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好运。”徐福也觉得这次实在是太好运了。
只要出了半点差错,徐福就不敢想象,日后会留下一个怎么样的敌人。
“你觉得我若逼问吕雉,凤姑娘是如何死的,她会说吗?”徐福低声问道。等到吕雉交代以后,他便告知嬴政,他要为凤姑娘报这个仇,用吕雉的性命去报。
嬴政满不在乎地道:“只要你想逼问出结果来,那自然是很容易的。”
施以刑,她如何能不招呢?
“那便将吕雉带过来吧。”徐福心底还稍微有些紧张,这似乎是避免不了的情绪。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吕雉死去,毕竟这种事向来是夜长梦多,能早些解决,便决不要拖到第二日。
若是有可能,他甚至觉得,提前解决了刘邦和项羽也很好。
毕竟他们都不是胡亥。
胡亥还有纠正的机会,他们却没有了。
徐福此时的表情依旧是冷淡的,但是嬴政却是从他的眼眸里发现几丝兴奋。这有何值得兴奋的?嬴政不解。嬴政让人去叫吕雉。
于是他们一行人,短暂地停在了路中。
吕雉坐在马车中,陡然见有人掀起了车帘,她顿时面带笑容地看了过去:“有何事吗?”
“王上唤你过去。”那人冷硬地道。
王上?
吕雉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王上?如今还能有什么王上,自然是那秦王了!
吕雉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她甚至心下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吕雉勉强绷住了面上淡然的表情,她下了马车,跟着名侍从,缓缓走到了另一辆马车旁。
吕雉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胸口。
秦王叫她过来,会是为了什么呢?吕雉此时几乎已经跃跃欲试了。徐福自然被她排除掉了,她眼中脑中都只剩下秦王了。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选择更好的。
此时徐福掀起了马车帘,“进来吧。”
吕雉看了一眼徐福的脸庞。
也是个生得极为好看的人,只可惜,什么都比不上一个秦王。
于是吕雉转头看了一眼嬴政,同时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不愧是秦王,气势便比旁人强出了不少。
吕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她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当然,吕雉怎么也不会想到,徐福开口与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为什么吕凤没有下葬?”
“什么?”吕雉一怔,微笑的表情登时就被打碎了,笑容从她脸上消失了好几秒,才又出现,这时她才开始反问徐福:“您在说什么?姐姐早已经下葬了啊。”
徐福当然不会蠢到,就着吕雉的逻辑继续争辩下去,他没有必要与吕雉争辩,他现在只需要直接震慑吕雉,让吕雉知道,她做的恶事一点一滴都是有人知晓的。
“你是怎么杀了她的?下毒?下在食物里,然后带过去看她。和她多年关系不睦的妹妹,突然开始与她和解,她怀疑,但更多的是开心,她吃了食物,就死了。”
“为什么要杀她?因为你嫉妒她。是吗?”徐福淡淡道。虽然徐福觉得,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充分,因为如果仅仅只是嫉妒的话。那么早从凤姑娘几年前回到单父县,吕雉就可以下手了,为什么偏偏只等到了几个月前呢?
吕雉面上的笑容自然无法维持了,她冷冷地看着徐福,“您为何这样污蔑我?”说完,她便转头看向了嬴政,“您难道也放任他人污蔑我吗?”吕雉还能不慌不忙地驳斥徐福,并且不忘与嬴政说话,心理素质倒是强硬。
只是徐福的眸光变得更冷了。
他怎么会看不出吕雉的意思呢?吕雉是指望嬴政欣赏她,可怜她,然后便出手相助吗?徐福心底顿时极度的不快。
而嬴政就跟没听见吕雉说的话一样,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吕雉这才有些慌了。
她对自己很自信,甚至是到了极度自信的地步,因而之前她才能悠闲起来,但是此时她终于慢半拍地意识到,这里似乎没有任何人能成为她的帮手,王上对她的态度太冷漠了,她要怎么办?这时候,吕雉才想起了坐在秦王身边的人,或许便是传闻中驷车庶长的。有他在,自己怎么能讨得了好?
“你怎么能与你姐姐相比?你差她太远了。你以为我们要求带走你,是为了什么的?不过是为了从你口中,问出你姐姐死亡的真相!”
