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宴感觉喉结那凉了一下。
  偏了。肖远手腕翻转,指背碰到喉结,轻轻擦拭。
  许宴捉住他手指,不让他擦,低声道:男人喉结不能乱碰,你这样就是撩拨。
  肖远:你想多了。
  许宴松开他,欠起半个身子,凑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说完了坐回去,一副大人叮嘱小孩的语气:懂了?
  肖远捏紧香水瓶,点点头,咬碎嘴里的薄荷糖。
  许宴在他耳边说的是:男人喉结就是第二性征,你纯情得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思想猥琐的变态。记住啊,不要随便摸人家喉结。
  肖远纳闷了。
  纯情会有容易害羞这个表现,但害羞不能完全代表纯情。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啊许宴。
  第三节课,卡着将要下课时分,失踪好些天的何展来了。
  他穿件白色羽绒服,黑色背包挂在肩上,浅蓝色牛仔裤,和往常穿衣风格大不相同。
  本身长了一张具有欺骗性的书生脸,加上此刻鼻梁骨有些淤青,贴了块浅白色透明的创可贴。让人看上去第一感觉就是他被欺负了。
  连日不见,下课后,大家好奇之余对他表示询问关切。
  何展身靠窗台,说:没多大事,就是我请假,我老子看我不顺眼,揍了我两下。
  你别靠窗台,白色衣服很容易就脏了。宋芝悦提醒。
  女生都爱干净,尤其对穿白色衣服的男生,在卫生习惯和形象方面会下意识地要求偏高。
  你看肖远,一件白色外套穿两天都看不见脏。说着,她不忘把自己粉色外套领口拢了拢,免得让人家看见污渍。
  何展扯了一下唇,说了句「谢」,坐下之后,看了眼肖远。
  肖远闷头认真看书,心思却已经跑到九霄云外。
  班里的学生大部分住校,宿舍没有洗衣机,所以大家都不怎么在冬天穿浅色系的衣服。
  肖远是一个例外。
  不仅因为他本就喜欢白色,也因为他想让喜欢的人多看自己两眼,多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此时此刻。
  他喜欢的人是把目光固在他身上了,但感觉却如芒在背。
  肖远闭眼反省,心说中午一定要回公寓把衣服换了。
  许宴不高兴。
  不高兴的原因,始作俑者何展知道,被殃及的肖帅哥也知道。
  一个午饭,吃得闷闷不乐。
  回到公寓,肖帅哥换了鞋就往卧室里头钻。许宴抿抿唇,尽量平复心里的不高兴,去喂滚蛋。
  不一会儿,肖帅哥出来了,换了件驼色大衣,里面是件高领毛衣,大衣版型虽是休闲款,但还是衬得肖帅哥身形单薄。
  许宴阳台进屋,摸了一下大衣厚度:你过夏天呐?
  肖远:羊绒,抗风还可以。
  你房里那毯子叫羊绒,你这叫羊皮,抗风有屁用,它不保暖。许宴比之前更不高兴,你没衣服换啊穿这种的?
  堂堂Xmz小太子大冬天没个保暖的衣服穿,说出去谁信?
  许宴大手揽住他脖子,把人往卧室带:这样穿肯定不行,晚上就得冻得鼻涕横流,银海市腊月和正月很冷,你别不信我。
  肖远心说,再冷能有国外冷么,光下雪都能下两个月。
  卧室床上还躺着他的白色羽绒服外套,和半高领的黑色毛衣。
  许宴进屋一愣。
  行,我换件。肖远准备去大衣柜再找件。
  等会儿。许宴没让他动,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问,你觉得我这件怎么样?
  普通的黑色羽绒服,中长款,唯一亮眼的点在袖子上,有两道浅灰色镶边。
  好看。肖远心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好看就行。许宴热情地帮他脱大衣,我今天刚穿这件,干净,还有你给我喷的松木香。
  驼色大衣无情被丢到床上去,许宴随后脱掉自己外套,往他身上披。
  肖远懂了。
  许宴转身去拿白色外套穿,自言自语:我真他妈聪明!
  肖远:
  许宴穿好,进卫生间照了照,非常满意地问:怎么样?
