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非仰头灌下小半瓶水,说道:您今天请假的原因,我想我能猜到。
  刘警官叹了口气,认真说道:小非,你是我儿子,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行为,爸都支持你。爸也清楚,因着前段时间那事,你心里有怨。但是,人也不能带着怨恨过一辈子,是不是?
  陆非道:您说的我都明白,我会调整好心态的,我还有您和妈呢!
  刘警官松了口气,拍着陆非的肩膀:能想通就好,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都会好起来的。
  陆非举目望着来往的车辆,忽然开口:爸,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们说。
  刘警官道:你说。
  陆非沉吟半晌,说道:学校,我不打算再去了。休学两年,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得差不多了。当初上师范,想当老师,也是想着能就近照顾外婆,现在外婆去了,以前的想法也没了意义。
  刘警官显然没想到陆非会说出这种话,愣了一会儿,才道:不上学,你打算做什么?小非,你要想好了,现在不管什么工作都要文凭,爸不想你将来后悔。
  说是这么说,刘警官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找家比较好的补习班让陆非补习,明年再参加高考的事来。他倒不是真的在意大学文凭,只是怕孩子觉得没能读完大学,心里遗憾。
  陆非道:我想好了,我想当演员,成功的话,还能申请在艺术学校入学,也有机会读完大学。
  刘警官差点被滑进嘴里的汗水呛死,当演员,混小子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演员是那么好当的么,现在哪个当演员的不是忙得日夜颠倒,还一个不小心,就会遇上各种难缠的绯闻,到时候怎么解决?
  许池那事儿,就忘干净了?
  然而,刘警官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把锅往刘阿姨身上一推,还道貌岸然的说道:小非,爸刚才也说了,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就都支持你,你想当演员,爸自然也不反对。只是,你妈那里,得你自己去说。
  刘警官是只狡猾的老狐狸,鉴定完毕。
  两人回到家里,照常能闻到弥漫在各个角落的香味,是在炖鸡汤。
  刘警官的脸都快绿了,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就想偷溜。
  陆非坏笑两声,提高了嗓音:爸,妈炖的汤就快好了,您不喝点才走吗?
  刘阿姨从厨房探出脑袋:往哪去,不是请了半天假吗?
  刘警官黑着脸瞪陆非,陆非又道:这么大天气,妈辛辛苦苦守厨房,您待会儿可要多吃点,别浪费了她的苦心。
  刘阿姨果然眉开眼笑,哼着小曲,心情颇好的在厨房忙碌。
  半小时后,陆非和刘警官的面前各被放了一碗香醇鲜美的鸡肉汤。
  一小时后,刘警官苦着脸出
  门,顺□□代:月兰,小非,中午和晚上我都不回来吃了,不用等我。
  陆非细心道:您上班辛苦,我们会把营养补汤留着给您当夜宵的。
  刘警官脚下踉跄,再也笑不出来了。
  刘警官离开家后,家里又只剩下陆非和刘阿姨,陆非向来都是想做就做的人,他在简单思考过后,就与刘阿姨说起他对未来的打算来。
  陆非边说边注意刘阿姨的表情变化,在他说到不打算继续上学的时候还刻意观察过,她的情绪隐忍又心疼,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陆非心中发堵,他其实也挺难受,若非情不得已,他也不想让她的心愿落空。他以前上的就是艺术学校,对师范半点不通,去学校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刘阿姨抓着陆非的手,红着眼睛说道:儿子,妈也不想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但你要想好了,现在退学了,以后想再上,就难了。
  陆非道:您说的,我都知道,我想好了,绝对不后悔。
  刘阿姨的情绪很低落,强打着精神和陆非说了一会儿话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陆非也回到房间,再次录制《余晖》的最后一幕。
  半天时间,反复录制,陆非的脸都快僵硬了,好在最后录制的结果还不错。相信再有几天,他就能完整的做出《余晖》需要的微表情,完成较好的拍摄效果。
  许池丑闻爆发的第六天,许池在其经纪人的帮助下召开记者会,公开宣布退出娱乐圈,并对他给圈内外带来的负面影响进行了真挚的道歉。
  然而,许池的真挚并没有得到网友的谅解,反而让网友反弹得更加厉害,辱骂声比以往更甚。
  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几句轻描淡写的抱歉就能抹去所有吗?
  死去的人能活过来吗?
  割破的手腕能恢复如初吗?
  受伤的心还能痊愈吗?
