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惮想想也是,总不能拿还没发生且可能永远不会再发生的事情来教训他,只好松了手,点点他的鼻子:“无忌,咱们身为大老爷们的,最忌讳三心二意,你得好好对待女孩儿,不能得陇望蜀——嗯,当然更不能让她们耍得团团转。”
张无忌故意捂着耳朵嘤嘤:“我长这么大就被你耍得团团转过,哥,你也太小看我了!”
这倒是真的,这一只张无忌可比原著中那只聪明灵透多了,张无惮左右看看,辨清方向,伸手一指道:“走,咱们先去那边。”
他要带着张无忌去朱武连环庄附近,只是路途遥远,在雪山起码还得跋涉三四天才能到,这里又车马不行,只能徒步行走。
此等寒冬腊月时节,昆仑山上寒风彻骨,幸赖张无忌内力也还算深厚,张无惮时时以内力替他温养四肢。
两人行了半日,天色转暗,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张无忌披着厚厚的蓑笠,还冷得不住打抖,只是不愿拖累了行程,兀自强忍罢了。
张无惮便道:“咱们暂且寻个山洞凑合一晚,我去拾些枯枝生火。”
张无忌并不应声,强撑着又行了一程,见天色已经全然暗了,四下更觉森寒,方道:“哥,咱们歇歇吧。”
这般雪地里行走,于他的修为也有好处,张无惮倒是很满意他此时表现出来的这股狠劲儿,先前才并未阻止,点头道:“好。”
他们在附近搜寻一阵,好不容易找到个隐蔽的山洞,因在背风处,里面并不太冷。张无惮好生叮嘱张无忌歇歇手脚,自己外出寻找柴火。
他找了将将一个时辰,才算是凑足了一晚上所用的量,考虑到张无忌不耐严寒,又多捡了些,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他走至山洞附近,却见雪地上一片纷杂的脚印,尚未被积雪完全覆盖,显然是新印上去的,且少说有三人从此经过,向着山洞而去。
张无惮神色一凛,扔了满怀的柴火,加快脚程向前而来,赶至山洞附近,却见里面已有火光,从洞口中又引出来另几行脚印,乱糟糟地向着山林深处延伸过去。
张无惮侧耳细听,听出里面有一人凌乱的呼吸声,从洞口向内一看,只见有人横卧在洞中一动也不动,看身形起伏倒似是个女子,却不见张无忌的影子。
那人身上的衣裳服饰,倒是同明教制式服装雷同,张无惮入得洞来,却见一美貌女子双目睁得老大,满脸俱是泪痕,前襟更是被人扯破了,露出大片春光。
他眉头一皱,隔着几步远便停下了,用石子掷开她的穴道,问道:“姑娘?”
那女子手脚一能活动,便跳起身来,拢上胸前衣服,流着泪行礼道:“谢过恩公相救!”
张无惮一听便明白她将自己错认成张无忌了,心中越发确定弟弟身陷危险,皱眉道:“我兄弟二人相伴来此,你可见到舍弟了?”
女子呆了一呆,焦急道:“我让两个色老鬼掳了来,他们寻了个山洞便进来要……幸好从石头堆里跳出来个少年,边跑边骂,将他们给引开了……这、这……”
她还道是恩公甩脱他们跑回来了,却原来并非如此,想到恩人此时生死难料,当下粉拳紧握道:“我对这一带很是熟悉,我们一起去寻!”
他们两个急火火出来,顺着脚印一路追去,张无惮问道:“他们离开多久了?”
“至多也不过半柱香时间!咱们加紧些,理当还来得及!”那女子也身负武功,轻功颇为俊俏,在雪地间腾飞挪移,速度倒也不慢。
张无惮看了几眼,颇觉这身法同殷天正曾跟他讲过的明教某一支甚是类似,便道:“姑娘可是杨左使旗下【地】字门门徒?”
明教高层四分五裂,杨逍占着左使的身份,忝居光明顶之上。盖因四大法王、五行旗、五散人尽皆不听从他的号令,便广收弟子,自创了天地风雷四门,【地】字门所属皆是女子教众。
那女子听他口称“杨左使”,似乎同明教颇有渊源,又感念相助恩德,并未隐瞒,应道:“我乃【地】字门门徒向念柏。”
张无惮恍然,他隐约记着【天】字门门主名字便是向念松,怕两人正是兄妹。
明确了此人身份便好办了,张无惮不再留神戒备着她偷袭,脚下生风,眨眼已将她甩出老远,只道:“姑娘慢行,我心念舍弟,便先行赶路了!”
