
  折枝的衣裳本就不少,加之日前又在谢钰的别业里小住了一阵,新做了好几身,放在一处,颇有些琳琅满目之感。
  若是去赴春日宴,随意挑出一件来皆是得宜。
  可这要穿去宫宴的,却不好选。
  都说盛京城里规矩重。而盛京城里规矩最重的地方,还要属皇宫。
  这衣裳首饰自然也大有学问。
  既不可过艳,使人议论。也不可过素,怕被视为不吉。更要小心是否会在衣裳纹饰处犯了忌讳,令圣上不悦。
  折枝与半夏紫珠一同甄选许久,终是从中挑出一件秋波蓝的织锦云纹上裳来。
  下佐一条雪青色的八幅湘水裙,裙面上绣一枝疏影横斜白玉兰,以银线勾勒出绵延清水纹。
  亦算是得体端庄。
  见万寿节上要穿的衣裳敲定,半夏与紫珠便又从妆奁里寻出了一阵,挑选出一套衣裳相称的首饰来,单独放在一旁,
  待这一切准备妥当,眼见着便到了膳时。
  折枝的指尖上还缠着白布,不好动作,也担忧衣裳染了菜肴的味道,便让半夏与紫珠将衣裳重新收回衣橱里,这才往小厨房里去拿午膳。
  折枝坐在玫瑰椅略等了一阵,又低下眼去看白布里裹着的指甲。
  直至听见湘妃竹帘轻微一响,也并未抬首,只下意识地道:“半夏,今日的蔻丹花汁研得有些淡了,大抵还要再染一会。你先将食盒放在长案上便好,我一会再用。”
  身后传来轻微一道食盒底搁在几面上的声响。
  继而菜肴特有的香气溢至鼻端。
  折枝讶然,抬首往长案处望去。
  却见谢钰一身深蓝色的官袍立在窗畔,正斯条慢理地将菜肴自食盒中取出,一一放在长案上。
  “哥哥?”折枝微微一愣,一壁抬手想去解开缠着白布的丝线,一壁小声道:“哥哥现在来沉香院,真是和回自己的水榭一样,连声招呼也不打。”
  “不是说还想染一会?”谢钰摁下她的手,目光轻落在她还微带着水珠的雪腮上,伸手轻揉了一揉,徐徐启唇道:“妹妹的提议不错。”
  “待改日事了,我便搬来与妹妹同住。”
  “哥哥!”折枝一慌,忙抬眼看他,见他似只是随意说起,不似认真。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往忙外赶他:“哥哥快回水榭里去,待会若是官袍上染上了菜肴的味道,圣上若是恼怒治罪便不好了。”
  “虽说是官袍,却也不止这一身。等会得空时换过便是。”
  谢钰并不在意,只信手拿热水烫了银箸与白瓷小碗,又挟起一筷子烩羊肉递到她的唇畔:“今日的膳食,看着倒是合妹妹的胃口。”
  折枝忙了许久,此刻也确是有些饿了,便低头将那筷子羊肉吃了,略想了一想,又轻声道:“折枝上回宫宴的时候,遇见父子同朝为官的两位苏大人。其中小苏大人的官位又比苏大人高些,是天子近臣。宦官们便单独给他搬了席面——在陛下的龙案下首不远处。”
  “哥哥也会在桑府之外另立席位吗?”
  谢钰正以筷尖挑着鲥鱼的鱼刺,闻言只淡淡抬眉道:“妹妹是觉得有何不妥吗?”
  确实有些不妥。
  折枝轻轻蹙起眉来。
  桑府里子嗣单薄,若是依着尊卑长幼来排席面,而谢钰另有单独的席面,那岂不是要与桑砚临席?
  折枝迟疑稍顷,终是轻声道:“哥哥如今认回家门还未满一载。可否以这个缘由,仍旧坐在桑府的席面上,来年再分席去上首?”
