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心心念念的好东西, 自然是尽快用起来才是。
  于是宁非特地回了一趟九凌城,连带着随船一起运回去的,除了蒸汽机团队及成品模型外, 还有半船的橡胶树, 准备拉回去让农组去牛背山谷地栽种。
  他走的时候是春天, 回来的时候已然到了秋季,九凌城比他记忆中又发生了许多变化。
  比如城市的外延进一步扩大, 原本处于城市外围的田地, 如今已经变成了近郊,就能看到零零散散的水泥房。
  城中的商业区也扩大了许多,原本只有一条十字交叉路的闹市, 现在已经延伸到隔壁的巷口。街路两侧的店铺都开着门, 从早到晚人流不断。
  除了在城中学习、工作的之外,许多住在附近的边城居民也会不时来九凌城,卖些自家出产的菜肉和粮食,然后再买些城中的稀罕货回家。采用的墨宗的种植法子, 这两年边城的收成还不错,若是家中还有人在工坊做工,那日子可是宽裕得很了!
  进了城,买些豆油,再割块好猪肉, 九凌城食间的油炸果子香的紧, 是掺了糖粉和地面, 炸起来又蓬松又清甜不说,还焦香脆口, 娃们一见了就走不动路。
  肚子饿了, 便进去食间买份饭菜解解馋。荤素任选, 价钱都在上面写着,又好吃又实惠。
  只是去食间要避开早中晚的饭点,这时候城中学房和工坊的人都出来觅食,抢手的菜肴要看运气。学房的生员还好,知道家里赚钱不易不会胡乱花钱;可那些在作坊里做工的就那么多顾忌了。他们钱袋鼓有底气,专门捡好吃的菜要。去晚了肯定连点汤汁都不剩下。
  “看报,看报!寿平军抗击胡人失利,如今退守骝安店,封少都护火速驰援,连下胡人两处城池!”
  “卖报!卖报!一个大钱一张的,今日三版有山野散人的《闯三关》,上期看过的不要错过!”
  “织布坊新推出毛线编织花样,四版有图解,包看包会!”
  “看报,看报……”
  宁非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正在街巷中四下乱窜的“卖报童”。
  这可是个新鲜的行当,在他离开九凌湖的时候,《定安报》才不过出了第一期,只刊载了他的一片积肥论文,走的是科普赠送的路子。如今听那卖报童喊着报纸上有连载和毛线花样,方胜带队来白鹭口时也曾经送了他一张刊载医疗论文的报纸。这一夏天过去,《定安报》的内容竟然也这样丰富了!
  “卖报的,给我一张。”
  他喊了一声,立刻有报童跑过来。这一打照面,还是个面熟的孩子,似乎是和十二郎一起读书的生员。
  “你不去上课,怎么走街串巷卖起报纸了?”
  宁锯子微微皱眉。
  那小少年也认出了他的身份,略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但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
  “午休时间,我领了些报纸代买,下午上课前会回去的。”
  哦,打工。
  宁锯子心中了然,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就中午送?”
  那少年有点慌,“还……还有早上……”
  “早上要把印好的报纸装车送出城,我也会去帮忙;晚上印刷房排出版面,我也会去刷油墨。”
  他以为自己偷偷干活赚钱的事被宁先生不喜,急得一头一脸的冷汗,忙不迭地解释道。
  “宁先生,我没有耽误功课!我娘和祖母在布坊做工,我……我也想贴补一下……”
  “你娘和你祖母做工,布坊可曾亏待她们?”
  宁非轻声问道。
  那小年慌忙摇头。
  “不曾不曾,家中光景已经远胜于往日。”
  他摸了摸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只是日子虽然宽裕,可娘和祖母依旧不舍吃穿。我爹去得早,家里的门庭都是靠娘和祖母撑着,如今为了我读书,她们赚了钱也不舍吃穿。”
  宁非点头,又问。
  “那你读书可是花销甚巨?”