他轻功极为俊俏,九阴内力源源不断涌现而出,直如凌空飞行一般,在雪地上几乎没留下痕迹。
这等轻功真真是平生仅见,向念柏呆了一呆,只觉便连杨逍都要逊色半筹,不禁喃喃道:“莫不成这人是我教青翼蝠王韦一笑吗?”
她正想得入神,却觉眼前一团红艳艳的影子一闪而过。这四下白茫茫一片里,冷不丁冒出个红影子来,当真吓死个人,向念柏定睛还想再看,却后颈剧痛,让人一手刀砍晕了过去。
张无惮眼见脚印朝着山上而去,心下越来越着急,生怕张无忌再有个好歹,耐着性子一路追上去,临到山顶了,总算看到有三个身影一前一后再往山上赶。
三个人都是熟人,那两个淫贼竟然是鹿杖客和鹤笔翁,张无惮了然,怕这兄弟二人在昆仑山上苦练玄冥神掌。鹿杖客本就是头淫鹿,耐不住寂寞,潜入明教驻地,偷了个香喷喷的美女来。
他不及细想,见再往前便是山顶了,到时张无忌逃无可逃可便坏事儿了,顾不得许多,当下悄无声息扑上前去。
想玄冥二老联手抗敌,便连明教五散人都吃了大亏,张无忌人单力薄,如何能同他们相抗。不过仗着武当梯云纵身法独步天下,登山时更是一绝,一路专挑险峻之地逃窜,堪堪未被追上罢了。
他听得身后玄冥二老的喘息之声已然越来越近,额头上的热汗都冻成了冰珠,累得眼前发黑、喉中发甜。
几根手指几乎戳到了他的后背,张无忌只觉那块皮肉让对方的内力戳得破皮流血了,也不敢回头,正想牟足劲儿再跑,却见前路已到尽头,再往前便是一片悬崖了。
他急急煞住脚步,只叹此命休矣,还未回身,却听到一声惨烈的大叫,另有一个声音喊道:“师兄!”
张无忌扭过头去,只见追击自己的二人中,手持鹿头拐杖的那老者口吐鲜血、凌空飞起,扑在前方。
张无惮虽偷袭得手,却知鹿杖客内力深厚,这一掌紧急拍出,可是来不及拿九阴内力化去他的内功修为,是以他受伤绝不会太重。
他不暇细想,便跟鹤笔翁缠斗成一团。鹤笔翁见师弟遭兄偷袭,早就狂怒不堪,他头脑简单、为人呆笨,激愤之下心思一片空灵,手上招式源源不断击出,竟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单打独斗张无惮都稍显不足,何况鹤笔翁此时如有神助一般。他立时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堪堪挨得百招,却听张无忌喝道:“住手!否则我便杀了这头淫鹿!”
原来趁着鹿杖客摔在地上,内力激荡、还未起身时,张无忌已经扑上前来,几下点了他穴道,长剑顶在他喉咙间,以此威胁鹤笔翁罢手。
张无惮心中欢喜,看鹤笔翁果然不敢再硬来,趁着他手下迟缓之时,全力拍出一掌。
玄冥二老曾在他手底下吃过苦头的,鹤笔翁见这一掌来势汹汹,虽心中有惧,却不敢不接,也提起浑身内力抬起胳膊来。
四掌相交时,却觉这小鬼头掌心扑来一股阴寒至极的内力,将他的玄冥真气都给硬化掉了。
鹤笔翁急忙撤掌,便听“咔嚓”一响,右手手骨已折,大叫一声,委顿在地。
张无惮也并不好过,他内力消耗过巨,呼呼连声喘气不止。
张无忌手心全都是汗,见他无碍才算松了一口气。但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已被他制住的鹿杖客竟然能动了。鹿杖客知再这么下去师兄弟两个都要死在这里,强行冲开穴道,咽下遭反噬涌上来的一口鲜血,向后奋力撞过去。
张无忌脚下失了平衡,踉跄着后退,便觉脚上一滑,整个人仰面向后躺倒。他心中一沉,知身后乃是万丈悬崖,只是鹿杖客一撞的余力未消,手脚皆麻,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向下摔去。
张无惮抢上前来,毫厘之差没抓住他的手,当下不管不顾,再向前扑,两手伸直,再三试图抓住他。
张无忌下落却比他更早,几次都没抓到。张无惮大半个身子探出悬崖还在顺势向前冲,只当自己也要摔下去了,正想寻摸看能否抓到藤条等物,便感觉有人扣住了自己脚踝。
他又滑出去一截,整个人呈悬空状态,将将便要落下,却去势一顿,被人提着脚脖子拎了上去。
第44章 九阳神功
被提起来时,张无惮还在心中盘算,玄冥二老绝不可能好心救他,便是向念柏,也不会这么快便赶到了才是。
但等他看清楚此人形貌时,张无惮整个人都愣住了,却听对方冷冷道:“怎么,白日里见鬼了不成?”
