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问题,顾然也很想问他, 你怎么在这里,不呆在讲台上讲课,跑后面来干啥?
  老师, 我怕走前门打扰你上课,就想着走后门回座位顾然容貌很乖, 说话也很温和。
  政治老师笑眯眯看了会儿他,挪开位置让他进来:下次记得走前门, 后门不能走了,危险啊。
  顾然忙不迭答应,余光总是有意无意看向前排的人儿, 整个教室很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看他,又似乎不是。
  靠后门的同学小声问老师:老师, 这个门能修吗?虽然我是没事,但黎已受不了这个天气的温度
  说话的是个男同学,叫黎明, 他口中的黎已是她妹妹,听说两人是龙凤胎。
  这个,有点难。政治老师说:你们两个先多穿点,别感冒了。
  最重要的还是别让自己受伤,安全为主。
  黎已胆子小,听到老师这么说,懦弱着神情和哥哥一起点头:知道了,老师。
  顾然听了半响,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大概估计是后门坏了,但坏了哪里,他目前看不出来什么。
  政治老师慢悠悠关紧门转过身,见顾然还在原地:怎么不回座位?
  顾然上前一步扶着他:我先送老师回讲台。
  不用。政治老师笑着道: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要用要用。顾然嘴甜: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我现在特想听老师您讲课,所以我扶着你快一点。
  政治老师也不拒绝了:你这孩子
  后面几个同学对顾然的无事献殷勤很是不屑一顾,看着顾然跟着老师走回讲台的身影眼里充满了嘲讽。
  死基佬一个。
  说话的是前不久看不起顾然的男生,叫宋余。
  顾然稳稳当当把老师送回讲台,自己便转身回位置。
  不,准确来说,顾然是回了江知禾座位站着,他用极小声和极快的语气说话:江知禾,我书包呢?
  刺在身上的视线太过灼热,顾然硬着头皮等他说话。
  江知禾抬起头就这么定定地对顾然的脸看了会儿,顾然被他看得有点犯怵。
  给你放你书桌里了。
  江知禾静默片刻,才回答他。
  政治老师转过身对顾然总是不回位置的行为很不解:顾然同学,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也想坐前排吗?
  刚才还泰然自若的顾然,瞬间变得难堪起来。
  四周充满了低笑,顾然讪讪看了一圈教室,低头快速走回座位。
  江知禾挑着眼尾淡淡地看着低头闷笑的同学们,他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同学们却莫名觉得脊背一凉,瞬间止住了笑意。
  讲台上老师拍了拍桌子,儒雅道:好啦,现在同学们都到齐了,大家翻开课本第
  这边顾然刚落座,季林就凑过头来同他小声嘀咕:小然,你运气挺霉啊,居然碰上后门坏了,碰上老师。
  霉吗?顾然不觉得,只不过是迟到了几分钟,老师却也没拿他怎么样。
  霉吧。季林模棱两口道:不过,你胆子挺大啊,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献殷勤。
  顾然不赞同他说的话,但也没反驳。
  他确实是存了打着送老师的借口与江知禾说话。
  冲动了,冲动是魔鬼。
  顾然有点后悔,自己没分清主次,居然在上课时
  他在心里哀怨地叹息,不知是被顾舟意气的,还是因为江知禾那条诲昧不明的信息。
  咳季林轻声咳嗽,倾斜着身体挨着顾然:小然,有件事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那就别说。顾然没心思去猜他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默默地打开书包拉链掏出政治书。
  仗着政治老师脾气好,性子温和,季林越发得寸进尺地开小差。
  季林:那我还是说吧。
  顾然垂眸不吭声,他并不是很喜欢在上课时聊天。
  但显然季林挺喜欢的。
  我
  季林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顾然用手肘关节杵了下他的手臂:别说话,等下课再聊。
  他可不想再丢脸了,虽然老师不会管他们开不开小差,但他得学会自觉。
  不能聊天,上课太无聊,季林无所事事地转着眼珠瞎想一通,模模糊糊过了一节课。
  下课铃声一响,政治老师慢吞吞地收拾教材走出教室,季林立马扔下手中的笔,探头探脑的又凑过来。
  季林嘟了下嘴唇,闷声道:现在下课了,总该听我说完刚才的话了吧?
  顾然正欲点头,簌然一扬手推开他凑过来的头,面色很是严肃:等会再说。
  靠!又等?难得的,季林飙了脏话 ,他这次是真的委屈了。
  但顾然却没功夫照顾他的情绪,因为他看见这段时间经常出现在他耳边的陈程,正拿着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玩意儿的东西站在江知禾面前。
  顾然凝神注视着前方,江知禾背对着他抬起头,不知道陈程说了什么,只见江知禾轻点头附和,他稍微歪头偏向窗户,还是看不清江知禾脸上的表情。
  眼前的两人交谈甚欢,顾然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经绷得很紧。
  大约一分钟后,陈程把手里抱着的东西置在江知禾书桌上,随后带着一脸羞涩的神情跑了。
  明明教室里很喧嚷吵闹,顾然却觉得心里很是静谧,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蔓延直他的灵魂。
  不舒服,想把他藏起来,谁也别碰他的少年。
  占有欲这种心理,顾然一直以为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直到自己碰见了江知禾。
  眼前忽然一暗,一只宽大的手掌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看清面前手上的纹路和掌心。
  看嘛呢?季林委屈了那一时,就又自己释怀了,发小嘛,自己总归得多让一下。
  没。顾然回神,发觉自己心理不太正常,这明明是同学间的正常交流,他却能幻想成另一个世界,脑海逐渐清明,他后知后觉看向季林,呐呐道:你刚才是想和我说什么?
