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习惯?”嬴政心道,这与你和他说话说那么久有关系吗?
“后来在外,他便定要守在我的帐中才能安心,哪怕今日我与你睡在帐中,他也依旧无法心安,只能守在外头,我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不忍,便让他回去休息了,就这样多说了两句话罢了。”要不是对方是嬴政,徐福早懒得解释了。
嬴政心中虽然有些吃味,极为不喜欢桑中守在徐福帐中这样的“亲密”行为,但是想到桑中的忠心护主,倒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方才传出吵囔声的地方。
见他们过来了,士兵们便立即分开了,露出了中间被围住的人的模样。
这是十来个赵国士兵,他们被捆住塞上嘴,扔到了地上,模样好不狼狈。
蒙恬大步走来,向嬴政见了礼,随即便神色飞扬地看向了徐福,“庶长实在厉害,庶长怎知今夜会抓住他们?”
徐福漫不经心地答道:“那些圆球制造不易,若是赵军有许多的话,便不会是那样一个一个地扔了,定然是大批大批地往扔,好让你们招架不住。既然是制造不易的宝贵玩意儿,赵军定然会派出人来,将白日里遗落在战场上的圆球捡走。本来白日他们就要捡的,只是那时蒙将军挡在前面,竟是吓得他们都不敢上前了。”
“原来如此。”蒙恬对着徐福一拜,“庶长厉害。”
其他人忙也跟着夸厉害,一时间像是恨不得将徐福就这样捧上天去一样。
徐福漫不经心的样子,越加令众人敬佩。
这般厉害,却是根本不放在心上,像是随手而为的一般,这样的人,怎能让人不崇拜呢?
他们哪里知道,徐福就是睡得正熟被吵醒了,倦意还在心头,因而此时精力不太集中罢了。
蒙恬转头,面对那些战俘时,便是冷酷无情的了,“将人带下去。”
有些东西还可以从他们的嘴里好好问问。
徐福见人都抓到了,接下来的事他就不需要操心了,于是便拉了拉嬴政的衣袖,“走吧。”
众人将他对嬴政的态度暗暗看在心里,只觉得这二人间的氛围实在太好,倒是让人生不出别的念头来了。
徐福和嬴政很快便回了帐中,舒舒服服地继续睡觉,安稳睡到了第二日。
翌日上午,便又有消息传来,说赵军再度前来叫阵了。
徐福懒洋洋地在帐中吃着简陋的早饭,待慢条斯理地吃完过后,他和嬴政一同出去,正好么蒙恬点完兵。于是今日徐福和嬴政也照旧坐上战车,跟着蒙恬到了战场上去。
徐福心中倒是有些期待。
今日熊义又会弄出什么把戏呢?
昨日那个操心来操心去的将领又恰好走在他们的战车旁。
那人已经没有昨日的担忧了,全程脸上都挂着笑意,要不是因为旁边有个嬴政,他已经抑制不住和徐福搭话了。
今日熊义学聪明了,没有再跑到阵前去了,当然,也或许是熊义根本没办法到阵前来了。
蒙恬依旧我行我素,一马当先。
他往那前面一站,徐福可以清晰地看见赵军中有不少人望着他的方向,面带畏惧,甚至身体都微微发抖。
还真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现实版本啊。
蒙恬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赵军,“你们主将呢?今日缩起来了?”
徐福的目光也从赵军中扫了一遍,意外的是,他的确没能见着熊义的身影,熊义怂到躲起来了?还是受伤过重,都没法儿上战场了?
就在徐福打量的时候,他的眼前黑了黑,他本能地叫出声:“不好!”
嬴政知道他的预感极准,当即便将徐福扑倒在了战车里。
一声“嗖”的破空声响起,迅疾刺耳,高速射来的箭从他们头顶飞过,但徐福的面色却并未轻松,他听见了“噗嗤”一声。那是箭速过快,同时穿透皮肉和布甲的声音。
徐福的耳中嗡嗡作响,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他能想象得到那温热的血洒下来是什么样。
秦军之中,再度慌乱了起来。
嬴政面色大变,“怎会有射程如此远,力道又这般霸道的箭?”
