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渡之笑着:嗯,你先去忙吧。
  摸螺蛳要趁早,螺蛳晚上会爬出来吃东西,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它们就会退到淤泥里面去。
  叶缓归到石桥旁边一看,桥墩上和台阶下满满的都是螺蛳,随手一摸就是一大把。
  他将袍子脱了放在台阶上,随后脱了鞋袜挽起裤腿下了河。早上的河水有些凉,刚一下水叶缓归冰得咧着嘴抖了一下。
  他两手向着码头附近的石头下抹去,再拿起来的时候,手中就捧了一捧青黑色的尾巴位置长了浅浅青苔的螺蛳。大螺蛳被他丢到了竹篮中发出了小石子相碰的声音,小螺蛳则被他丢到河里继续长。
  鸭鸭见主人下河了,它开心得不得了。看到叶缓归摸螺蛳,它也忙不迭的帮忙,只见它长脖子往水中一浸,再抬头的时候,嘴巴里面就叼着三四粒大螺蛳。
  招财进宝守在岸边,当鸭鸭将螺蛳丢到篮子里面的时候,这两就伸出爪子轻轻的抚摸着鹅头。
  螺蛳数量实在太多了,叶缓归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捞了大半竹篮的螺蛳了。他提着螺蛳回家的时候,福伯的早饭还没吃完。
  他取了个大木盆放在了厨房中,随后提着篮子哗啦一声将里面的螺蛳倒入了盆中。加上大半盆清水之后,就任由螺蛳去吐泥沙了。
  福伯放下碗筷瞅了一眼:好家伙,这么多哪!今天能过瘾了!
  叶缓归竖起大拇指:放心吧福伯!保证是你喜欢的味道!
  福伯捋着白胡子:太好了~
  喂谭渡之服下凤凰足之后,福伯就开工了。他将叶缓归赶出了房间,随后房间里面什么情况他再也看不到了。
  等福伯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房门一开,福伯就看到了叶缓归窝在客厅的椅子上一脸幽怨:福伯,你怎么没让我磨凤凰足啊?
  昨天不是让他帮忙磨了吗?今天怎么不用了?他一直期待着能进去看一眼,结果他人都贴在房门上了,房间里面安安静静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数次想破门而去,但是怕影响了福伯,只能忍下来了。
  福伯哈哈哈的笑了:等急了吧?嗨,昨天那是意外情况,我第一次上手,难免疏忽嘛,今天有了经验,这不就顺了嘛!
  叶缓归连忙站起来,他向着房间中张望:怎么样了?
  福伯拦住了他:你就别进去了。今天我的药下得重,他到现在都没醒呢。跟你说个好消息。
  叶缓归好奇道:什么?
  福伯骄傲的捋着白胡子:我今天把他的两只脚都给接好了!只用了三根凤凰足!
  果然是好事!谭渡之少受罪的同时,他们还省下了一根凤凰足!
  叶缓归开心极了,他扑到福伯身上:福伯你好棒!
  福伯摸了摸叶缓归的头:说好给福伯做的螺蛳做了吗?
  叶缓归连忙点头:材料已经准备好啦!只要炒一下就能能好!
  除了螺蛳,叶缓归还给福伯准备了好几样下酒的小菜,就等着福伯出来啦!
  福伯迫不及待的就要往厨房走去:哎呀,我有口福了。
  叶缓归则往房间溜去:福伯,我先去看看老谭,看完了就去炒螺蛳。说着他呲溜一声的蹿到了房间里,看得福伯哭笑不得。
  谭渡之的面色还行,福伯今天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他到现在还沉睡着。他的两只脚架在了翘翘身上,脚踝部分裹着纱布裸露在被子外。
  谭渡之睡着的样子非常好看,如果一定要叶缓归想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的睡姿,那就是规矩。
  叶缓归给他提了一下背角,看到他的双足后,他从柜子里面取出了一床薄毯子轻轻的盖在了脚上。
  做好这一切之后,谭渡之依然没醒。叶缓归轻轻的带上了房门,他要给福伯去爆炒螺蛳去了。
  石桥下的小河中的水来自山上的山泉,水质特别好,养出来的螺蛳也特别干净。叶缓归中午的时候给它们换了一盆水,还顺带剪掉了螺蛳尾巴。再养了大半日,盆中的水依然清澈。
  螺蛳们顶着一片棕色的盖子,稍稍感觉到动静,它们就会快速的缩到壳子里面去。
  叶缓归将盆中的螺蛳倒出来又洗了三遍,洗得螺蛳壳子上青色的苔藓都掉了,他才心满意足的将螺蛳捞出来放在筲箕中过水。
  锅台旁边的案板上放着早已准备好的配菜了,只见上面有葱段姜丝,有红的青的泡辣椒,有一大把蒜蓉,还有一扎洗得干干净净的紫苏以及一小把形似薄荷的嫩芽。
  这是藿香的嫩芽,叶缓归在鸡窝旁边种了一窝,每年不用打理就能冒出好多小藿香。做鱼虾的时候掐上一把往锅里一丢,那味道又清新又能去腥。
  锅中的油冒出青烟之后,葱段姜丝蒜蓉先入了锅。叶缓归提着锅铲稍稍铲了两下,浓郁的葱姜味就飘了出来。
  福伯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站在叶缓归身边:让我来瞧瞧我们小叶子是怎么炒螺蛳的。怎么我每次做,味道都不如你做的呢?
