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衍宗高手控制,双眼缠着白巾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正是玉仙门宗主大弟子莫长鸢和暂由她照看的殷氏遗孤,殷晴雪。
关于人质的消息,也已通过各大仙坊传递出去,不怕玉潋心不来。
倏然,寻隐仙尊扬眉抬眼看向殿外。
一道黑影凌空飞来,噗通砸落于大殿之上,竟是一位分神境的同盟修士。
此人四肢痉挛,口吐血沫,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大胆凶徒!仙宗同盟执法,你竟然还敢当众杀人!守在殿外的几名高手大骇之下同时上前一步,将不远处现身的人影团团围住。
玉潋心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仍是红红火火的艳丽之色,身姿窈窕,款款行于殿庭之上。
视线越过人群,看向主位上的白眉老者。
她唇角的笑容放肆不羁,扬声挑衅:小女子以为,道衍宗的前辈们就算败絮其中,至少还要维护虚名,不当对无辜之人下手。
与你这妖女有故,何谈无辜?寻隐仙尊步出大殿,身后跟着几位道衍宗的高手,将听见动静开始挣扎的殷晴雪二人牢牢制住。
莫长鸢倒是面色平静,但紧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紧张的心情。
殷晴雪则满脸泪痕,呜呜咽咽,可惜被人点了哑穴,连哭都难以出声。
是么?玉潋心挑起一侧眉毛,似对老者之言不感意外。
寻隐仙尊站在殿外石阶上,周围百余高手将玉潋心包围,遂冷哼道:若你束手就擒,老夫自不会伤她们二人性命。
玉潋心闻言,却是不为所动,甚至从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未曾看向殷晴雪和莫长鸢。
你们道衍宗的手段还真是毫无新意。她抿唇轻笑,不如小女子便叫前辈好好瞧瞧清楚,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话一出,寻隐仙尊眉角猝然一跳,不好的预感浮上心间,不由变了脸色:你要干什么?!
玉潋心安然立于庭下,不答,天幕却倏然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青藤破开坚硬的砖石,蹿升而起,卷住殿外一众同盟高手的脚踝,吊着他们悬在空中。
只一瞬间,空阔的大殿上已长出数不清的青藤,几十个同盟高手被藤枝缚住,藤条上生出的倒刺将他们勒得皮开肉绽,惨叫声不绝于耳。
藤影还在收缩,这些人的性命只在玉潋心一念之间。
不就是人质么,有人的地方,遍地都是。玉潋心盈然笑着,神态轻慢地扬着眉梢,笑问,敢问前辈,可要重新考虑一番来意?
你寻隐仙尊脸色微变,被玉潋心这不按常理的招数打乱了阵脚。
但不等他把话说完,玉潋心又微笑着打断了他:哦是小女子大意了。
她语气戏谑,故作情态:前辈如何会在乎这些人的性命,他们不过是你道衍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走狗,几条不值钱的贱命而已,怎么能因此放弃原来的计划,对不对?
寻隐仙尊脸色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后的几个同盟高手也纷纷面露异色。
玉潋心几句话便将他架在台上,骑虎难下。
强行动手擒拿玉潋心,则将种下祸根,惹同盟子弟互相猜忌,但若就此放弃,他们大张旗鼓地来,就是一个笑话。
不管进退,他今日都将颜面扫地。
若无破局之法,便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寻隐仙尊神态数度变幻,藏于袖中的五指攥紧又松,终无奈拂袖,冷喝一声:放人!
其身后几人对视一眼,很快将莫长鸢和殷晴雪放开。
莫长鸢被解了穴道,立马撕下蒙住双眼的布条,将殷晴雪护在身后。
殿外铺天盖地的藤影及一个个血淋淋的人质闯入她的视线,在森罗万象的藤影之中,玉潋心一身红衣,妩媚妖娆,有如深渊魅影。
这么癫狂血腥的场景,竟叫她一瞬间想到了白衣胜雪,清冷如仙阙清云。
师徒俩风格迥异,却都性情怪异,叫人不寒而栗。
瞥见玉潋心嘴角阴冷的笑意,莫长鸢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遂抱紧殷晴雪,眼观鼻,鼻观心。
寻隐仙尊如此果断,倒是令玉潋心意外。
她不由挑了挑眉,心中暗暗猜测此人是否还有后手。
该你了。寻隐仙尊冷眼怒视着玉潋心,眼中已然没了此前的不屑与轻视,沉声喝道,把他们都放了!
玉潋心笑吟吟地扬起唇角,语调娇俏:着什么急呀?
一再被其戏弄,寻隐仙尊怒发冲冠,以为玉潋心欲得寸进尺,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两眼一瞪便要发作:你难道要反悔?!
