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谢。
  陈笑年将错就错,没有解释自己是在走神,笑着接受了这份好意。
  等盒子包装完,被齐阿姨一起放进冰箱冷藏着,披萨也出炉了,香喷喷的芝士拉着丝,夏歌在旁边惊叹着拉丝好长好长啊,齐阿姨就直接站了起来,向他展示这么好的芝士最长可以拉多长的丝,然后将拉丝最成功的那一片给了已经攥紧刀叉的小夏。
  夏歌仰着头接过了芝士的尾巴,然后才伸手奉上自己的碟子,吃掉后开始嘟囔应该拍下来就好了。
  旁边,陈笑年在智脑上点了几下,笑着说道,已经拍下来了哦,马上发给你。
  只想拍芝士的小夏:我也拍进去了吗?!
  哎呀,那也给阿姨发一张吧?
  那阿姨千万别给别人看啊,不然太丢人了。
  齐阿姨咯咯地笑起来。
  很快,一天的下午茶之行就这么结束了,临到要走的时候,夏歌还积极说着小花园的事,说着自己种的花的事情,说着茶叶梗可以竖直着悬在水里,以及蜂蜜的事情,给齐阿姨留下了自己拍的小照片,约好了下次来和阿姨一起为花园修剪枝叶去杂草。
  直到真的要走了,陈笑年依然没有提出想让齐院士帮忙牵线的事,他的目光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应有的那么轻松澄澈,但比刚来的时候,已经少了几分拘谨。
  齐阿姨将他们送到门口,再一次笑着看向陈笑年,你也就直接回家了?
  嗯,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您。
  齐阿姨摇摇头,表示不用谢,我还以为,你会趁着今天说点什么别的事呢,还特意带了那么贵重的见面礼来。
  意图竟然这么明显被看出了,只能说不愧是齐院士。
  陈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摇摇头,等下次我作为另一个身份,而不是小夏的朋友,来正式拜访齐院士的时候,再说那些枯燥又正经的事吧,至于今天我已经过得很充实,很有意义了。
  好孩子。
  齐院士宁静的双眸望着他,不需多言,便听懂了很多,上前一步,在陈笑年比自己高了一些的肩膀上拍了拍,
  很好,很好啊,看到小夏有你这么在意、珍惜他的好朋友,阿姨就放心多了。你呀,不愧是年轻人,青出于蓝,比阿姨当年聪明多了,等到老了的那一天,你的院落一定会比阿姨家更热闹的。
  陈笑年嗯了一声,朝着齐院士微微欠身点头,转头追上了夏歌的背影。
  陈同学!你跑这么快,里面的班戟要晃歪啦!
  没关系,他们不会在意的。
  诶?想好送谁啦?
  嗯。陈笑年走在他身旁,看着道路尽头那一棵叶片全都变火红的大树,忍俊不禁地说道,想好了。
  夏歌在研究所门口与陈笑年分别,约好下次再一起玩,然后就捧着好吃的回去了。
  院落里,德叔已经来了,正在把那些飘落得到处都是的金色落叶扫成一个冒尖的小堆,让人非常有冲过去高高跳起然后一头扎进去的冲动。
  德叔
  夏歌腾出一只手,远远地打起招呼来,听到这么一嗓子,虽然声线已经变了,但那熟悉的语调和语气,让德叔一下子反应过来,手里的扫把都扔了。
  远远地,陆行深在忙碌的闲暇里抬起头,朝着窗外看去,一眼就瞧见某个仿生人正一路加速冲刺,十几米外的目标似乎是某个刚刚扫好的落叶堆,顿时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好在,想象中让人心梗的一幕并未发生,金色的落叶旁,是德叔被重逢的喜悦冲昏头脑,立刻扔了扫帚就跑。
  德叔也是好几十的人了,在陆行深的印象里一直非常稳重,甚至因为担心他的成长问题,曾经在他小时候,还是个有些严厉的长辈。
  严厉的长辈老了自然不严厉,但突然间拉着其它孩子小跑冲向厨房也太离谱了。
  而且为什么996脖子上好像突然多了一条毛围巾,咖啡色的,进门的时候还没有吧。
  李彦还没走,也瞧见了这一幕,在他耳边幽幽开口,今天德叔是带了一只乌鸡和一只大鲈鱼来的,这可能就是隔代亲吧?以及你爷爷觉得你冷。
  陆行深:?
  李彦越发肯定起来,我猜德叔是直接把咱们夏夏当孙子疼了,上次他去看孙子不也是带了一只鸡一条鱼么,标配!