  叶缓归笑了:福伯你抬举我啦!我做的菜也就是能吃的水准。
  上辈子躺在医院的时候看了不少菜谱,本来想着出院之后能给家人做一锅汤也是好的。结果上辈子根本没机会触碰锅铲,他的生命就已经到了尽头。
  这辈子倒是有机会,但是施展的机会也不多。一来因为他能接触到的食材只有这些,二来一个人也懒得动手做好吃的。他之前还翻车过好多次呢,幸亏有招财进宝它们,那些食材才不至于糟蹋。
  说话间,叶缓归将筲箕中的螺蛳倒入了锅中。螺蛳壳坚硬,和铁锅碰撞的时候发出脆响,用锅铲翻动的时候更是热闹。
  叶缓归将灶台中的火燃到了最大,锅中的螺蛳快速受热发出了吱吱声响。快速翻炒几下之后,他往锅中倒入了生抽老抽,还不忘浇上一勺子白酒。
  生抽入锅之后,福伯抽抽鼻子:嗯!有香味出来了!
  福伯不喜欢那种炖煮得很久的螺蛳,他就喜欢爆炒之后汤汁饱满一吸就能吸出来的那种!
  叶缓归将剁碎的泡椒一股脑的加入到锅中,锅里的味道顿时多了一股酸辣味道。福伯说道:还可以再辣一点,麻麻辣辣的才过瘾!
  叶缓归一听乐了,他点点头:好!听您的!
  说着他取出了红彤彤的辣椒粉和褐色的花椒面往锅里各自撒了一勺子,翻炒几下之后,呛辣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了。叶缓归鼻尖酸溜溜,他要打喷嚏了!
  往锅中烹入了一小勺白水后,他盖上了盖子打了好几个喷嚏:啊,闻着就好辣!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叶缓归的鼻头就红了。福伯乐不可支:嘿嘿,小叶子吃不了辣可真是遗憾啊!你错过了多少美味啊!
  叶缓归揉揉鼻子笑道:每个人的胃口都不一样,我也不是不能吃辣,而是不能吃太多的辣。
  和福伯说话的功夫,叶缓归将紫苏和藿香切成了碎末。此时揭开锅盖,就能看见螺蛳的盖子纷纷掉落在了汤里,汤汁也变得浓稠了。
  他将紫苏和藿香丢入锅中,稍稍翻炒锅里的香味就更加浓郁了。闻着那味道就麻辣鲜香,福伯馋得口水都快出来了:好了吗?
  叶缓归取出了一个大盘子:好了好了!
  螺蛳爆炒不要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不然会老得咬不动,而且也不容易吸出来。一粒粒裹挟着汤汁的螺蛳欢快的奔向了大盘子,没一会就装满了一盘子。
  锅里的螺蛳足足装了三大盘子,加上别的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福伯已经迫不及待的夹起螺蛳开始吸起来了,只见他嘴唇对着螺蛳口,轻轻一嘬之后螺蛳壳里面的肉就和里面的汤汁一起滚到了他的口中。
  75.温如玉
  螺肉温度本来就高,加上叶缓归加了大量的辣椒和花椒,一口下去福伯嘴巴里面就火爆起来了。汤汁麻辣中带着一点泡菜的酸,螺肉脆爽嫩口感还回甘。嚼一嚼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福伯拍着大腿:好!小叶子,酒呢?给我把酒满上!
  叶缓归连忙给福伯倒酒:酒管够,就是福伯你要悠着点啊,不能喝过头啦!
  福伯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对了,小叶子你坐下,福伯有事情要问你。
  叶缓归取了他吃饭的碗坐在福伯旁边:福伯你问吧。
  福伯一边吸着螺蛳一边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小谭腿脚好了之后,你们会怎么样?
  叶缓归不是很理解福伯的意思:啊?
  福伯恨铁不成钢:我是说,小谭这孩子挺不错的,他现在也没修为,你们两倒是般配。你要是想和他在一起过日子,福伯祝福你们。但是要是他身体好了不想呆在这里,小叶子你就白忙活这一场了啊。
  叶缓归夹起一块红烧肉细细的嚼着:福伯,我对老谭真的没有那种想法。老谭是走还是留,全凭他心意。我带他回来并不是想要得到他什么回报,我只是想家里多个能说话的人。
  福伯意味深长:我懂,你一个人在山坳里面孤孤单单,有个人能陪你说话,你肯定是高兴的。所以我才问你啊,要是他走了,你岂不是又是一个人了吗?