  肖远衣码是xl,他本人喜欢穿码偏大的外套,比如xxl,有效避免将自己过瘦的缺点暴露出来。
  外套穿在某许身上刚好,白色更显某许肤色。
  肖远彩虹屁冲到嘴边,许宴突然想起什么「啊」了声,重新回到床边,边脱外套边说:你把我毛衣也穿上!
  肖远:为什么?
  这问题直到两人回了学校,教室近在眼前,换衣主谋才说:我要气死某个心机不纯的copy精。
  肖远:
  宋芝悦感觉今天萦绕在空气里的味道太好闻,像被雨水洗礼过的清新草地,淡淡的木质麝香,和浓厚的雪松味道纠缠在一块儿。
  她嗅到肖远身上,余光瞟后面的许宴,问:你俩怎么换衣服了?
  肖远没想好措辞。
  许宴听见,坦坦荡荡:我们中午睡了一觉。
  何展:
  肖远头低下去,并不认为这是气死某人的好句子。
  许宴注意宋芝悦神情不对,仔细回味了一下刚刚说的话,道:我们一人一屋睡了一觉。
  你吓死我了。她拍拍心口,我以为最近兴起BL校园小说照进现实了呢。
  肖远:BL?
  来自12年后的许宴对这词不算陌生,阻止宋芝悦科普,说:诶诶诶,就拿我和肖远的关系来说,换衣服穿不奇怪啊。
  我没说奇怪。宋芝悦还想科普,BL就是
  我连他内衣都穿过。许宴慢悠悠使出杀手锏。
  男生内衣就一件,是什么没必要明说了。
  宋芝悦瞪大眼,满脸八卦,瞧得出来非常想问,但碍于垂头红耳的肖远又不好意思问,欲言又止地憋了半分钟,正好熬到预备铃响。
  她跺脚,重重地「唉」一声,转过去写纸条。
  肖远松了口气,摸出手机飞快发了条微信。
  净含量:不至于。
  清零:如果你看到我同桌现在吃屎一样的表情,你就不会说不至于了。哦豁豁
  肖远:
  清零:想看么?我允许你看,看过笑一下,气死他。
  净含量:我不看。
  清零:看吧。
  净含量:不。
  许宴生出逗弄的心思,故意说:我命令你看。
  命令
  肖远抿了下嘴角,不看他会生气吧,可自己真不太想看。
  这时,宋芝悦写好纸条,要递给许宴。肖远心里想着事,下意识盯住纸条,跟着左转,毫无准备之下撞上何展的眼睛。
  对方似乎也有些意外,惊喜地弯了一下唇。
  肖远若无其事坐正身体,低头反思。老师进门时,他手机亮了亮。
  清零:??
  许宴现在非常不理解自己,明明是自己怂恿他看的,但他真看了,心里又不舒服。
  故而,整个下午没再搭理过他。
  可晚自习结束,许宴贱嗖嗖地搂着人家臂弯,心情正常了:怎么样,哥哥的外套暖和吧?
  肖远:我比你大。你该叫我哥哥。
  许宴下意识低头。
  察觉他低头,肖远下意识看他,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来,四目相对。空气渐渐变得尴尬。
  你想歪了。肖远率先抬脚往前走。
  我想什么能让你知道?许宴追上来,勾了勾包带说,你绝对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肖远: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知道,反正你误会我也不是一次两次。许宴咕哝。
  肖远认真想了想,温和道:你在想什么?
  许宴飞快笑了一下,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在想,你在我梦里的时候,身材比我壮,长得比我高,事业比我强,哪哪都比我厉害。
  这一听就是哄人的。
  但肖远还是被哄得高兴,想笑又忍住,快乐都藏在眼睛里,一会儿就乐得水光潋滟的。
  晚上的寒风像刀子。
  肖远身上许宴的外套没帽子,许宴看了看他,弯下脖子,说:帮我把帽子取下来。
  直接戴上啊。肖远伸手去拆,摸到拉链了忽然停下动作,索性一把将帽子扣他头上,不忘拉一下帽绳抽紧,我不戴。
  许宴只露出脸:不识好人心,你要冻坏了我不负责。
  何展!一个青年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粗鲁地扯了下许宴胳膊,说好晚上给我电、啊!