  陆行深:谁跟你是咱们。
  冷冷反驳后,陆行深转身就走。
  这一次,李彦没有被他释放的冷气惊到,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陆行深的背影。
  陆行深啊陆行深
  一个文件袋被陆行深在前方拿起,向后丢去,别废话,晚饭前赶紧走。
  小气。
  李彦接住那个袋子,小声吐槽,然后跟了上去,
  你现在是天天都过着神仙样的生活啊,陆行深,不过,事情还没完呢,我一个朋友你懂得偷偷告诉我说,那谁有快要苏醒的迹象了,估摸着是不会变植物人了。
  陆行深脚步微微放慢了些,脸上那几乎可以用生动来形容的、仅限于朋友间的嫌弃表情也收敛起来,是么。
  这时候提到的人,不用指名道姓,也能猜到是林玉音。
  提到这个,陆行深的眉头又不住地蹙起,这么久了,傅薄妄那边也没动静,完全没有提退婚的意思。
  诶?你说这个啊,李彦一时被跳跃的话题搞得一愣,可是都这样了,他退不退婚也无所谓了吧?
  陆行深不置可否,他表现得过于安静了。
  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无法彻底放心。
  也是突然优柔寡断什么的,也不像是这位上校的风格。
  李彦仔细想想,也察觉到了不自然感,不,与其说是安静、优柔寡断什么的,更像是在等什么,反正,总不会是真的伤心到借酒消愁从此颓废去了吧,想想就不可能。
  陆行深一路把他送到门口,两人站在玄关,李彦拿起自己的那件风衣披上,又多聊了几句。
  反正,就看这几天了,李彦轻松地说着,一耸肩,
  只要45天内他不醒来,审判就会直接开始,就差最后这一周了,准确来说五天。就算他在五天内,真的像我那朋友说的,经过医生的不懈努力,还是醒来了
  那他可能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行深在一旁冷声补充。
  李彦想了想到时候的情况,也难得有些沉默。
  违禁品的大本营已经被控制,整个邻星都在一点点恢复正常秩序,在公众看来,林玉音是睡是醒或许区别不大,已经造不成多大的破坏。
  但婚约不除,就是军属,判决的宽严程度就有所不同是一个,一旦醒来,是否会以报复的心态将996的存在曝光,或者以此威胁什么,是另一个隐患了。
  总之,这备份我先带走了,你万事小心,
  李彦拍拍陆行深的肩膀,在对方嫌弃地拿出手帕擦拭被他碰过的衣服时哈哈笑起来,小夏还没治好你的洁癖真是个奇迹放心吧,就算你被他拉下水,要接受一段时间的隔离调查,小夏这边也有我在呢,不会让他有任何问题的。
  好。
  李彦上了悬浮车,走之前还嚣张地把车开到研究所的楼顶附近,打开车窗对着里面和德叔一起为乌鸡拔毛的小夏招手,收获一个惊讶的李医生你还在啊!的感叹。
  然后在陆行深朝他丢眼刀之前飞速离开。
  充满消毒剂气味的单人病房里,冷白的灯光落下,照亮这一方比起病房,更像是监狱的地方。
  素白的墙壁与地板、床单被褥之外,就连窗户和通风口都焊着紧密到最瘦的人也无法通过的栏杆,全部锋利尖锐的物品都被收了起来,哪怕是梳子也没留一把,唯一的房门已经上锁,门外更是站着两个守卫。
  难以想象,这样严密的设施,针对的是一个昏迷不醒长达四十天的病弱青年,他的皮肤几乎比纸还要白,胳膊瘦到能看到骨头的轮廓。
  可正是这样的一个人,盗走了学术研究用的废弃芯片,改造成了危害一方的违禁品,甚至暗中伙同十数个被通缉的恶劣罪犯,占领了一个行星作为据点。
  傅薄妄站在病床边,以未婚夫的身份探望着或者说是监视着这个看似无害的可怕年轻人。
  他早就察觉到林玉音身上的不对劲,若非那个仿生人凭空出现,冒充了林玉音这么久,或许能够更早地发现端倪。
  在回来后的一个月里,邻星的那些人已经被大致查了一遍,对应上了无数个失踪、偷渡、在逃、甚至已经被登记为死亡的灰色人口。
  里面有的人确实穷凶极恶,罪无可恕,也确实有着真正的可怜人,自以为已经生活在无忧无虑、再也没有烦恼与束缚的乌托邦。
  这让后续的调查、判决都出现了很大的难度。
  但,善后是他们的事,作为上校,傅薄妄的主要职责并不在此。
  甚至相关的条例会因此出现多少调整,也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并不明亮,比窗户的四四方方大不了多少,此时也逐渐拉长,一点点爬上床沿。
  傅薄妄是站过岗的,在床边隐匿呼吸,将存在感拉到最低地站上几个小时,也不算什么。
  他已经等了太久。
  就在此时,他终于等到了。
  床边放着的,夹着监测心律的夹子的手指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很微弱的活动,就像是错觉,又或者只是梦中人无意识地蜷缩,很快就不见了。
  若是其他监视或探望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将这个发现第一时间通知给主治医师。
  但傅薄妄没有动,甚至眼睛也未多眨一下,呼吸依然沉而缓慢,像是从未站在这里。
  这一下轻微的活动之后,是林玉音的眼球轻轻转动,睫毛轻颤着。
  傅薄妄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又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傅薄妄将目光移转,落在旁边显示着心电图的仪器上,忽然笑了。
  心电图的波动与之前相比,几乎是没有变化的,依然那么地缓慢,像是一个深度睡眠或昏迷中的人才会有的心跳。
  但哪怕是如此轻微的变化,只比刚才快了、重了那么一点点,也是能够被看出的。
  对于正常人类来说,就算有这样的变化,也不意味着苏醒。
  但林玉音是那个【70%】。
  傅薄妄上前一步,靠近他的床沿,低垂着的眼眸深处有着死水般的墨绿色,张口时的声线也带着仿佛来自深渊的幽暗感,
  林玉音,你是自己睁眼,还是让我帮你?