  那少年又摇头。
  “不多不多。因是布坊子弟,每年学费书本费都有减免,学房对成绩优异者还有额外嘉奖。”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只是我天资一般,还未曾拿过好名次。”
  “既然这样,那你更应努力学习。”
  宁非正色道。
  “你娘和你祖母如此辛苦,为的便是你能学有所成,而不是让你起早贪黑去赚钱。”
  “你想赚钱无可厚非,只是读书的机会不易得,许多人求而不得,你拥有便应该珍惜,若是能考自己的成绩拿到学房建立,你家母族和娘亲怕是会更高兴。”
  一番话,说得少年无地自容。
  他一直和祖母、亲娘相依为命,以前在军屯村中日子十分辛苦。
  后来布坊第一次招工,他娘和祖母,还有同村的琼枝姐都被选中,他也凭借着布坊家属的身份进入学堂。
  只是他的同学大多出身墨宗,聪明伶俐,学起东西比他要快许多,他渐渐的就萌生了自卑之心。
  所谓的贴补家用,不过是借口而已。学房花费不多,母亲和祖母在布坊的工钱甚是可观,并不需要他来贴补。
  便如宁先生所说,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理应珍惜。
  看着少年脸红红的离开,宁锯子心里的这口恶气才终于吐出了喉咙。
  高阶任务果然不比寻常,本次的主线是要他推广教育,任务期限为一年。
  在未来的一年中,他必须培养一定数量的受教育人群。虽然程度和水平要求不高,但基本的识字还是要的,所以他现在格外看不得不学习的小孩!
  学生就该回去好好听课学习,他又不是压榨庶民骨油的世家,作甚搞得这样艰辛!
  为了基础教育,他已经投入了很多的资源,学房给出的奖学金都比学费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可叹学房的教学能力有限,合格的教员不好找,培养学生读书识字需要时间,一年怎么够?
  看来……还得想办法!
  宁锯子一边走一边琢磨,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刚拿到的报纸上。
  刚才那小子说什么来着?山野散人的《闯三关》?
  他翻到第三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唇角弯起了一个恶意的弧度。
  嘿嘿。
  天下最好的学习动力,那自然是兴趣了。
  这山野散人倒是个妙人,遣词造句半点不艰深,写出来的故事却甚是有趣,颇有几分武侠小说的意思。只是他写的篇幅不长,刚说到少年侠士出山遇险便没了下文,断章堪称老练,把人勾得人心急火燎,坐立不宁。读者看完今日的段落,只恨不能冲到这缺德散人跟前,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拼命摇晃,看看还能不能吐个一字半句下来。
  “后面的呢?”
  街边,有着急的看客听人念完今日的连载,急厚厚地提高了声量。
  “正紧急的时刻,咋就没了呢?你再翻翻找找,看看落没落下?”
  《定安报》一共就这么一张纸,都填的满满当当,哪里还能落下?
  那读报的也急着看下文,还真就按照他说的,翻来覆去找了好几次,最后一脸失望地摇头。
  “没有。”
  “那上面说没说下回啥时候登?”
  那读报的又摇头。
  “没写哩。”
  “他娘的!这不是活活折腾人吗!”
  街边的几位看客破口大骂。
  “咋能这样!这个山野散人好没道理,写不出就不要投到报纸上,没得勾人瘾头!”
  “呵,张二郎上山学艺那段是上个月登的,结果足足一个月才有下段,今天好容易下山,结果他就给掐断了,再等不知要猴年马月!”
  “就是就是,也不知是哪个混账,这样吊人胃口!”
  一人开口,万人应和,一个连载竟然得了半条街的痛骂,宁非也觉得甚是稀奇。
  他琢磨着要不要去一趟报社,走后门问问看这倒霉作者到底是谁,结果一回头,正看到三水老道一脸古怪的表情,心中骤然雪亮。
  “是你?”
  宁锯子轻声问道。
  山野散人这个笔名,和三水老道倒也搭调,只是他没想到一个专注看天相的物候学家,竟然也有着一颗文艺青年的内核,简直是文武全才,可比他那篇干巴巴的科普论文厉害多了。
  “最近不是跟宁先生你在白鹭口造蒸汽机嘛,这事就放下了。”
  老道说得冠冕堂皇。
  不过宁非和他混了大半年,对这老道的尿性心知肚明。虽说大家对蒸汽机都很投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空余时间,这老道天天都在白鹭口海边溜达,也没见他拿起笔写一个字。
  多半是故意开天窗。
  “嘿嘿,”老道咧了咧嘴,自觉被看穿了心思,脸上竟然现出了几分娇羞。
  “我就是试试笔,也没想到会这样受欢迎,后面的情节还没想哩!”
  正说着,就见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地冲过来,一把逮住想要逃窜大的老道,扯着袖子就不撒手。
  “散……三水大师,大师你可算回来了!”
  他艰难地朝着老道伸出手,眼中充满炽热的渴望。
  “东西……东西……东西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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