这人身着一身通体大红的长袍,更显得面色苍白,他领口竖起,有意遮住喉部,声音也似男似女、雌雄莫辨,比女子粗轧却又比男子更尖细。
张无惮此时的心情,不说白日见鬼,也相去不远了,呆了半天才道:“您莫非便是日月教东方教主?”
这周遭连个人影都不见,张无惮虽然也觉得自己点背,可没道理被玄冥二老刷完了还要被东方不败刷,黑木崖跟昆仑山隔了十万八千里,总不成东方不败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散步散到了这里吧?定然是跟着他到了这里。
他们上次碰面还是月前之事,张无惮早以为没什么危险了,却想不到这人竟然一直都坠在后面。固然他并非时时紧逼,估摸着中间留有相当的余地,可纵然如此,张无惮想想自己并未察觉,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东方不败不出一声,只轻轻将他掷在雪地上,看也不看正互相扶持着向山下逃窜的玄冥二老,在山崖旁盘腿坐下,瞅着下方道:“也罢了,死便死了,横竖本座也无兄弟。”
张无惮听他这句话听得莫名其妙,正在琢磨内里深意,又听东方不败道:“这几日,你怎么不穿红衣裳了?”
他怔了一怔,隐约明白了什么,笑道:“北方又不认‘红巾大侠’,晚辈再穿红衣,也未免太过惹眼了。”
这句话说完,果然见东方不败面上微含怒意,张无惮心中更是有数了,改口道:“何况晚辈去恶人谷,里面都是天底下最大的俗人,平白玷污了这一身红衣裳。”
东方不败方才转怒为喜,拧头稍稍打量他一眼,神色恍惚了一瞬,站起身来,竟是径自离去了。
待那身在雪地中更显鲜艳的红袍消失在视线中,张无惮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他疑心东方不败是在他身上找寻他自己昔日的影子。
正如原著中,东方不败也曾寄情于任盈盈,便是当着任我行的面,也不吝直言想同任盈盈易地而处。只是那时东方不败心态已全然转变,此生只想变成女儿身。而此时他自宫时日尚短,更留恋曾经的男性身份,正是最茫然无措的档口,恰好碰上了一个名字叫“无蛋”,又喜欢身穿红衣的倒霉蛋。
仔细想想,他们其他的共同点还都有很多,尤其是种种不可言明的野心,少年成名,意气风发,都曾有金子般璀璨的前程。
——呸,不是“曾”,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的前程比金子还璀璨——他弟弟的前程也是。
张无惮跳起身来,在悬崖边摸索来摸索去,他之所以还有闲情逸致跟东方不败说笑,便是被拎起来时,看到张无忌抓住崖壁上的枯藤,荡入了半山腰的一个洞穴中。
那山洞离山顶并不算远,下落的速度并不很急,否则枯藤也不能承受得住那般力道。张无惮对着崖下喊道:“无忌,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底下立刻传来张无忌的声音:“哥,我、我还好,只是磕破了脑袋,你呢?”
他落下来后,摔得七荤八素,一时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半天才緩过劲儿来。张无忌动动胳膊动动腿,暗叹侥幸,想到看到张无惮为了救他也扑下来,却不知给谁提了上去,倒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迟迟听不到上面有何动静,张无忌却知张无惮不可能不来找他,怕是还在跟玄冥二老纠缠,断断不能出声害他分心,是以直到张无惮呼唤他,方才给出回应。
听到傻弟弟还活着,那便好了,张无惮说话间,已经在悬崖边上扯了许多攀岩而长的柔韧藤条,仔仔细细编成粗壮一团,垂到下方。
张无忌伸手欲抓,听张无惮道:“稍等!”这么宝贝的弟弟,要是因麻绳不够结实摔落下悬崖,那当真是追悔莫及了,他道,“我再编几条,以防意外。”
他说着又忙活了起来,张无忌蹲在洞中等了一会儿,却觉无聊,仔细打量了一番周遭,却眼睛一亮:“哥,这山洞还挺深的,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景象?”