徐福这句话,顿时让吕雉之前的幻想都被无情打碎了。
他们是为了吕凤?
吕雉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她的眼底涌动着压不住的愤恨和不甘。
吕雉知道这个时候辩解似乎也没用了,她只能咬紧了牙,一句话也不说。难道对方真的能狠心直接杀了她吗?
她刚想到这里,便听见嬴政道:“来人,取刀来。”
吕雉听见这句话,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侍从掀起车帘,真的递了刀进来,吕雉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现在,你选择交代一句实话,就能多活一会儿,若是叫说一句假话,便要被剁掉一根手指,知道吗?”这次说话的却是嬴政。
吕雉呆呆地抬起头来,对上嬴政那张脸,还是英俊又有气势,但此时吕雉却再也无法用欣赏崇拜的心情去看待了,此刻她面对这张脸,只觉得可怕恐惧。
“说吗?”嬴政将刀插在一旁的桌案上,催促了一句。
吕雉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了动。
她这才发觉到马车内部,是那样的精致,甚至还有着她见也未曾见过的东西,这样舒适的马车,再对比之前她待的马车。吕雉的心沉下去了。是的,从一开始,他们要带走她,就并非出自欣赏她的美丽,他们只是为了吕凤,为了那该死的吕凤。
吕雉咬了咬牙。
“阿庆。”徐福低声叫道,“你进来。”
话音落下,车厢里又进来了一个男子,男子看上去煞气逼人,他将小刀从桌案上拿下来,伸手便要去抓吕雉的手指。
在重重的刺激和压迫之下,吕雉终于扛不过心里的压力,尖叫了一声,慌乱地蜷起了手指,整个人忙往后缩了缩。
“现在说吗?从头开始,一点点说。”徐福冷声道。
他和嬴政以及阿庆,看上去就像是三面凶神。
徐福觉得吕雉就算再厉害,此时恐怕也没法儿耍什么心眼了。
“我……”让一个不知悔改的人,亲口说出自己犯的罪过,的确是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吕雉这样,不到最后一刻,不愿意轻易认输的人。
“我想你需要说得快一点。”徐福淡淡地提醒她。
阿庆适时地将手中的刀往前送了送。
吕雉顿时受惊,喘了口气,道:“不错,我是不喜欢我的姐姐。她年长我好几岁,按理说,我是家中的小女儿,父亲应当更疼爱我。但不是的,我父亲竟然更喜欢她!父亲的眼里没有我,从来不会与我说话,她只会向旁人夸奖,夸我姐姐聪明漂亮。可我不聪明不漂亮吗?你说得对,凭什么我姐姐是凤,而我却偏是野鸡!”
徐福看得明白,吕公哪里是宠爱凤姑娘,他只是宠爱对他来说,有用处,好操控的女儿。之前凤姑娘优秀,在他眼中便是可以好好利用的,自然要用心培养,后头凤姑娘不听从他的话,便被他就此抛弃了。而吕雉后头得到的宠爱,又何尝不是有目的的呢?吕公待她与待凤姑娘都是一样的。唯独不同的是,徐福发现,吕母倒是极为疼爱吕雉。幼年吕公只关心凤姑娘的时候,至少还有吕母一心系在吕雉的身上。
当然,徐福并没有打断她来说这些话。
反正吕雉早已经被嫉妒填满了心房,说再多也救不回那个凤姑娘了。
“从她离家之后,我的日子便好过了不少,但要是她永远都不会回来,那就更好了。可偏偏她回来了。父亲虽然不喜欢她的性子变野了,可是在她回来后,父亲去见了一面,回来便常说,还是姐姐聪明,还是姐姐更出色的,只是可惜了。有什么可惜的?我这般模样难道不够好了吗?”吕雉控制不住冷笑了一声。
“我就想不通,究竟我何处比不上她。”吕雉顿了顿,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好半天才道:“后来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是我的命格不及她。父亲从手札上学来了看面相的本事,他说吕凤的命格贵重,以后不同于我。有什么不同?我怎么不知道?我气坏了,想要偷出手札烧了它!”
徐福颇为无奈。
如此看来,倒是他的手札毁了人家?可若是人的心中没有那样多的欲望和野心,又怎么会想要用他的手札去成就恶事呢?