  许池的道歉,被当成了作态,他的退圈,无人挽留。
  许池公开道歉的次日,陆非在刘警官和刘阿姨的陪同下回到了原主的老家,原主的老家在小镇上,经济不发达,消息的传播速度倒是惊人。
  陆非三人刚站在这片原主长大的土地上,就陆续有人近前围观,多是担忧,也有轻蔑和嘲笑。
  陆非无所谓,他就是担心刘阿姨,他握着刘阿姨的手,低声安抚:妈,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所幸他曾送过原主的外婆回家,现在的小镇和三年前也没多大变化,陆非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半摸索着引刘警官和刘阿姨回家。
  原主毕竟是在镇上长大的,从小就懂事听话,给乡里邻居的印象都很好,尽管前阵子闹出了不少事,相信他的人还是有的。
  一路上,不管对方怀着怎样的心思,和陆非打招呼的人有很多。陆非没有相关记忆,只能凭韩易给出的资料,大概模拟原主的性格。
  在有人问起刘警官夫妻时,陆非全都介绍为他们是他的父母。
  他很清楚,有的话说出口,闲言碎语少不了,但他不后悔。
  回原主老家,是为了拜祭原主的外婆。
  三人刚走到原主家楼下,就被两个匆忙赶来的中年婶子拦住,说道:小非,先不要回去,去婶娘家里。
  陆非道:怎么了?
  两个婶子为难的看着陆非:你家被卖了,回不去了。
  陆非敛眸,如果他没有记错,在韩易调查的资料中,原主外婆的直系血亲只有两个,原主和原主亲妈。
  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房子的顺位继承人,首先是原主的亲妈,然后才是原主。
  房子不可能是原主卖的,那就只能是
  她回来了?
  果然,胖婶道:是你妈,她把房子卖了。
  陆非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对,他可以怨恨陆悠然,因为陆悠然生而不养,让他吃尽苦头。但他不是原主,没有原主的经历记忆,也没资格替原主表达对亲母的情绪。
  同样,他也不想为原主续上被她亲手扯断的血脉线。
  陆非表情莫名:不麻烦两位婶娘了,我和爸妈是来祭奠外婆的,完事我们就回去了。
  胖婶和刘警官夫妻打了招呼,对陆非道:就算去拜祭你外婆也要先吃饭喝水,再说你也不能两手空空去拜老人吧?先跟婶回去,我帮你准备祭品。
  陆非还想拒绝,却见刘阿姨朝他点头,示意他先答应。
  第24章
  到了胖婶家里,她先是用家里的水果零食招待了客人,才开始与陆非说起房子的事儿来。
  事情是这样的,原主在给其外婆复三后就匆忙返回了江都城。在他离开几天后,原主的母亲就领着她现在的丈夫来到了小镇上,并且要以女儿的身份继承原主外婆所有的遗产。
  原主外婆走得急 ,未曾立下遗嘱,又只有原主亲妈一个女儿,所以她对原主外婆遗产的继承基本是没有阻碍的。
  胖婶叹着气:本来这事儿我们都是不同意的,那房子是你外婆留给你的,住不住是一回事儿,空着也是个纪念。但是她不答应,说她才是那房子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还带来了律师,说不答应就打官司,她肯定不会输的。
  瘦婶道:我们也打了不少电话给你,想让你回来处理这件事儿,没打通。就三天时间,她就把房子卖了,走也不交代几句,也不关心你回来住哪里,哪有这么狠心的妈。
  陆非默算着时间,房子被卖的那段时间,他应该是在医院,手机在警局,接不到电话也正常。
  刘阿姨气得胸口发痛,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绝情的人,对亲儿子不教不养不管不顾也就算了,还要逼得他无家可归!
  胖婶又道:我去问过管房子的张大姐,说是房子卖了就只能再买回来,并且价钱还随着现在的房主开,很不划算。
  陆非沉寂半晌,实话实说:谢谢您们的关心,房子卖了就算了,我不打算再买回来。
  胖婶心疼道:不买也好,反正房子里的东西我和你李婶都帮你收拾了,现在正整齐的码在我家里呢!等回城里的时候去挑挑,看还有哪些是用得着的,舍不得的。
  陆非点头:好的,谢谢。
  胖婶道:谢啥,婶娘白当的?
  说完了房子,胖婶又小声问陆非:小非,你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怎么总是有人来镇上打听你的消息啊?
  陆非垂眸,掩住眸中沉郁:是吗?
  胖婶点头:最开始打听的人,自称是记者,问你品格为人,说是要报导。然后是两个男的,他们打听的就很多了,又是家庭,又是学校,又是你的兴趣爱好的。还有一个,昨天才来镇上的,现在还没走呢。
  前两组陆非能猜到他们打探消息的目的,至于昨天才到镇上的那位,他想做什么?
