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动,你就摔死了。
  这甚至算不上一句威胁。
  颜如玉低头一望,离地万丈高。
  他立刻就贴了回去,哪怕那胸膛也冷硬冷硬。这高度这一松手人可没了!
  大佬喜欢躺在无字碑上,那地方宽敞高大,躺个人上去也不在话下。但是多了一个颜如玉可就不保险了,至少他从上面摔下来肯定成一滩烂泥。
  公孙谌除了发表刚才那句话外,就沉默不语。
  但是脚踝的那只手已经逐步往上,正在小腿处徘徊,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人,这种行为必定称得上性.骚.扰,可落在公孙谌身上那大概是纯粹研究的冰冷欲.望。
  昨夜,颜如玉试探地说道,大佬出去了一趟?
  他非常委婉。
  公孙谌:放了把烟火,烧起来很好看。他甚至还笑了起来,颜如玉能感觉到背脊与胸腹相贴的地方隐隐的起伏,固体传导的笑声甚至比空气还要快。
  颜如玉闭上嘴巴,他绝不认为现在的大佬真在高兴,这笑听起来毛毛的,有些微诡异。只是那手已经顺着小腿往上摸,就算再怎么
  公孙谌低头,看着那只胆大妄为抓住他的手。
  颜如玉:大佬,往上再摸就真的是性.骚.扰了你回头吧?!他没收回手,用眼神坚定地透露了自己的想法。
  公孙谌仿若无事地收回了手,好像刚才的事情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颜如玉在心里疯狂念叨着昨晚上公孙谌的杀业,拉回理智,甚至还捡回了一点害怕的心理。
  你可知颜虹去了哪里?
  公孙谌突兀的问题让颜如玉冥思苦想,然后摇头:兄长并未说过。
  他的气息在牡华天宗,可昨夜我没找到,看来是藏在了不知山处。公孙谌的手里跳动着一朵浑然森白的小火焰。
  那焰火安静地燃烧着,浑然没有昨夜毁天灭地的恶感。
  没找到才是好事吧?颜如玉可不希望颜虹也被大佬给踩爆脑袋,捏碎神魂,连投胎都没有可能。
  不知山处?颜如玉坐正了身子,头不自觉擦过大佬的锁骨,他却浑然不觉。
  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可他理应等下,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颜如玉:这拼了命在记忆里挖掘的狼狈怎么像极了玩黄金矿工时候屡屡错过的他?
  但最终颜如玉想起来一段描述。
  【公孙谌奇怪地望过去,只见牡华天宗掌门的女儿蓝岚俏生生地站在神树上,冲他笑着说道:你寻的难道是不知山处吗?几十年前那场献祭之后,不知山处就已经彻底封闭了。只有我父亲与我才能进内,我可以带你进去。
  是靠着血脉才能解除的禁制?公孙谌想着。
  多谢。他冷淡颔首。
  蓝岚并不在意他的淡漠,从神树轻巧落下,她笑眯眯地跟在公孙谌的背后,你不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吗?比如当年献祭的颜家人?或者是不知山处的详情?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公孙谌:不必。他不想让蓝岚卷入其中,过于危险。
  蓝岚:那有何惧?我们不是已经订婚了吗?女子脆生生笑起来,甜得如同不可及的梦乡。】
  是了,这是一幅非常温情的画卷,甚至当初颜如玉看到这章的时候,泪流满面给作者疯狂打赏误以为能看到曙光。书中确实曾经讲过不知山处,但那只在这里一笔带过,甚至没怎么描述公孙谌和蓝岚进入其中后发生了什么事。
  读者们只知道,最先出来的是蓝岚,她带走了公孙谌的灵根。
  而后再度现世的公孙谌,便是从地狱重新爬回来的恶鬼。
  颜如玉:窒息.jpg
  他掇拾掇拾了时隔十几年的心碎,反复琢磨着这段话。
  不知山处,献祭,颜家人,颜虹
  颜虹至少活到了几百年后,至少公孙谌记得他。没有提及的颜霁和颜竹也都是龙丘灵的掌中宝心肝肉,就算颜辉有什么算计,可身为脉主一系的龙丘灵不可能护不住他们,至少不可能全无抵抗。那
  只剩下他。
  颜如玉在心里小小啊了一声。
  原来他不是个路人甲。
  他只不过是穿进了比主角早诞生了几十年的时代,成为那个在后世聊聊一笔带过的人物。
  一根手指抬起了颜如玉的下颚,公孙谌看着他。
  我怎么觉得,你听说过这里?
  若有所思的视线几乎要扎透颜如玉的身骨,把他牢牢钉在原地。
  颜如玉:我只是觉得,这名字取得不够好。
  公孙谌挑眉:哪不够好?
