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脸懵。
窗外月色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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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赵王病危,邯郸城中再不见欢声笑语,大臣们开始为赵王祈福。而伺候赵王起居的方士韩终,成为了众人指责的对象,倡后怒极,在赵王榻前哭倒之后,太子迁代父行事,判韩终车裂。
因韩终乃公子嘉进献,公子嘉被扣押起来,唯有等到事情查清后,他方能放出来。
原本在邯郸城中威望就不高的公子嘉,顿时还跟着韩终一同受到了无数指责谩骂。
这一日,倡后遣人来邀了徐福入宫。
徐福带了桑中、柏舟在侧。
上次徐福没敢带桑中入宫,他是担忧万一桑中替他受了过,那他欠桑中的便无法还了,嬴政说不定还得掉进醋坛子里去。
许久不见倡后,倡后还是打扮得极为美丽动人。
她坐在榻上,太子迁便立在她的身旁。
除他们二人外,殿中便再无他人了。
倡后抚摸着细滑的手指,见徐福进来,便低声道:“从前不知先生乃是秦国的驷车庶长,如今才对庶长见礼,望庶长莫怪。”
徐福点头道:“无事,是我先瞒了身份。”
“多谢庶长的主意,方能除掉这二人。”倡后身子微微前倾,问道:“不知秦王遣庶长来到邯郸,是何意?”
“倡后可知如今赵国战况?”
“知晓一二。”
“司马尚身死,李牧被擒,而秦国的王翦将军、李信将军、羌瘣将军,率军攻打赵国,赵国再无能抵抗之将士。王后可想过,到了邯郸城破那一日,该如何?”
徐福这番话勾起了太子迁对这两国仇怨的认知,太子迁怒道:“秦国为何一定要对赵国下手?一定要逼得赵国覆亡才肯罢休吗?”
“不是对赵国下手,是对六国下手。”徐福淡淡道。
太子迁脸色一变,显然对徐福这句话震惊不已。
倡后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又道:“庶长心地仁善慈悲,可是来劝降的?”
“是。”
太子迁顿时怒目而视。
“赵国衰亡,无人能撑得起赵国,赵国又无大将,没可用之臣,其余全是宵小之辈。赵亡是必然的,只是快与慢,平和与惨烈的分别。”徐福话语平淡,但却暗暗带上了几分威胁。
如果赵不降服,到时候的结果便是惨烈了。
倡后脸色依然不变,她叹道:“秦王可能护佑我与迁的安危?”
“这是自然。”徐福终究还是心软一些。
他知道历史上楚国后人有个楚霸王项羽,后来无数六国后人都开始走上了推翻大秦的道路。放虎归山,是为大忌,徐福知道。但他毕竟没到冷血心肠的地步,他实在下不了手弄死太子迁和倡后。
倡后点头,“好。”
太子迁震惊地回头看她,“母后,您说什么?”
“好,我同意你,待到赵王死后,我儿即位,我便让他主动降秦。”
徐福都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倡后答应得如此爽快,倡后难道不应该贪恋一下权势富贵吗?
“母后!”太子迁急了。
倡后却看向他,叹了口气,“庶长说得不错,儿啊,你并非做国君的料啊。”说完她又看向了徐福,“秦需要再予我些钱财,日后我才能保我和迁的生计。”
“这是自然。”能用钱解决的,那都不叫事儿。
太子迁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他极为尊敬倡后,除却母亲喜好美少年这一点令他难以忍受以外,他都难以在倡后面前发起脾气。
“那……便这样吧。”
倡后话音刚落下,一道男声突然在殿中响起,“我不允!”
徐福转头一看,只见春平君面色难看,双眼猩红地快步走来,怒道:“原来此人是秦人!那杀了他便是,怎能允许他在此处胡言乱语?降于秦?我看谁敢!身为好端端的赵国王室不做,偏要降秦,疯了吗!”
春平君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身边的佩剑。
倡后和太子迁的脸色都变了。
倡后是怒于春平君直接闯进来了,实在越发不像话了,而太子迁怒的却是,虽然徐君房不是个东西,但也轮不到你春平君来杀啊!孤看你最不顺眼了!孤还想砍了你呢!
“来人!拿下春平君!”
诶?太子迁愣了愣,这话是……是母后说的?太子迁不可置信地看向倡后。
春平君也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倡后。
徐福也有些惊讶。
倡后已经冷着脸下令了,“来人!拿下春平君!春平君胆敢冒犯我和太子,还不快将他抓住?”