  叶缓归咀嚼的动作停了,他看起来有点茫然。福伯说的他当然懂,老谭不是普通人,他迟早会离开珍珠湾。他也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一想到那一天就快到来了,他心中还是难受的。
  福伯见他这幅样子就明白了:不想他走,福伯也有办法。福伯有丹药能让他忘记一切专心陪在你身边,只要你一句话。
  叶缓归想了想后笑着摇摇头:不了福伯,老谭是活生生的人。他过去经历了什么我虽然没亲眼看到却也有所耳闻,如果我只是因为想有个说话的人,就让他忘记了过去的那些伤害。那我和伤害他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叶缓归道:我又不是一个人活不下去。老谭能留下,我自然高兴。他要是不想留下,我也不会强求。就当是认识了一个朋友,结下了一段善缘,这样挺好的。
  福伯叹了一声:小叶子啊,福伯就是担心你将来后悔啊。当然,福伯不是怕你将来遇不到良人,我们小叶子这么好,白鹇镇上多少人都向我打听过你。就是福伯觉得,你辛辛苦苦忙了这么久。怕你将来想到这一切心里会懊悔啊。
  叶缓归啃着红烧肉上的脆骨,他坚定的说道:我不后悔!
  有了前两天的经验,第三天中午的时候,福伯就将谭渡之右手的经脉给接好了。趁着凤凰足的药效没过,福伯给谭渡之进行了第一次针灸。
  针灸不仅仅是刺激谭渡之四肢的经脉,更要刺激他全身的经脉。在叶缓归的注视下,谭渡之被福伯扎了数百针,微微晃动的银针扎在身上,谭渡之看着像是刺猬一样。
  叶缓归心惊道:福伯,老谭这个月每天都要这么扎?
  福伯淡定的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啦!
  还没等叶缓归开心起来,福伯便说道:当然是先扎正面,然后翻个身再扎背面啦!你以为这么容易呢?这可是重新连接筋脉啊!
  叶缓归想了想:之前不都说修真界有好多丹药能肉白骨活死人吗?我们能不能搞一粒那种丹药来?让老谭的经脉咻的一下就全部好了?
  福伯嘿嘿一笑:你说的那种丹药啊,没有十几万灵石下不来。那些丹药都是修真宗门用来保命的丹药,你确定我们两能搞的来?更何况,他的情况也不适用。
  叶缓归不解:为什么啊?
  福伯叹了一声:他灵根破碎修为全无啊!要是冒然服下丹药,说不定会死得更快。
  叶缓归唏嘘道:老谭真可怜。
  福伯伸手开始拔针:别感叹了,来,帮忙给他翻个身,我要戳他后背了。
  等福伯针灸完,叶缓归估摸着,老谭针灸一次就需要一个时辰。福伯收拾了东西:明天开始你带着他去镇上针灸吧,我也不能总是呆在你家。
  叶缓归感激道:好的,谢谢福伯!
  福伯道:如果他出现四肢疼痛的情况,不要惊慌,这是正常的,给他揉揉就行了。还有,有空的话让他多练练手指。
  福伯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准备走了,叶缓归本来想送他走。然而福伯已经让小福子给杂货铺的小文带了话,这会儿小文已经在外头的大道上等着了。
  叶缓归目送着福伯远去,他心中无限感慨。福伯这次帮了大忙,他准备明天多做一些春笋烧肉给他带过去。
  正当他准备折返时,只见通向白鹇镇的那边路上出现了一个背着行囊的姑娘。姑娘身着一身藕青色的衣服,头上戴着一只青色的玉簪,她低着头步履有些不稳。
  这条道路连通白鹇镇和白鹭镇,平时走的人也不少。叶缓归本来只是瞟了姑娘一眼,他本来没想着多看,结果就是这一眼让他面色一变。
  姑娘唇色发白眼睛上翻,看着像是要晕倒的样子。
  叶缓归快步上前扶住了她:姑娘!
  青衣姑娘重重的撞到了叶缓归怀里,撞得他踉跄了两步。他想了想后横抱起她:得罪了。
  姑娘被他扶到了路边的树荫下躺下,这时候叶缓归才注意到她的肚子她的肚皮高挺,看着月份不小了!
  叶缓归左右看看,他有些疑惑了,这难道是谁家的娘子在夫家受了气,一气之下自己跑回娘家了?这不是胡闹吗?!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一尸两命的事啊!
  见姑娘面色发白,他心有不忍:姑娘先休息一下,喝点水缓缓。
  幸亏他有随身携带储物袋的习惯,这会儿他还能从储物袋里面取出茶水让姑娘喝下。姑娘休息了一阵之后面色才缓过来: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叶缓归温声道:这里是白鹭镇和白鹇镇中间,你刚刚差点晕过去。
  姑娘挣扎着站起来对叶缓归行了个礼:小女如玉,谢谢这位道友。
  叶缓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他眼拙,竟然没看出这姑娘是个修士。那就更奇怪了,她一个修士,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叶缓归小心的问道:你从哪里来?是要去前面的白鹇镇吗?
  如玉面色凄凉:我,我也不知道。我原本打算,去投奔孩子的爹,可是我找不到他了。
  叶缓归不解: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