却听得玉潋心呵地笑了,神态讥诮地说道:请前辈带人退出玉州,我自会将他们送到听澜山外。
寻隐仙尊一脸怒容,却拿玉潋心毫无办法。
他敛下眼中凶芒,怒哼一声,率先离开正殿。
其身影已散于天际,余留于大殿外的道衍宗众才从愣怔中惊醒,一脸惶然面面相觑。
仙宗同盟率众气势汹汹地来,却灰头土脸地走,果真成了一场笑谈。
江湖中那些暗地里本就对道衍宗强权心怀不满的散修每言及此事,都抚掌而笑,直叹阙清云师徒二人艺高胆大,搅得天下风起云涌,怒海翻江。
玉潋心以一人之力退敌,几可算兵不血刃,至少短时间内,仙宗同盟难再组织针对听澜宗的行动。
就算道衍宗有心再来,因此次挫败,江湖中能相应他们号召的修士也将大打折扣。
后来还听说,那日山前被道衍宗众击伤的听澜宗长老,一个个伤势恶化,不将养个一年半载甚至难以下地。
玉潋心一战成名,此后人称煞血红衣。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天姨妈造访,昏昏沉沉的,写得有点慢
第78章
白日喧嚣落幕, 夜色四合,晚风自山间拂过, 枝叶摩挲,发出沙沙声响。
玉潋心静立于云仙居露台一侧,细听风声,嗅得花叶草木的幽香与夜露潮气,眼下是一片晦暗难明的阴影。
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无需转身,便知来者何人。
玉姑娘。
莫长鸢柔婉的嗓音如涓涓细流, 玉潋心侧了侧身, 半倚在围栏上斜睨着她,并不说话,只扬起眉梢,示意她言明来意。
她似有些紧张, 垂手于身侧,踌躇半晌,方道:承蒙玉姑娘相救, 今日多谢了。
玉潋心意外地眨了眨眼,没想到莫长鸢特地寻来,竟是找她道谢的。
莫师姑原是受潋心牵连, 自不必言谢。她站直身子, 叹息道,近段时日以来,莫师姑代为照看雪儿, 多有打扰之处,万望见谅。
就像玉潋心没曾想莫长鸢会为今日主动言谢,莫长鸢也不料她印象中的怪人会以这般温和有礼的态度地向她致歉。
她愣了一瞬, 想起殷晴雪在玉仙门时,三句话不离玉潋心,总与她说玉潋心如何如何,依赖之情溢于言表,可见此人纵使对敌心狠手辣,心中亦有不为人知的柔情。
莫长鸢眼中警惕稍缓,对玉潋心略有改观。
虽然你可能不会听,但我还是想劝说一句。
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小声说,道衍宗在大璩国都根深蒂固,你孤身一人,恐怕难以救出阙师妹,多半只是白白送死。
言罢,玉潋心眼神幽暗,并不作声。
瞧见对方眸心隐晦的寒芒,莫长鸢心中暗惊的同时也暗悔不该唐突。
她与这师徒俩非亲非故,不过一场交易,一个委托,怎能一冲动便交浅言深呢?
然而,预想中的冷言冷语并未到来,玉潋心敛下眸中神光,朝莫长鸢颔首:莫师姑有心了,潋心自有思量。
话音落下,她便自莫长鸢身侧缓步行过,此去,是殷晴雪的房间。
莫长鸢原地驻足片刻,松开一口气的同时,又无奈摇头,暗道:日后还是谨言慎行,切莫主动招惹这性情古怪的师徒二人。
忽然,她听得殷晴雪房中传来一声闷响,像重物落地之声。
眉头稍蹙,心中生疑。
莫长鸢正要前去查探究竟,倏然颈后一痛。
视野渐暗,意识恍惚,她踉跄两步,四肢虚软,终无力地倒在地上。
半阖的眼睑下,两眼虚起,只剩一条细缝。
她隐约看见一道黑影从她身旁快速经过,随后钻入殷晴雪的屋中,随后,她便昏迷过去。
玉潋心幽幽转醒,视野尚未清晰,便先听得马车咯吱咯吱的声音,一摇一晃的感觉令她本就沉重的脑袋越发昏沉。
这是在哪儿?
