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妈妈说我要出去跟同学逛灯会,妈妈说:把你弟弟带上。
我拒绝:我也需要自己的时间啊!而且我朋友见我去哪儿都带个弟弟,会笑话我的!
妈妈把麻将扔向我,破口大骂:你要是不带他去,今天就别去了!
我气得发抖,大吼:自从周明明出生后,我就变成了他的保姆,我必须什么都让着他,天天围着他转,凭什么啊!要是他没有出生就好了!
妈妈站起来打我,扯我的头发,被拦住了。
我跑进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
与其说是出去跟朋友玩,不如说我更想离家出走。
我边跑边哭,狼狈不堪。
刚打开铁门,衣角就被六岁的弟弟拉住了:“暄暄姐姐,你要去哪里呀?”
我用手背擦眼泪,装出一副没事的模样:“跟朋友玩。”
“可是烟花”
“你就知道烟花!”我朝他吼。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再怎么生气他一哭我就受不了:“哎烦死了知道了!”
这么说着,我就跑掉了。
应付小孩子的话很快就被我抛到了脑后。
我和朋友在游戏厅里抓娃娃,朋友问:“你家不是有门禁吗,快十点了,你不回去?”
我:“不想回去。”
朋友:“哟,怎么对小熊这么执着,帮弟弟抓的?”
习惯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在帮弟弟抓他最喜欢的小熊。
可是当时我还在生闷气:“谁给他抓啊!”
眼看着小熊从爪子里掉下去了,又没抓到。那天我一个玩偶都没有抓到。
10点,游乐场开始放烟花。
我也能看到。
我知道周明明肯定想看,可惜他还太小,太矮,他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
他肯定会嚷着叫妈妈抱他看,爸爸估计也回家了吧,他们会一起看烟花,看完了烟花又一起看电视吧。
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跟我无关。
10点10分,烟花结束。
10点30,我回到家,一切都晚了。
烟花还在轰隆作响,但此时此刻,似乎有什么薄膜将我和周明明隔绝在世界之外。烟花声变成了遥远的嗡嗡声。
周明明啜泣着:“暄暄姐姐我等你了好久、好久你为什么不回来和我一起看烟花呢你明明答应我了!”
愧疚感犹如滔天巨浪将我击溃,我企图抱住他。
可是我的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简直手足无措:“明明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那个时候的我太幼稚、太自私了都是我的错”
而他贴在我的耳边低吼:“就是你的错!”
我浑身僵硬,心脏跌到谷底。
他用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瞪着我:“说起来,你不是希望我没有出生吗?我死掉了,你满意吗?”
我不断摇头:“那都是气话我从来没有希望你死掉过,你去世以后,我非常伤心非常后悔我们家完全毁掉了”
他的眼中带着愤怒:“我等了你十年,你才记起我们的过去?”
“对不起我一定是太痛苦了我一定会全部想起来的”
“你脖子上戴的什么?”他突然问,声音十分冰冷,完全不是孩子的语气。
我想起了雅雅的吊坠,辟邪。
“朋友送的吊坠。”
“扔了它。”他道。
说着,又凑过来嗅了嗅我的脖子,“呵,看来,现在姐姐身边有几个脏东西呢”
我意识到他在说雅雅和子夜,连忙解释:“他们是我的朋友对我没有恶意我”
他打断了我的解释:“说起来,我可以给你弥补的机会哦,暄暄姐姐。”
“我我可以做些什么?”
他不回答,凑过来,轻轻地吻了吻我的脸。
他本身无形,我感觉不到他的触碰。
“被鬼亲了,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他问。
我摇摇头。
“鬼用亲吻标记了你,下次就会通过这个标记,找到你。”
他的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我还会来找你的,暄暄姐姐。在那之前,不要被弄脏了。”
烟花结束了,他消失了。
-
那之后,我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状态。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还是自责,还是期待。我整个人都乱掉了。烟花早就结束了,手机被打爆了,大概10点半,我才找到了自己的鞋,走到城堡外。
可是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把我的理智拉了回来。
那就是子夜竟然变得十分虚弱!他面色发青,呼吸急促,浑身冒虚汗!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问。
雅雅:“他说他离阁楼太远,待的时间太长,必须马上回去。”
“你不能离阁楼太远吗?你到底怎么样了?还能坚持吗?”
根本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的嘴唇发紫,浑身微微战栗,眼看着就要晕倒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离阁楼太远?那只要回去就没事了吧!
我和雅雅一起把子夜扶上观光车,朝门口奔驰。
我们喊了一辆出租车,雅雅道:“你坐前面,我和他坐后面。”
“不行!我必须待在他身边!”
雅雅难得强硬:“他这种状态会影响到你,去前面!”
而此时此刻的我根本不能放开子夜的手,我把他拉进后座,雅雅叹了一口气,去了前座。
子夜的手冰冷,我握紧他的手,不断哈气。他的身体仿佛被覆盖了一层薄冰,眉头紧蹙,似乎在做噩梦。
我紧紧抱着他:“你到底怎么了啊?”
前座的雅雅伸手拦我:“他自己会好的别——”
她的声音消失了。
我坠入了死寂、漆黑的世界。在这里,似乎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
——这里,一定是子夜的世界。
那他在哪里呢?
我钻进建筑物的残骸,穿过空无一人的商场,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奔跑。
“子夜?你在哪里?子夜?”我呼唤着。
可是跑着跑着,又回到了原地。
我又跑出去,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原地。
原来,这是一个球形世界,一切都是循环而已,没有突破,没有自由。
嘀嗒、嘀嗒。
开始下雨了。
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好冷、冰冷刺骨。
总算,在那空空荡荡的街道中央,我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小男孩。
大概七八岁。
他双眼无神,浑身都湿透了。
我毫不犹豫地抱住他:“子夜,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身体在我怀中战栗:“姐姐”
“姐姐!”
“暄暄!醒醒!”
我猛然醒来,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出租车上。
“子夜你还好吗?”我赶紧问。
“还好,要我就这样把姐姐抱回家吗?”子夜问。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常态,显然是好了。
我这才发现我竟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司机咳了一声:“已经到了,小情侣可以回家再亲热嘛。”
“啊啊啊我们不是情侣啦,我我只是睡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