  青年像摸到电闸门似的缩回手,不好意思啊小兄弟,认错人。
  许宴眼皮子落了一下,扫到青年手背上的图案纹身,眼皮子又抬了一下,算是将这人简单观察完毕,点点头不太在意:嗯。
  青年准备回到马路对面,转身时看见什么,嘴里「操」了一声,朝他们身后跑。
  同时,马路对面青年的两个同伙也往那边跑。
  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很想堵住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何展看见他们仨,没有跑的意思,任由青年推搡一把,然后两人勾肩搭背聊起来,似乎推搡只是好友打招呼的方式而已。
  青年道:老子刚认错人,把前面那家伙认成你。
  何展说「是么」笑了笑:他是我同桌。
  青年诧异了下,想到什么说:你跟我分手,就为了前面那孙子?都他妈什么年代还情侣装。
  何展也不解释,笑意淡了一点:找我什么事?
  早上说好给我电话,我等你一天你都没打。没办法,只好来学校堵你了。
  青年朝新天地网吧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台球不是玩的可以么,走,帮我钓个凯子。
  你把我当什么了?何展拨开肩上的爪子。
  我是你债主!青年手指在他胸膛上点了点,你忘了昨晚上过我之后,你答应我什么,三件事,我现在要你兑现一件。
  夜很寂静。
  肖远是被枕头旁锲而不舍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
  没睡好时,他会有一点点起床气,除非许宴在,会收敛一点。这会儿手机时间凌晨过半,哪个缺德鬼骚扰他?
  程文宇。
  上次打电话,还是暑假交流作业那会,所以今晚是搞什么,有不会的题?
  划下接听。
  他闷声闷气问:有事?
  电话那边不是太安静,有一些嘈杂,听不清楚,夹着一两句脏话在里头。
  事情不对劲,肖远困意散了些,爬起来坐好:程文宇?
  肖、肖远。程文宇嗓音带颤,似乎遇到害怕的事,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带我们走。
  肖远:你们?
  我,班长,还还还
  你电话开的免提?听到班长的名字,肖远打断道,有人旁听?没有就把情况说清楚。
  我
  磨磨唧唧!听筒里有其他男声道,还特么高中生,不如老子一个初中毕业的!
  肖远愣了下,只觉得这道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你同学扣这了。男声大概抢过了电话,限你10分钟过来,迟一分钟我按一个人喝茅坑水!
  凌晨过半这个时间点,对于习惯夜生活的年轻人来说真的不晚。
  肖远赶到台球室时,还是被里面的人数惊了下,倒不是满得无处下脚,只是社会青年占了大半。
  东哥坐在台球桌上,正和台球室老板有说有笑,看见肖远进来,表情变得惊讶。
  东哥跳下桌子,真是你,难怪听声音耳熟!
  肖远往中央桌去,和地上跪着的那几个对上视线,程文宇,班长,王猛,一个化妆的陌生女孩,以及何展和他的三个朋友。
  我来了。他对东哥说。
  喘成这样?东哥将他上下打量,仿佛已经忘记10分钟期限。
  离得远,跑来的。肖远问:他们几个怎么了?
  这些东哥示意那边跪着的,都是你同学?
  有些不是。肖远说。
  东哥点点头,手在他肩上拍拍,话里有话说:与其追根究底问谁对谁错,不如再直白点,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抱歉。肖远明白,我要怎么把人带走?
  简单。东哥抓过桌上一个彩球,向上抛了两下,丢给他,口吻恶劣地说,赢一局救一个人,输一局按一个人进茅坑。
  肖远略微犹豫。
  惩罚没多大危险,就是丢脸,说明他们矛盾不大。
  但按赢一局输一局来算,那么救一个人,就必须输一个人。
  今儿来的要不是你,不论谁,我都让他出去跪一晚上。东哥似笑非笑说,打吗?
  东哥,咱们都是男人,女孩子掺和进来不好看,不如把她排除在外。台球室老板私下叫东哥东子,场面上还是叫东哥。
  垂头丧气的班长立刻抬起脑袋,请求的目光望向东哥。
  肖远皱了下眉,看跪在班长旁边的女孩子。
  女孩子年纪不大,齐刘海,扎了一个很漂亮的丸子头,长着一张娃娃脸,眼妆有些哭花,左脸有个清晰的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