  见胖婶满脸担忧,陆非不由笑道:您别担心,我没在外面得罪人。我刚才也和您介绍了,我现在的父亲,他是江都城的警官,他不允许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发生。
  把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两位婶子就起身,打算去厨房准备午餐。
  一直保持沉默的刘警官忙起身阻止:两位大姐就别去忙了,中午咱们去饭店吃,我们请客,当是感谢两位大姐对小非的照顾。
  两位婶子自是万般推辞,在自己家里,做菜弄饭也方便,哪能破费去外面吃?
  刘阿姨也劝:两位大姐,下午去拜祭老人少不得还要麻烦两位帮忙,如果不让我们请一顿,怎么好意思开口说麻烦,你们就别摇头了。
  两位婶子推辞不过,只得锁了门,与陆非三人出门。
  在去饭店的路上,正在与刘阿姨交谈的胖婶忽然没有了声音,她扯着陆非的胳膊,低声道:小非,就是那男的,他就是昨天来镇上打听你消息的人。
  陆非顺着胖婶所指方向看去,在他们对面斜前的岔路口,一名身着灰白休闲装的年轻男人正顺着路慢步前行。
  陆非视力极好,只一眼,就看出那年轻男人是楚离。
  楚离现在不是应该在京都养病么?
  陆非只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不管楚离来干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
  胖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低声说道:那男娃长得好看,眉清目秀的,就是这里有点毛病,他昨天问我认不认识陆非?陆非我肯定认识啊,从小看着长大的。然后他又说是电视上那个不得了的演员,我的天,我哪能认识那种人物?
  陆非道:他应该是来找人的,和我们没有关系,照实说就好。
  胖婶道:我昨晚上专门叫我家小乐给我找了那个明星的消息,好家伙,都死了好久了,吓得我半晚上没敢睡觉。
  陆非眼皮轻跳,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死了的消息,心情都特别微妙。
  陆非几人要到饭店得过马路,楚离要到原主家附近同样也得过马路,也不算巧合,两人在过马路时正面相对。
  陆非也没有
  刻意对楚离装作不认识,他对他轻微颔首,以示招呼。
  楚离神色淡然,却是不着痕迹的拦住了陆非的去路:陆先生,好久不见。
  陆非侧身与楚离拉开距离,从容又不失礼貌道:确实有些时候没见了,楚先生的身体,看起来好了很多。
  刘警官作为陆非的长辈,在陆非和楚离打完招呼后,开口道:小非,朋友吗?请朋友和我们一起吃个便饭吧。
  陆非眉梢微挑,他可没有忘了当初楚离把他当成瘟疫对待的模样,宁可摔倒也不要他扶着!
  请楚离与他同桌吃饭,跟让楚离直接服食瘟疫病毒没两样,他想楚离应该更愿意饿着。
  陆非坏心眼的对楚离发出邀请,出乎他意料的,楚离竟然点头答应了。
  从楚离加入后,胖婶就不找陆非说话了,三个女人走在稍后面的位置家长里短,时不时的还发出愉悦的笑声,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楚离与陆非并肩而行,看似亲近,却又隔着绝对疏离的距离,直到饭店,两人也没有多余的交流。
  自古以来,消费和质量都是成正比的,镇上的消费不及城里,自然拿出手的菜色也不如城里色香味俱全。
  在餐桌上,刘警官夫妻郑重表达了对两位婶子的感谢,再三表示陆非就是夫妻俩的亲儿子,不会让人欺负他。
  两个婶子都是看着原主长大的,看到他有现在的缘分,也是真心为他高兴。
  她们坐在刘阿姨身边,不断的说着陆非的好话,懂事,孝顺,能干,说他小时候的事,说得刘阿姨红了眼睛。
  吃过午餐,陆非和楚离率先走出饭店,找了个相对安静的树林站定,树林中枝叶婆娑,光影斑驳,蝉鸣不绝于耳。
  陆非斜倚在树上,抬眸看着不远处的楚离,说道:楚先生,有什么话,说吧!
  楚离回望着陆非,些微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落在陆非的身上周围,给他整个人都铎上了几分光华,让他心生恍惚。
  楚离移开视线,开门见山的说道:陆先生,你是在考上江都师范大学后才离开镇上的,对吗?
  这件事随口一问就知道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陆非颔首:是的。
  楚离又道:三年前,陆非先生在小镇附近拍摄电影,为期半月,期间或许来过小镇,但那时你正在江都上大学,与陆非先生并无交集,是么?
  又想扒他马甲,经过他的同意了么?
  陆非蹙眉,说道:楚先生,还在京都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有些事关乎个人隐私,不方便透露。现在,我也是同样的话,关于隐私的话题,你不用问了,我拒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