何况方才他们无意中一瞥,那说是箭,倒不如说是被当做箭射出来的长枪。
第178章
战国时早就有弩了,并且被运用到了战争之中,但是因为制造水平的缘故,普通的弩箭射程在百米范围内,而强弩在急行军的过程中并不适宜携带,加之建造也并非那样容易,此次秦军虽然携了弩箭,但却远不如方才那射来一箭的威力。
徐福隐约知道,弩箭最强盛是在宋时,宋朝时的弩箭品种繁多,其中极为出名的便是床子弩和神臂弩。神臂弩他并不了解,但床子弩他是知道,因为这个东西被太多人都提到过,甚至在一些文学作品中频频出现。郑有安不会丧心病狂地将床子弩搬到战国来了吧?
徐福推开了嬴政的手臂,挣扎着爬了起来,嬴政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腰,“别乱动。”
徐福的视线越过战车,看向了长箭射过去的地方。
方才还骑着马跟在一旁的那个将领,被长箭钉在了地面上,而且是连着钉了三个人。
旁边的秦军被吓得有点懵,但是怔忡过后,他们就反应过来了。
之前的憋屈和恐惧在这一刻熊熊燃烧起来,化作心底的怒火,升腾而起。秦军本是悍勇无畏的,一时的退怯只是来自于他们对未知事物的敬畏。但不代表他们真的就会甘愿后退了,秦军的勇猛是刻在骨子里的,血性激起之后,他们又怎会后退?
厮杀声震天响,秦军扑向了赵军。
蒙恬面色冷凝,也手执长枪上前。
护卫在战车两旁的侍从脸色也极为难看,但他们又顾忌着秦王安危,并不敢擅自离开。徐福和嬴政站了起来。徐福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嬴政却已经先开口了,“无事,不必担心,那强弩威力虽大,但定然要数人同时施展,而且难以多次重复,趁着此时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徐福想说的也正是如此。他曾听闻宋时的床子弩,有时候要多达几十人放能拉动,赵军没那么快能再次发动。而且这个东西杀伤力虽强,但实际上要想一次性扫荡一片人,那绝对是做不到的。它用来射死敌军首领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也不知道熊义做了连发弩吗,还有可以发出一片来的……这样的东西用到战场上,实用性更强。
嬴政叫来一小兵,“可有弓箭?”
小兵是头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同秦王说话,结结巴巴地将话说完整了,“有,有的,我马上为您去、去取。”说完那小兵一溜烟跑了。
徐福的心跳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他想到了从前郑有安射王翦那一箭没有命中,最后却反被射中的一幕。徐福不得不承认,他很期待瞧着嬴政射箭的模样,该是何等英姿。
小兵很快将弓箭取来了。
侍从们散开在周围,面上神色都有些激动,没有谁是不期待见到秦王英武身姿的,这或许还将成为他们一辈子最珍贵的记忆咧!
徐福心中对嬴政的武力值有一个大概的估计。
那一身腹肌总没白长吧……而且他记得自己每次摸到嬴政手臂的时候,都明显能感觉到上面硬邦邦的肌肉。
徐福发觉到自己越想越污了,于是连忙打住了继续联想下去的冲动。
他抬头再向嬴政看过去的时候,嬴政已经将弓握在手中了,他将右手搭上弓箭,肌肉绷紧,徐福可以瞥见他脸上专注又冷酷的表情,徐福不自在地转了转目光,最后顺着箭簇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徐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花了,那个方向……是熊义?原来刚才他就一直躲在人群中,只是因为被人扶着站在中间,因而看上去并不怎么显眼。方才那一箭应该就是他下的命令,那一箭……若不是嬴政扑着他躲过了,便应该是冲着他们二人一起来的,被钉在地上的就该是他们了。
徐福很清楚他和熊义早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他们谁都不会对对方产生同情。
嬴政搭弓射箭,没有过分瞄准,也并没有过分地小心,当徐福听见“咻”的一声破空声的时候,那支箭已经以迅疾的速度飞出去了,只在徐福的眼眸中划过了一道残影。
嬴政臂力极强,那支箭冲着熊义的方向而去。
下一刻,徐福便见熊义身边扶着他的士兵,被箭矢带到了地上。徐福不用再看都知道,那士兵铁定是被穿心一箭了。
