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以林璟玉为主要发起人,逾千名学子的联名上书将这件事推向了□。因着上书的俱为学子,而‘青衿,青领也,学子之所服’,又称为青衿上书。
沸沸扬扬的过了好几天,今上下了一道圣旨,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
圣旨大意便是说,奏请回府探亲是善事,谁要是思念亲人想回家探亲便可奏请,今上酌情定夺。为免损国力失民心,就自己承担这部分费用,但需量力而行。为免大家为了凑齐数目而敛财,特派人督查。百姓官员皆可匿名举报,若情况属实,则轻者妃嫔禁足一年,主使人和妃嫔皆罚俸禄三年,重者抄没家产,妃嫔充入掖庭。而众学子忧心国事,一片赤城之心,实乃国之大幸。
当初上陈的不仅是联名表,还有林璟玉和联名的学子共同选出的最出彩的三篇檄文。三篇中两篇檄文的作者都出自江浙一带,林璟玉剑走偏锋、出其不意,江浙学子冯子健风格稳重、细陈利弊,刘家嫡次子刘济源文行文流畅、步步紧扣。今上特赐三支御笔给这三篇檄文的御笔,以作嘉奖。在众位学子之中,赐笔,便是今上对这次上书的最佳嘉奖。
作为发起人的林璟玉手上的便是三支中最具象征意义的青玉龙纹管紫毫笔。
林璟玉名声响了,更多的人知道只因为他是林璟玉,而不是他的父亲是谁,是谁的学生。现在别人介绍他的时候,不用再特意在名称后加一句已故巡盐御史之子。
圣旨下达到林府的时候,林璟玉正在和客居在林府中的冯子健煮茶。
开正门,设香案,接圣旨御笔。
因着冯子健客居在林府中,赐给冯子健的圣旨便在林府一道宣了。送走公公,林璟玉叫人来撤下香案,见冯子健双手捧着装着御笔的锦盒发呆,林璟玉笑问:“子健,想什么呢?”
“只觉得恍若梦境,多年苦读得有今日,不负父母期许。”
林璟玉失笑,“等今科高中,再一道去令严令慈碑前告慰,凑个好事成双。”
“但愿,也不枉兄长多年教导。”强力压下脸上的欣喜不已,冯子健感激道:“如卿帮扶之恩,子健没齿难忘。”
林璟玉最欣赏的便是冯子健的这份质朴,他贫穷却从不自轻,他有才却从未恃才傲物。若不然,这么多学子旅居客栈,林璟玉单单看中他邀请了他到林府静心读书,他兄长和长嫂将他教养得极好。
“子健这般说,却是从未将我当好友了。”林璟玉没说让他报恩,也没说让他不报。
“大爷”黛玉身边的丫鬟雪雁进来,俯身,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冯子健,然后笑问:“现在便撤下香案吗?”
什么时候撤香案的活计需要劳动姑娘身边的一等丫鬟了?林璟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雪雁,转头向冯子健示意他捧着的锦盒和圣旨,林璟玉笑道:“这些我们可以延后再说,不知子健要怎样安置圣旨?”