  颜如玉:摆着就让人知道此处有大秘密。
  公孙谌忽而笑了起来,你知道我让你寻白石是为何吗?
  颜如玉诚实地摇头。
  公孙谌道:那白石其实藏着万年不熄的灭世白莲,据说一直藏在牡华天宗的书海里。可是直到我踏碎了书海的每一寸脉络,都没有找到这个东西。
  颜如玉悚然。
  他甚至在思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不自觉一僵,如同畏死的幼兽。
  公孙谌:我让你去,只是寻个由头,想杀你。那日已经是他第二次没下手,可逃过去的东西,他看着碍眼。便寻个由头让他做事,做不成,自然要用命赎过。
  可颜如玉找到了,也带了回来。
  在灭世白莲即将吞没他的时候,公孙谌却又不想他死了。
  他炼化了白莲,也炼化了颜如玉的魂魄,将他的魂魄与公孙谌的一缕给捏在了一起。现在,只要他心念一动,颜如玉就必死无疑。
  【天乐九十八年】
  公孙谌在静室。
  他的额头渗着薄汗,面色肃穆,在历经了一场极难的冒险后,他睁开了眼。
  失败了。
  他本不该做梦。
  他甚至不需要休息,只是稍稍闭眼休憩的瞬间,就会被拖进那个纯黑的梦境。
  公孙家的长老听说过此事,也曾为他寻求办法,然并无用。
  那个梦是不重复的,跳跃的,不连贯的,多数时候,他只是一个简单的旁观者,可是少数时候,那个白袍公孙谌的所有杀意与暴虐又一瞬间涌进他的肢体魂魄,带着破坏一切的恶意与冲动,最终被克制的公孙谌压下。
  那不是他,或者是他过于极端、偏执的一面。
  但是现在,那片漆黑魅影中硬生生挤进来一块纯白的碎片。
  第9章
  公孙谌谨慎地审视着自身。
  那不是梦。在度过了这漫长的时间后,他必须承认这点。
  他的手指微屈,抵在了额头。
  在他的神识里确实出现了一小块驳杂的存在。
  柔软,脆弱。
  他尝试拖拽了一下,那片纯白轻巧地躲过了袭击,安静蛰伏在深处。
  六十年前,天乐三十八年,牡华天宗,颜家人
  公孙谌从静室出来的时候,荀尚平和公孙离一起找上了他。
  公孙离:牡华天宗的态度强硬,如果那几位长老还想促成这段联姻的话,非你莫属。事实上,牡华天宗就是冲着公孙谌来的。
  蓝叶舟就一个女儿,如宝如珠护着,若非公孙谌这样的天才,他如何肯交付出去?
  荀尚平含笑道: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公孙谌冰凉的视线擦过这两人,没有别的话了?
  僵持了片刻,公孙离最先败退,摊手道:长老要你去牡华天宗一趟。
  公孙世家是一个修仙世家,顶端的权力皆由几位长老掌控,那是世世代代扎根的权势,眼下让公孙离传达的含义,公孙谌也心知肚明。
  上头愿意顺从他的意思,可如何拒绝牡华天宗,便成了公孙谌的职责。
  你呢?公孙谌看了眼荀尚平。
  荀尚平:看戏。
  一只白鹤扎穿了荀尚平的衣襟,在他快速退离后,它乖巧顺从地收敛了翅膀,贴服纤长的脖颈靠在男人的手背上磨蹭,几根洁白的羽毛在风中跌落的时候,擦过了公孙谌漆黑的衣裳下摆。
  你养的这群小宠可真是不听话。荀尚平抱怨地说道,你不想去可得快些寻个由头,下月就是蓝岚的生辰宴了。
  出乎意料的是,不。
  男人剔透冰冷的瞳孔动了动,矜傲地说道:我会去。他抬手摸了摸乖顺的白鹤,丝滑的触感让公孙谌冷硬的眉峰微柔。
  不知山处。
  颜如玉。
  他会找到他想要的。
  颜如玉做了梦。
  他在梦里看到了公孙谌。更年轻的那个。
  颜如玉有些渴望地凝视着那道身影。
  那是他曾经喜欢过的角色,是他最初喜欢的设定,是最亮眼澄澈的阶段那个漆黑的男人在无数仙鹤的簇拥下,宛如天神降临。他握萧,吹出了悠远绵长的曲调,在不疾不徐的篇章中,穿透万里,他捕捉到了颜如玉的视线。
  那是一双漆黑幽深的瞳孔。
  颜如玉猛地惊醒。
  坐在内府精美的床榻上,他紧张地抓住了心口的位置。
  他什么时候这么痴汉了?梦里乱葬岗看大佬还不够,还去梦人家年轻的时候?那黑与白的对比还真是鲜明。
  然后他的脸色古怪起来。
  他睡觉做梦,去了乱葬岗,在乱葬岗睡着,再继续做梦,梦到了几十年后的年轻公孙谌,然后再惊醒,回到了现实这简直是无限套娃。
  颜如玉哀叹了一声,爬起来穿衣服。
  今日颜辉要见他。
  经过这两日泡在乱葬岗和大佬的试探,颜如玉已经从大佬的口中得知牡华天宗确实是有过献祭,据传是为了整片大陆。
  但大佬的记忆并不完全,设想他现在的情况,那也理所当然。
  颜如玉沉吟,在龙丘灵和颜辉的眼中,他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利用之下的产物。