  谢钰似是窥破了她的心思,只抬手将剔好刺的鱼肉放在白瓷小碗中,薄唇微抬。
  “若是妹妹执意如此,我遣人去宫中与掌事宦官通禀一声,亦不是不成。”
  折枝得了准话,这才弯起一双杏花眸笑起来。又想着指甲大抵已经染好,便将缠在指尖上的白布拆了,扔进一旁的竹篓里。又去铜盆里浣过手,这才回长案前,舀了两碗甜粥到碗里,递了一碗给谢钰,轻轻笑道:“哥哥也快些用膳吧。晌午还有好些事要准备。”
  像是为了印证折枝这句话似的,晌午后,诸事繁杂,两人各自忙了一阵,待准备停当时,已是倦鸟归巢时节。
  折枝这才匆匆带上备好的贺礼,与谢钰一同行至府门前照壁。
  而瑶芳院里的冯姨娘早便牵着自己所出的女儿桑青琐等在廊前,见折枝与谢钰过来,福身见了个礼,又略带些紧张地走上前来,赔着笑将一只鎏金镯子悄悄塞给折枝,压低了嗓音道:“表姑娘,青琐还年幼,唯恐到了席面上出了什么差池……还烦请您照拂一二。”
  折枝不接那镯子,只轻声道:“青琐素来懂事,又有夫人照看着,姨娘大可放心。”
  毕竟这宫宴上,整个桑府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即便是庶出的女儿,柳氏也绝不会让她出了什么纰漏。
  冯姨娘面露迟疑,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远处足音纷沓而来,只得讪讪停住话茬,抬眼往声来之处望去。
  却是桑砚与柳氏在丫鬟的簇拥下,并肩而来。
  桑砚自是一身户部的官袍,面上神情严肃。
  而柳氏并无诰命在身,便只着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织金褙子,衬一条烟水色八幅马面裙,以青黛描了纤细的柳叶眉,面上轻敷了一层糅了珍珠末的水粉,一眼望去,气色比往日里好了许多,很有官家夫人的清雅周正。
  “桑大人,夫人。”
  折枝低眉,福身见礼。
  桑砚‘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倒是柳氏的视线落在折枝身上,细细打量了一阵,展眉温声道:“都说姑娘家一日一个模样。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再过些年岁,怕是连我都不敢相认了。”
  她说着,又轻轻回转过身去,伸手从绿蜡那牵过一名七八岁的男孩来,笑着对他道:“浚哥儿可是怕生?怎么也不知道过去见礼?”
  那男孩眉眼间与桑砚很是相似,正是府里嫡出的公子,桑浚。
  而随着柳氏出言,折这这才惊觉,初桑浚外,桑焕亦站在她手侧不远处的丫鬟堆里,只是一直不曾出声,才叫人忽略了。
  折枝藏在袖口里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轻抿了潋滟的红唇。
  柳氏这分明便是借力打力。
  若是浚哥儿依着齿序给他们行礼,谢钰自然也该与桑焕见礼。
  只是依他的性子,多半是不会低头。
  那时候,柳氏便又能在背地里抹着泪与桑砚说谢钰的不是,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折枝轻蹙了蹙眉,大抵是不想让柳氏得逞,便从袖袋里寻出一盒她喝药后用来压苦味的蜜饯来,笑着递与桑浚:“我倒是许久不曾见浚哥儿了,想着这般年岁的孩子应当喜欢吃糖食,便带了盒杏脯过来。做得时候用足了糖,浇了不少蜜浆,想是足够甜蜜了。”
  她说着,又往前递了递,笑得眉眼弯弯的:“浚哥儿快接着。”
  桑浚毕竟还年幼,也很馋糖食,听她这般开口,不由自主地便挪步上来接。
  柳氏见状,面色骤然一紧,忙抬手将桑浚紧紧抱住,勉强对折枝笑道:“浚哥儿正在长牙,吃不得甜的。”
  “是折枝疏忽了。”折枝似有些遗憾地轻轻叹了一声,将蜜饯盒子收回袖袋里,又微侧过脸,轻声问谢钰:“如今时辰不早,是不是该去宫中了?”
  谢钰垂目看向她,终是轻笑出声:“许是桑府的马快,并不着急。”
  桑砚面色一沉,只是眼见着万寿节当前,也不好发作,只拂袖大步往府门外行去。
  柳氏眼见着自己没有了说话的余地,也只得强自敛了敛面上的神情,抱起桑浚,随着桑砚徐徐迈出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