丹田空空荡荡,脖子很沉,重得像压了几千斤的大石头。
需很费力气才能稍稍抬起眼皮,入目所见却令她疑惑地蹙起眉头。
她的双手被两根铁链锁住,铁链上贴满了黄色的灵符,这些符篆镇压了她体内的灵气,令她在枷锁重压之下难以动弹。
怎么会
觉察到掌心留有异物,玉潋心侧眼去看,见自己右手正死死攥着一张残破的暗红色灵符。
这符
她想起来了,这张符是她昨夜从殷晴雪身上撕下来的。
玉潋心低眉垂眼,眸心藏纳极怒的凶光。
道衍宗。
昨夜她已下定决心动身前往璩阳,临行之前去看了看殷晴雪,与之作别。
岂料熟睡之中的女孩儿突然睁眼发难,一刀刺向她的胸口。
不防之下,她被这匕首刺中,同时发现了殷晴雪身后的灵符。
床下尚藏了一道黑影,趁机发动偷袭。
电光石火之际,她只来得及扯下殷晴雪背上的符纸,将之攥入掌心。
躲过明枪,却未防暗箭,是她大意,轻敌了。
道衍宗那群狗杂碎怎会甘心退走?他们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能擒殷晴雪作为人质,又怎会想不到在她身上动些手脚?
这下遭人生擒,她处境困顿,无疑是雪上加霜。
手腕一动,铁链便发出细碎的声响。
抬眼四下打量囚车中的环境,吸入一口带着血味的空气。
胸口的刀伤经过数个时辰已然愈合,不过衣服上还沾着已干涸的血。
玉潋心眸光微漾,渐渐有了计策。
圣女大人,人已经抓到了。
静谧的寒宫之中,白发女子盘膝而坐,三千银丝瀑布般铺散开来,沿着玉台平整的表面呈扇形向外扩散,再顺着玉台边缘流淌下去,没入寒凉的潭水之中。
连睫羽也是银色的。
她缓缓睁眼,赤红瞳孔中一片冰凉,比这寒宫的夜色更冷上几分。
明明没有吹风,却叫人背脊发寒,那跪伏于地的暗卫匆忙咬紧牙关,方未在寒气逼人的环境中令唇齿磕碰,发出不该有的声音。
你们抓到了玉潋心,却放走了阙清云,这罪过与功劳,孰重孰轻?
女人的声音亦如寒潭之水,淙淙而鸣。
黑衣暗卫打了个哆嗦,惊惧抬头:怎会?!
下一瞬,他眼前景象扭曲,空间变换,待得视野再清晰,他已伏在一方幽暗之地。
是道衍宗地底水牢,关押阙清云的地方。
可眼下,那本该被囚困的白衣女子已不见踪迹,水面上只悬着两根光秃秃的铁链,留下一池漂浮于水面的碎裂符纸。
圣女赤足踏过静谧清凉的潭水,行至水牢中央。
玉手纤纤,捡起其中一根铁索,透骨钉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女人无疑是美的,但她的肤色很白,在黑暗中更显得森冷,面无表情又不说话的时候,平静得不像个活人。
暗卫喉咙微动,想到此次失职可能面临的后果,他便骇得脸无人色。
骨钉上的血迹清晰可辨,他战战兢兢地倒口气,欲将功折罪:此女才走不久,或许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白发女人放下铁链,幽暗的空间中响起一阵哗啦啦的脆鸣。
不用了。
眼神淡漠而幽寂,她喃喃低语。
她还会回到这里,或早,或晚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今天又更得少一点,惯例这章留评返小红包!
(小声逼逼,每次我打算开始还债,身体就出状况,果然flag立不得)
PS,我的剧情怎么会按套路出牌,一直等小徒弟去救师尊的小可爱你们失望了吗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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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玉潋心醒后未采取任何行动, 任由道衍宗的人封住她的眼睛。
监押她的是两名合道境修为的黑衣人,怕她中途逃走, 每隔半个时辰就会隔着囚车牢笼仔细检查锁链上的镇灵符是否生效。
听耳畔风声,拉车的灵驹速度极快,摇摇晃晃行了约莫两日便停了下来。
囚车的门哐啷一声打开,铁链发出哗啦脆响,她被人像狗一样拖着拽着出了牢笼,踉跄跌下囚车。
耳畔随即响起一声轻蔑冷哼,铁索另一端的黑衣道人正嘲笑她的狼狈, 对她沦落于此表示出不加掩饰的轻蔑。
玉潋心一声不吭, 脸上始终面无表情。
许是没见到预料中的难堪,道人眼中闪烁一抹不屑,遂狠狠拽了一把铁索,冷喝道:磨蹭什么, 还不快走!
被镇灵符封了体内灵气的玉潋心四肢无力,哪里能经受这样的拉扯,径直被大力拖着奔出好几步, 面朝地面摔了下去,将侧脸擦出一小块红痕。
不是多严重的伤势,数息便能好全, 但这刻意侮辱的行径却令玉潋心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