冯子健为难的看了一眼手上的锦盒,想了半晌才道:“毕竟是圣赐,还需劳烦林兄特意准备一间屋子设香案供奉。”
林璟玉暗自在心里点头,能明白大是大非比面子重要,在这个文人将面子看得比天大的年代里,这个是比较优秀的品质了。暗地里瞪一眼跃跃欲试的雪雁,林璟玉笑道:“你住的院子的正屋当初特意为了一好友而设,现在他要游学待下一科科考,现下用在这里却是刚好。因着还没住人,倒也不需改动几处。”
边说道,林璟玉边叫了林风带着人去更改。见人朝外院去了,林璟玉朝香案去。
“大爷,奴婢来请圣旨吧。”
林璟玉将锦盒捧着,朝二门去,果然在二门里的抄手游廊里看见了众人簇拥下的黛玉。以前,除非林璟玉提前告知有外客到访,黛玉偶尔还会到外院。自从林璟玉的那篇檄文粘贴在南华观的墙上之后,黛玉便止步于二门。消息传到林府的时候,吩咐下去之后,黛玉便在二门里的抄手游廊那儿等着了。当初她看到过几次她母亲如何安排迎接圣旨,虽然是头一次,却并未出岔子。
还不等林璟玉走近,黛玉便迎了上来,看清楚了林璟玉脸上的喜色,脸上担忧尽去,双眼发亮:“哥哥,恭喜。”
等黛玉话落,黛玉身后站着的丫鬟嬷嬷齐齐俯身:“恭喜大爷。”
“同喜。”
见林璟玉笑着点头,黛玉喜不自禁的道:“都多加一月月钱。”
“黛玉随我来。”林璟玉领着黛玉朝他们供奉父母牌位的小祠堂去。本该专设地方供奉御赐之物,无论是在苏州时的官邸,还是祖宅,都设有专门的地方。他父亲身居要职十数年,不说圣旨,单御赐之物便相当可观。当初翻修的时候哪会想到此时的荣光,现在也只好先供奉在小祠堂了。
“哥哥,给父亲母亲读一遍听听。”
眼见黛玉眼里的好奇,林璟玉含笑将圣旨展开,“我们一道。”
语毕,林璟玉将圣旨合拢,见黛玉面上欢喜难舍,笑道:“几年不见,莫不是不记得圣旨长什么样子了不成?”
“这能和以往的一样么?这可是哥哥接的第一份圣旨。”
林璟玉仔细将圣旨陈在黛玉一早便准备好的香案上,自信的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小心的将锦盒打开,黛玉双手捧出来,赞道:“难得一见的好笔。”
听到黛玉语气里的赞叹自豪,林璟玉失笑:“今上御用,本就极好。现在在你眼里,怕是一片树叶哪也是古往今来最独特的一片。”
将青玉龙纹管紫毫笔递给林璟玉,黛玉将垫在锦盒下的明黄锦缎取出来,抚平褶皱重新叠好垫在锦盒里。林璟玉小心将笔放进去,将盒子一并供奉在了圣旨的旁边。
拜祭父母之后,林璟玉便和黛玉出了小祠堂。
这次上书,林璟玉仔细筹备了一月,无论是那篇由他起草的檄文,还是后来和众位学子以文会友的诗作,抑或是步步为营取得众位学子的推举,都耗费了极大的精力。不过没有白费,这次事件,总算是取得了预期的效果,或者是更好。
林璟玉院子的内书房里,黛玉仔细的读完了林璟玉抄录的三篇檄文,笑道:“各有所长,不愧是众位学子共同选出来的翘楚。不过,还是觉得哥哥的最好!”
林璟玉院子的内书房藏书丰富,当初上京城的时候,带的行李里书本便占了将近一半。而他平时多在外书房,现在又尚未娶妻,黛玉在林璟玉的内书房里是任意出入的。
“你到是会抬举我。”
黛玉含笑俯身,若弱柳扶风、静水照花,“林举人”
“姑娘,小生这厢有礼”林璟玉回礼,对于黛玉这类无伤大雅的打趣玩笑,林璟玉从来都是配合的。直身,林璟玉含笑,“你呀,就会打趣我。”
“可不是我打趣你,那日英姐姐他们来府上,一见面便是这样打趣我的。”低咳了一声,黛玉变了腔调,“这不是林举人的妹妹吗?几日不见,越发俊俏了。”
当初趁着林璟玉上书的这股东风,索性黛玉便邀请了几位好姐妹上府赏景。现在莲花凋谢得差不多了,普通花卉也入不了各家贵女的眼,便将地点设在了竹海。竹子喻意好,在北方少见,炎炎夏日之中,于竹林深处奏笛煮茶别有趣味。
“哥哥,英姐姐说以后便让我用林举人的妹妹介绍自己呢,现在,你可比父亲的名头响多了。”
巡盐御史再辉煌也已经过世了,而林璟玉正势如破竹。
☆、第107章
婉太妃为后宫嫔妃,皇家的人,回府省亲便为皇家事,这笔费用本该是皇家出的。现在林璟玉这么一搅合,这便是要自己贴补。后面后妃若想省亲,便需自掏腰包了。不过在这群后妃和朝臣眼里,钱是小事,只要宫中娘娘站稳了脚跟,还少了那泼天的富贵?