如今想一想吕公用相面的本事,做这等事,徐福便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我让母亲替我偷了出来。”吕雉咬了咬唇,脸上却涌现了奇异的神色,“本来我是要烧掉它的,可是我忍不住翻开了,我想知道它究竟能教给人什么。然后,我看见了,原来人的命格是可以观面相得出的。原来我的面相没有吕凤好。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脸是天生的啊!我是他们生出来的,难道我有权改变吗?”
大体上来说,吕雉没有说错,有些面相生来如此,无法改变。但是有些面相,却是可以在后天改变的。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便是你读的诗书多了,有涵养了,气度便会有变化,气度有了变化,面相自然也就会发生改变。可吕雉若是心胸越发狭隘,日日身陷嫉妒之中,那原本好的面相,也会变得不好了。
“那手札上记了不少东西,那样凑巧,偏被我翻到了,原来面相是能换的。”
徐福的心里咯噔一下。
吕雉也用他的手札,做了这样的恶事吗?徐福隐约觉得,他似乎已经了解,吕凤死的整个过程了。
从吕雉将这句话说出来以后,连嬴政看向她的目光都变了。
竟然又一个换面相的人。
吕雉道:“我便用了此法,换走了吕凤的面相。似乎她的运气真的随着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父亲很少再去看她了,对她越来越不满,甚至想要强迫将她嫁出去。吕凤不愿意,便常年闭门不出,只有我偶尔给她送些吃的喝的玩的。”
“父亲发现手札不见了,我只能匆匆让母亲将手札还回去。我担心被人知道换面相的事……”
“所以就杀了吕凤?”
“或许是吧,反正她死了,她的面相也依旧属于我。”说到这里,吕雉倒是奇迹般地恢复了平静,她的目光冷静得可怕,给人以万分邪恶的感觉。
杀人只是一念之间,但杀了人之后,并无悔改,还反而开心地利用起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那就实在太可怕了!
假如吕雉从中学到了更多的东西,并且想办法去施展,去利用……那恐怕会出更多麻烦事,徐福甚至觉得,说不准历史上的吕雉,便是得到了这样的东西相助。
当然这些都只是随意猜测了。
徐福道:“既然你都承认了,那便只有让你的血去祭凤姑娘了。”
吕雉闻言的,猛地住了嘴,“你还是要杀我?”
“当然。”徐福漫不经心地说,“让你说实话,只是不剁你的手指而已,届时你会有一具全尸。”
吕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但现在她面对这样的一群人,没有半个帮手,也没有人会为她说话,她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你难道不想要那份手札吗?那份手札里有换面相的记载啊!你是徐君房对吧?你不是痴迷于卜筮之道吗?难道你就不想看一看?”吕雉慌忙地道。
徐福从袖中取出一物,在吕雉跟前晃了晃,“你是说这个吗?”
吕雉仔细盯着那物瞧了瞧,整个人都懵住了,“怎么会?怎么会在你手里?”
“离开时,你已经坐上马车了,你父亲便将此物送给了我。”
这句话简直就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吕雉的心上。
吕雉忍不住急急地喘了起气,她的呼吸已经不大顺畅了。受此打击,她心底的变化当然尤为的激烈。她没想到,她的父亲就这样情意地将她最后的筹码送了出去。
徐福觉得还不够,他想了想,又添上了一句,“当然,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徐福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了一物,放到了吕雉的跟前。
吕雉俯下身去看,双手撑着马车,才勉强让她稳住了身体。
但是这份东西也让她越看越面色难看。
“这……怎么可能?这是?这是一样的?”这是一份一样的手札,只是上面的字迹要旧一些,绢布看上去料子更好一些。
徐福这才再度漫不经心地道:“因为这些东西,就是我写的啊,早年被贼人偷走之后,便手抄了几份,流落于天下。就算你父亲没将此物送给我,我也不会稀罕它半分啊。”
因为这些东西,就是我写的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几乎将吕雉打入地狱。
吕雉瘫软在了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原本以为,可以捏在掌心做威胁的东西,此时却一文不值了。那种陡然从天上摔到地面上的感觉,实在太痛了。偏偏她还被捧起来再摔了一次。
吕雉麻木地眨了眨眼,“哦。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