  这也能解释许多的事情,为何龙丘灵厌恶他,为何只有他的名字是双字,为何只有他没有灵根,为何颜辉对他有着诡异的上心,为何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再加上他想起来的小说描写。
  在《风起云涌》这部小说的设定中,在故事开始的前几十年,牡华天宗为了大陆设下了一次献祭,而在那次献祭中死去的人,或许是他,颜如玉。
  而从颜辉的态度来看,这献祭的人或许并非随机,而是从一开始就被选中了。
  颜如玉若有所思地佩戴上腰饰。
  还有大佬所说的白石,如果连公孙谌都找不到的话,他又是怎么从藏书阁给扒拉出来的?他握了握拳头,还是这样孱弱的力量,这具身体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父亲。
  颜如玉恭敬地说道。
  主峰碧落,是外人难以涉足的、颜辉的领域。
  颜如玉和颜竹暂居此处确实算得上安全。
  你看起来很好。颜辉宽厚地说道,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看起来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仙尊,而是如同普通父亲一般温和。
  颜如玉:碧落很安全。
  颜辉显然赞同这个观点,他含笑说道:没有人敢在此处撒野。
  黏糊糊的、潮湿的视线擦过身体的轮廓。
  颜如玉藏在袖里的手指紧握成拳,他抬头轻笑道:父亲今日唤我过来,可是有事?
  颜辉并没有收回打量的视线,只是更光明正大,更祥和平静,他笑着,冲着颜如玉伸出手来,你和尘客行相处如何?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提问,颜如玉眨了眨眼,任由那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轻佻,但有能力。也很聪明。
  颜辉:但是他死了。
  颜如玉:死了很多人。他应着。
  颜辉赞同:但他是特殊的一个。他让颜如玉在对面坐下,那是块柔软的蒲团,至少比起颜辉底下的那个好上许多。
  颜如玉坐下来的时候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凉意。
  出事当天,他是最早丧命的。颜辉的声线透着些许沉思,那人的目的很明确,他在杀了尘客行后,直接撕碎了他的神魂,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寻的后手。
  他仍然打量着颜如玉,轻笑着,温柔着问道:如玉觉得,他是为什么触怒了那个人?
  颜如玉干净的眉眼透着困惑,触怒?
  这是一个居高临下的词。
  颜辉:能闯进牡华天宗,在无数大阵中来去无踪,这样的人,能耐不在我之下。他几乎真的重伤了藏书阁,如果他首要的目标是尘客行的话,那便说明尘客行做了什么引起了他的关注。
  而在这之前,尘客行是与颜如玉在一处的。
  颜如玉对颜辉的猜测之深并无意外,他知道颜辉能猜透这点。
  他道:尘客行与兄长是好友,原是替代兄长带我们去藏书阁见见世面。他曾邀请我去赏月,不过我不想出门,便婉拒了。
  颜如玉三言两语总结完他们的碰面。
  颜辉若有所思,他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一只茶壶跳了起来,给突兀出现的一个茶杯斟茶,随后茶杯滑行到颜如玉的面前。
  颜如玉自然碰过茶杯,道谢,吃了两口。
  颜辉的笑意更深,他在这之后没有刺探什么,只是在颜如玉吃完这杯茶后,将他送了回去。
  颜如玉原以为他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去藏书阁三层,这不对劲。
  入夜,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颜如玉气息平和悠长,完全感觉不出他思绪万千。
  他没有在颜辉身上感觉到任何杀意,只是湿润、粘稠、徘徊不去的视线让颜如玉觉得头皮发麻,如果他愿意承认,那有些熟悉。颜如玉躺着,双手抓紧了柔软干净的被褥,那种窥伺,独占的眼神他干呕了两声,艰难翻了个身。
  他趴着睡着了。
  颜如玉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出现在公孙谌怀里的随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