  心电图上,那心跳的波动终于猛然快了起来。
  傅薄妄嗤笑一声,我的耐心有限,别逼我动手。等新的提案生效,你就只算是半个人了,当然,在那之前,我不介意把你娶回家,合法合规地慢慢折磨。
  说着,他拿出一个扁扁的金属盒子,伸手贴在了病床边的监控仪器上。
  种种数据猛然刷新,变成真正平静的假象。
  谈谈吧。
  病床上,林玉音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眼清明不见丝毫迷茫与困倦。
  想要装睡直到这个男人放弃离开的计划,终于夭折。
  傅薄妄,你想要什么?
  真相,以及你的配合。
  傅薄妄俯身靠近,以一种随时能让他咽气的距离,冷声逼问道,
  那个冒充你的仿生人
  第98章 赞美秘密
  傅薄妄已经在保外就医的病房盯了林玉音很多天。
  无论是以私人身份, 作为林玉音的未婚伴侣,还是以公事为借口,作为与林玉音的案子相关的上校, 他都有充足的理由停留在这里。
  哪怕是对于那些一直忌惮着他, 始终认为傅薄妄需要被约束的那些高层来说, 傅薄妄突然把攒了许多年的假期一口气休掉, 花在这么个林玉音的身上,也是好事。
  星际帝国的高层也不能免俗, 哪怕科技飞速发展、制度如何彼此制衡,仍然重复着数千年前封建帝王的疑心病。
  一边馋着屡屡立功的猛将的才能, 一边因为这样一个出色的、无法被替代的猛将难以被掌控而将其视为定时炸弹, 处处提防, 怕他同时得民心,怕他有反心, 就连他接连多年都不肯休假, 看起来进取心太重, 都要担忧一下是不是应该让他多个弱点更好。
  于是在傅薄妄终于十年来第一次提出要休假的时候,那些忌惮他已久的政治家们恨不得举杯庆祝一番, 对于他想探望或是监视林玉音这件事, 能绿灯就绿灯。
  就连过去对于这类罪犯探视时长的限制,也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被修改了,将不合规变成了合规。
  至于林玉音?
  谁会管他的死活。
  林玉音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如今的他,不是什么林家的少爷, 那个早已落寞的家族也无法给他丝毫庇佑。
  一盘棋,下到最后,满盘皆输。
  他在数天前苏醒,为了掌握主动, 继续伪装着昏迷状态。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于一个已经被改造70%的人来说,他的心律、呼吸,早就成了能够被高度控制的机器,不被发现也不难。
  管家爷爷曾经来看过一次林玉音,将现在的情况,他还有多少时间,面临的局面都一一告知。
  并非是知道他已经醒来,管家爷爷只是在每周一次的探望时间里,都会重复这样的举动,赌一个可能,一线生机。
  如果一直睡下去,虽然可能对植物人的判决会相对较轻,但也相当于放弃了主动的抗争。
  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他人来决断,这是林玉音无法忍受的事。
  哪怕要冒着更大的风险,哪怕可能会输得更惨,哪怕到最后也无法改变多少,他也无法就这样睡下去。
  他从来不是一个怕冒险的人,只要利益够大,他就能做出更危险的举动。
  所以,必须醒来,亲自联络为自己辩护的人,亲自寻找更多生机,充分利用一切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