  瞎。季林扁嘴:我是能让你随时放弃的宝贝了。
  顾然舔了下有点发干的嘴唇,淡淡道:说人话。
  季林不和他计较,嘿嘿一笑,就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小然,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打住。顾然说:这个你说过了,换一个。
  季林瞪他:你等我说完!
  顾然胀然,无法道:你说。
  就是,那个。季林又开始犹豫起来,斟酌着措辞问他:你喜欢看书吗?
  还好。这话题转得太快,顾然有点发懵。
  趁季林在总结接下来要说的话语时,他斜眼扫了下江知禾侧脸。
  啧,还是得藏起来,男朋友太帅也不好。
  他一心两用,边听季林说话,边瞄他的男朋友。
  那这个给你。季林羞答答地从包里掏出了一本深色封皮的书,递给顾然:这是绉洽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昨晚蹭了你的生日喝了不少酒,得送你份生日礼物,对了,听说,这书还是他今天一大早去问他表哥要的,是个好东西
  那本书看上去有一定年头了,书封都带着轻微的折痕。顾然接了过来,指腹摩擦着封面外表壳,静默两秒后,他摸着封面边缘侧看书名。
  书名设置得很有意思,如果你正方向看它,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玄体字,但也不是看得很清晰。
  等他斜着单眼,侧看完书名后,倏地把书置在了季林面前。
  你知道这是什么书吗?
  季林红着脸点头:我应该知道一点吧。
  那本书的下方赫然排列着几个红色的大字:
  《如何在床上获得快.感》
  夜幕随着气温下降时,窗外街灯与车灯相交辉印,仿佛一条缓缓流动的银色轻纱,悄无声息渗透进夜色的缝隙。
  最后一排的男生们集体开黑,季林早就丢下没写完的卷子一起加入了进去。顾然的心思不在卷子上,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似的发痒,写一题就忍不住低头看桌洞里被他随意丢进去的书。
  犹豫半响,他还是憋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态拿出了那本书,他翻开两页,定睛一看,扉页的正中间正是两个男生伏在厨房里做.爱的姿势。
  顾然的脸色变幻莫测,啪地一声,就又把书扔了回去。
  上完最后一节晚自习后,顾然同季林和莫晓语摆手道别,从容不迫地收拾卷子和草稿纸。
  江知禾一放学就没看见人了,顾然只能一个人下楼走出学校。
  顾然的步子轻飘飘的,他不着急回住处。
  现在是十二月份,气温下降近0度,顾然拢了下身上不算厚的呢子大衣,这是他前段时间见江知禾穿了一次后,自己偷偷摸摸买回来的同款。
  也不知道江知禾是怎么练出穿那么薄还不怕冷的体质。
  这才走出教学楼没一会儿功夫,他就被冻得手脚冰凉。
  要不,等明天放假了,再去淘几件和江知禾相同的毛衣?反正今天早上江知禾见他拿出这件衣服时,神色是平静的,再多几件也无妨。
  盘算得不错,顾然掂了一下书包,准备出校回家,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小树林站着两个人。
  正对着他的人隐隐约约 看得清楚,有点像陈程,顾然犹豫了下,又仔细看了一眼。
  正对着的是陈程无疑,她没背书包,只站在那里,头轻微低着,双手紧紧抓着衣摆扯拉,似乎很焦虑。
  至于背对着他的,顾然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谁了,除了江知禾,他还没从谁身上见过自带制冷气场的冰美人。
  他离江知禾不算很远,下午才见过他们两一起说过话,此时自己的男朋友没有等他一起走,反而是和别的女生偷偷躲在小树林。
  顾然垂着睫毛,站在原地不知是走还是留。
  如果按理智来说,他是相信江知禾的,但他目前的理性瞬间消失殆尽。
  正当他把自己关进小黑屋时,陈程匆匆忙忙捂着脸从小树林里跑了出来,她似乎是没料到顾然会在这里,脚步顿了一下。
  顾然眨动着睫毛,面无表情同她对视,他对陈程说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
  陈程的眼睛怎么好像有点红?
  而他疑惑的空挡,陈程却已经反应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远了。
  顾然伫在原地,默默地等着江知禾出来。
  江知禾看见他,没有问他怎么在这里,好像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冷吗?
  冷。顾然软着眉眼点头,像只猫儿般等人抱回家。
  过来。江知禾张开双臂,温柔地看着他的男孩:我给你取暖。
  江知禾一句话,就把他刚才丢失的理性找了回来,他踉跄着步伐跌进了江知禾怀里。
  冰凉的身体逐渐变得暖和,顾然无意识地用力抱紧了江知禾,不知为啥,他心里很慌很乱,总觉得江知禾会随时离开,随时消失。
  顾然。江知禾轻声呢喃:我喜欢你。
  第二次听江知禾表白,顾然心里一颤,他把脸埋进江知禾的胸膛,闷声道:我也
  先别说。江知禾打断他:现在不是时候。
  顾然仰起脸看他,浅褐色的眸子里浸满了不知名的恐慌。
  别怕。江知禾说:别恐慌,别瞎想。
  顾然不说话,江知禾低笑了声:该回去了。
  这是顾然第一次这么仔细又认真的见江知禾笑,他说:好。
  顾然跟着江知禾一起出了校门。
  沿街的路边上停着辆黑色欧陆,欧陆的后窗稍稍降下了小半,露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半张侧脸。
  你先回去。江知禾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早点休息。
  顾然倏地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辆车和里面的人。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望向这边的视线,那个男人转过头,降下了车窗。
  是你爸爸。顾然小声问他。
  江知禾身子微微一颤,随后偏头看他:不,不是。
  可能是路边的灯光太暗,江知禾此时的面孔让人毛骨悚然,他微张着唇,想要说什么时,江知禾簌然转身走向那辆黑色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