宫殿外的守卫和侍从有点懵,但是倡后下了命令,他们怎敢不从?立即便涌了进来,将春平君押住了。
“倡姬!你疯了吗?”春平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冲着倡后便骂出了声。
春平君怎么也没想到,倡后会说翻脸便翻脸。
倡后站起身来,脸色冰冷,哪里还有平日里风姿绰约动人的模样,她缓步走到了春平君的身旁,然后抽出春平君腰间的长剑,“噗哧”一声,她手中的长剑捅穿了春平君。
春平君呆了呆,惨叫一声,“倡姬你做什么?你要杀了我吗?你这个贱女人,难道你要亡了赵国?”
疼痛让他变了表情,也让他失去风度破口大骂。
太子迁结结实实地呆住了,“母后……”
“既然他都撞见了,便只有手刃之,不然死的便是你我母子了。”说完,倡后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殿中人。
殿中宫人和侍从、守卫全都乖觉地低下了头,表示绝对服从于倡后。
徐福短暂地惊讶过后,也不得不称赞倡后这一手实在漂亮。她足够心狠,当断则断,难怪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倡后道:“这便是我的诚意了。”倡后说着掂了掂手中的长剑,“我可以切下春平君的头让你带走。”
春平君满头大汗,忍不住求饶连连,他一开口,说一个字便要吐些血沫出来。
倡后却看也不看他。
太子迁傻了眼,这一刻才意识到他的母亲,从来就没有将春平君太过当一回事。
徐福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若是当初赵姬也这般聪明,而不是为了奸夫杀儿子,那便也能逍遥自在到如今了。
“倡后之意,我已知晓,头颅便不必了。”徐福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不愿沾上此人血污。”
“噗……”春平君一口血喷出来,彻底没了气息。
“好。”倡后松了一口气,握着剑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来人,送先生出宫。”
太子迁咬咬牙,“孤送先生。”
说着太子迁便走到了徐福的身边。
徐福眨了眨眼,“正好,我也有事要与太子说。”
二人并肩出了宫殿,宫殿中剩下的人忙哆哆嗦嗦地开始收拾起了残局。
“你……”
徐福直接打断了他,“你身上也中了巫术。”
太子迁一呆,随即便是狂怒,“什、什么?巫术?公子嘉?”
徐福点头。
当初他看出太子迁短命之相,这不仅是因为赵国即将灭亡,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他体弱,不能长命。而这体弱的缘故,便是那巫术在作祟。从徐福见到公子嘉的本事以后,徐福便肯定,应当是在很早以前,公子嘉便给太子迁施以巫术了。
可见从很早开始,公子嘉便不是一朵干干净净的白莲花。
第215章
徐福的话似乎勾起了太子迁的回忆,他的脸色渐渐变幻,最后定格在了愤恨的表情上,“那……孤,可还有救?”太子迁紧紧盯着徐福,眼里竭力地压制着对生的渴望,他的脸还有些红,似乎很不习惯在这样的时候,还向徐福求援。
徐福将他的神色统统收入眼底,沉声道:“有。”
简短有力的一个字,终于给太子迁注入了点儿希望,他面上的神情骤然一松,从喉中艰难地挤出了四字,“多谢……先生。”
徐福倒也未去纠正他的错误,只道:“两日后我便会离开邯郸,届时我会令人将方法记于绢布之上,然后送到你的手中。只是接下来几年,你务必记得,莫要再心思浮躁,极易动怒。”
太子迁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本来惯性地想要反驳,结果最后还是把话都咽了回去,他无意间泄露了几点茫然之色。到了这个时候,太子迁觉得自己像是有满腹的话要说,但是却又想不起来有什么话可说。
徐福见他沉默,以为太子迁觉得尴尬,便也不再与他多说了。
“先生不等……不等孤即位的时候吗?”太子迁上前两步,脱口而出道。
“不等了。”徐福不愿在此多留,兵不血刃的目的已经达到,公子嘉和韩终这二人已被料理,他还有何值得留下来的借口?
太子迁沉默了一会儿,“恭送先生。”
桑中和柏舟迎上来,同徐福一起转身离去。
太子迁抬了抬脚,最后却还是顿住了脚步,只看着徐福的背影渐渐远了。他不知道在这之后,徐福是否还会再到王宫来,或许是不会有机会再见了。太子迁一时间倒也说不清心底是失落还是伤心。
回想到初见对方的时候,太子迁甚至有种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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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十八年,赵王于邯郸薨逝。
赵国大将赵葱被羌瘣斩于马下,赵将颜聚阵前逃跑。一月后,太子迁即位,处死佞臣郭开。
秦将李信、羌瘣围了邯郸,太子迁写下降书,满朝不敢劝。连郭开都死了,他们又有几条命供太子迁斩杀?
后史书记载,秦国方士徐君房屠杀上党数人,后又至邯郸,勾结倡后、太子迁,逼死公子嘉与著名方士韩终,太子迁在徐君房的引诱下,献上赵地。君房实乃佞宠也。
……
此时徐福坐着马车摇摇晃晃抵达了上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