嬴政并不停歇,他搭弓再射。
熊义身后的士兵赶紧补上前来,想要将他扶着往后退,然而就在那士兵补上来的瞬间,又一支箭矢飞了出去。徐福总觉得在日光的照射之下,他能瞥见那箭簇上的寒光,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徐福心中紧了紧,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一些。
他难得感觉到了些微的紧张,但那不是出于害怕的紧张,而是因为过分激动而紧张。
嬴政这副模样深深印进他的眼眸之中,他觉得这一刻的嬴政,几乎能夺走他所有关注的目光。那是一种男性魅力的彻底释放。
直到这个时候,徐福才有种,啊,原来我真的弯了的认知。
徐福定了定神,朝赵军那方看去,熊义身旁的士兵再度倒下了,逼得熊义那一行人连连后退,就算徐福看不清熊义脸上的神色,他也能猜到熊义脸上的表情是铁青的。嬴政的举动就是在狠狠地扇他的脸。
拉弓射箭极为耗力气,嬴政在射过数箭之后,又命人取来了一支长箭。
他的手臂肌肉再度绷紧,长箭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看上去也就是随手的一箭,那一箭却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直直地撞上了熊义。徐福隐约瞥见了溅起的血花,熊义向后倒去,他身后的士兵有些措手不及,慌慌忙忙地将人扶住了。主将再度受伤,徐福可以想象得到赵军有多么的慌乱。
而此时秦军越战越勇,在战阵的变幻夹击之下,赵军的战阵几乎被冲垮,难以成形。
有人高喊一声“退兵”,赵军不得不再次从战场上退散。
秦军追击一阵,杀了些赵国士兵便回来了。
蒙恬目光闪动,从马上跳下来,冲着嬴政笑道:“王上还是那般英武悍勇。”
嬴政只淡淡一笑,并未多说,他转过头来注意到徐福眸中的些微崇拜之情后,嬴政脸上的笑容这才顿时扩大了。
他们一边收兵回营,蒙恬一边在旁边与徐福和嬴政说起方才的怪异之事。
“我发现他们的马匹之上,有着十分怪异的玩意儿,覆在马背之上,竟是能教人稳住身形……实在奇异……”蒙恬脸上掩不住惊叹之色。
徐福无语。
又是一个后世的发明。
应当是脚蹬和马鞍吧。
这时还没有这两样东西,所以并没有骑兵之说,而徐福也极为不喜骑这个时代的马,因为你实在是太难将自己固定在马背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被摔下去。这时若是骑兵盛行,恐怕秦国早早便能拿下其他几国了。徐福虽不通军事,但他也知晓骑兵的厉害之处。
蒙恬和嬴政都注意到了徐福脸上的表情变化,他们齐齐盯着徐福,蒙恬当先低声问道:“庶长可是知晓那是何物?”
“脚蹬,马鞍。可以使人上马时更为容易,也能将人固定在马背上,这样骑在马背上的人,便能空出双手来拿住武器。”徐福低声道,他顿了一下,还没忘记补上一句,“但是这两样东西的制作过程,我并不知晓,连图都画不出来。”
“所以还是要取得郑有安记载下来的东西。”嬴政低声道。
如果是这个的话,倒是能让他兴起三分兴致了。若是真有如此神器,能打造出来加在秦军之上,那么秦军将会打造出一支怎么样的兵?嬴政仅仅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充满了期待,他的内心深处在跃动着。
那是他的野心对这种东西本能的渴望。
徐福也看出来了嬴政的想法。但是那个东西并不是都知道在哪里,就能马上弄到手的,熊义知道那东西的好处,自然就不会随意放在他处。当他仔细保护着这东西的时候,徐福要怎么样才能将东西拿到手呢?
回到军营中后,蒹葭便立即围了上来,又问起了那熊义的事。
徐福微微皱眉,“蒹葭,你还未死心?”
蒹葭急急点头,面带兴奋之色地道:“一击未中,自然不能就此放弃,在熊义的身上失败了,我自然要再成功一次!”
“龙阳君不在此……”徐福有些迟疑。
蒹葭颇有些兴奋地打断了他,“就算龙阳在此,他也定会应允的!”
徐福觉得蒹葭在胡扯,若是龙阳君在此,他怕是连这话都别想说出来。
柏舟沉声道:“若是蒹葭愿往,便让他去吧。”柏舟四人相处已久,他分外清楚蒹葭的性子,蒹葭毕竟年少,虽然他杀起人来不会有半分手软,但本质上蒹葭的性子天真、冲动,越是不让他去做的事,他有可能便越是执拗。
徐福皱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