张无惮心头一动,喊道:“闲着也是无聊,我这边估计还要费一番功夫,你往里探探,说不得这还是什么杂书上记载过的洞天福地呢。”
张无忌一听,倒是被他勾起了满肚子的探险因子,想这地方如此寒冷,便连虫蛇都不生,还怕个鸟。当下拿出火折子,慢慢往里摸索爬行。
张无惮搓完了几条绳子,将它们牢牢编在一起,迟迟听不到下方的动静,便静静等待着。又过了片刻,张无忌的声音才又传过来,满带兴奋之意:“哥!顺着这洞口一路向里,竟然是个露天的山谷,四面环山,人迹罕至,十分美丽!”
张无惮心头重担就此落下,感叹一声“这才是金家主角的好运”,便道:“你且等等,我这就下去。”
他将藤条系在附近的大树上,牵着绳子缓缓下去,不时用青冥宝剑在崖壁上凿窝,这样纵然有歹人将藤条毁掉,他也有把握带着张无忌顺利上来。
张无惮荡入洞口,一翻身轻巧地落在地上,立刻便被张无忌拉住了手,引着他一路向里走。
初始时在洞中还能站立,越往里走,四下便越狭窄逼仄,两人只能一前一后匍匐在地上爬行,甚至有那么一段路张无惮都觉得卡得肋骨生疼,幸而自这段路再往后,洞壁便未再变窄,往里又挤了数丈,周围倒是渐渐开阔了。
等终于从洞中钻出来,张无惮见果真是一片偌大山谷,外界寒冬冷酷,里面却因四面环山呈个谷地,温度倒是颇为适宜,还有苍松翠柏点缀其中。
张无忌指着四周直直而上、斜插入云的雪峰道:“这地方根本无法攀援而入,怕是数百年来不曾有人踏足过。”
他虽不知此地有大机缘在等着他,却沉浸在发现了新天地的兴奋之中,绕着山谷来回跑了一大圈,哈哈哈笑个不停。
等张无忌绕回谷口,却是找不到哥哥的人影了,他怔了怔,高声喊了几句,就见张无惮又从山洞中钻了进来:“我刚刚去洞口,将攀援的麻绳给烧掉了。此地杳无人烟,温度又适宜,咱们暂且小住一段时日,你就是静不下心来,《武当九阳功》才未能突破壁障。”
被张无忌所救的向念柏是被东方不败嫌碍事就劈晕了,张无惮却并不知情,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她出现,心中已经暗暗怀疑上了。
张无忌如何会想这么多,听他这么说了,再看这山谷既幽静又可爱,便也应了下来。
兄弟二人自此在这山谷定居,张无惮趁机把自风清扬处得到,一直没修炼的《弹指神通》薄册取出来参阅,又加深《九阴真经》第三重功力。
如此过了月余,他正盘腿而坐,入定“五心朝天,静心绝虑”境界时,却听张无忌在远处喊道:“哥,你来看看,这里有一只老大的白猿!”
张无惮当下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笑道:“咱们在这地方住了这么久,看到的只有猴儿,想不到竟然还有白猿?”
他不紧不慢走过去,见张无忌扔了捕鱼的树杈,正蹲在地上一团白物前。张无惮想自己遍寻山谷而不得,张无忌出来捕鱼就撞上了,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那白猿有半人高矮,体态却显得干瘦,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肚皮上一块老大的脓疮,脓血流满了肚皮,稍一靠近,腐臭之味冲天。
白猿倒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张无忌一手正轻轻搭在它肚子上:“哥,这猴子的脓疮下面有东西,你看它大半个肚皮都很硬。”
张无惮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且看看能给它救过来了吗?”他记得原著中那只老猴还是很强壮的,只是他们来此比原著中迟了半载,竟然让脓疮折磨成这般模样了。
两人合力剃掉它肚皮的白毛,却见脓疮处乃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缝合疤痕,张无忌吃惊道:“这、难道是有人把什么东西缝在它身体中?”
张无惮从腰间的香包中倒出一小把草药来,双手一合便碾碎了,洒在伤口处。他原是不用香包这等女里女气的玩意,盖因要携带曼陀罗花,方才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