在后妃眼里,林璟玉是无关紧要之人,即便他搅了局,可有婉太妃回府省亲的萝卜吊在前面,她们和身后的家族便没心思管其它的了。在在保皇党的眼里,林璟玉是大功臣,除了探王爷党的底和削弱势力之外,青衿上书和今上赐下御笔一事,便已经拉拢了天下多数文人志士。而在王爷党的眼里,林璟玉的名字每在嘴里转一遍,便恨不得嚼碎了咽下吃了。
便是王爷党再恨林璟玉,现下也将他没奈何,因为身为王爷党领头人的两位王爷和元家没空。自从有婉太妃回府省亲的话头传出来之后,京城金银首饰布匹衣裳的价格便节节攀升。再等到旨意下达的时候,木材摆件的价格更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上涨。京城从不缺胆大心细之人,便是最大的好处叫彦央等人占了,他们也要在边边角角撕下一块肉来。
不说旁的,单修建一个别院,尤其是后妃下榻的别院,按着现在的价格,那便是一笔相当不下的数目,元家正忙着呢。
木材摆件这块的利润太大,没有百年底蕴,谁敢在这个时候去趟这个浑水。当初林璟玉便只是靠着彦央的关系在里面随了份子,等到时候分成便可。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上。林家的根基在江南一带,那里,是布匹首饰的真正繁华地。不说其它,单秦淮旧院,便可供养一座城的生计。
元家的贵妇贵女现在正是风光的时候,频繁出入各家贵女贵妇的小聚会。单凭她们便是不小的生意了,更不要说不想被他们比得太惨的贵女贵妇了。这还只是太妃省亲的开胃菜,便已经让林家赚得盆满钵满了。
“哥哥,从商原来是这般赚钱!”
黛玉年幼之时,林璟玉作戏玩之时教会她后世的记账方法。等到了她管家之时,也教了雪雁雪鸯几个心腹丫鬟和管事娘子,平常的假账倒是很少能糊弄过她。重要的账本,即便账房已经核算过,她也要带着人再算一遍。
将账房递进来的账本算完,黛玉将手上的最后一本放下,感叹道。
林璟玉半靠在花榻上养神,身后语箫正缓缓的给他摇扇子,风在冰盆上转过一遍之后,愈发清凉。听得黛玉这般说,林璟玉失笑:“虽说士农工商,商居末尾。可你看,哪里能离了商人?若不赚钱,人家又何必要顶着商人的名头行事?别人又凭什么和商人往来?”
黛玉眼眸流转,“哥哥这话可不要叫宝姐姐听见,虽说是商人,可也是商人中戴花的皇商,祖上是紫薇舍人。”
紫薇代表天子,而舍人则指左右。虽说紫薇舍人的官职不高,可却是天子亲近之人。
林璟玉懒洋洋的睁开眼,近来他是越发感受到‘夏日炎炎正好眠’这句话了。“你宝姐姐家自是不同,好歹薛姨妈是王家的女儿,还有一个荣国府当家夫人的姐姐。”
薛家已经败了,若是薛蟠知上进还有些盼头,可薛蟠却是浑人一个。虽如今还顶着皇商的名头,也不过是祖上留下来的关系和母家亲族撑着。
“哥哥这话我可不爱听,依宝姐姐的样貌举止、才德学识,日后薛家表哥说不定比杨国舅还显赫呢。”
黛玉的意思林璟玉自然懂,昔日杨国忠便是因杨贵妃才得志,当初薛家一家上京的原因之一便是送薛宝钗选侍,上次薛宝钗没选上但也没淘汰啊,下一届的选秀,若是薛宝钗雀屏中选,那薛家恢复到紫薇舍人时期的辉煌便是指日可待。
“你们将账本拿下去入库封存。”林璟玉先挥退了管事娘子,让几个贴身丫鬟也下去,“你们也累了半晌,也下去吃个瓜凉快凉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