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王熙凤凤眼圆睁柳眉倒竖,直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从小到大,她都没被这样看不起过,就算父母双亡日子也过得一帆风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轻视她,却也揭开了她心底暗藏的疮疤。她紧咬银牙,心中发誓一定要让贾琏付出代价。
“怎么样?”宇文祜关切地问道,眼睛不错地盯着他的表情,生怕自家琏弟被个小姑娘给勾了去。尤其是,王家这个姑娘还曾跟琏弟议过婚事,虽然后来被贾赦给搅合了,但肃王爷心里还是颇为膈应。他跟贾琏一日不确定彼此,就有操不完的心啊!
“能怎么样?她一个姑娘家,文兄还怕我吃亏?不过是个认不清身份的小姑娘罢了,折腾不起大风浪,没事。”贾琏嗤笑一声,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胳膊,笑着斜睨一眼,“不过,王熙凤能这么准确抓住咱们的行踪,不是她一个闺阁女子能做到的。这里面,还不知有谁的手笔呢……”
第38章
忠肃亲王带着中荣郡王家的少爷,在江南官场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干掉三四十中下级官员之后,拍拍屁股回了京城。江南官场和世家大族在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禁庆幸,这两位到底还是年轻,容易被表象迷惑。只要没被他们抓住关键人物,日后的江南该是什么样子就还是什么样子。
回到府上没几天,就是二房的宝玉抓周的日子。贾政就来找老太太和贾赦商量了,说是他们住的梨香院太小,怕到时周旋不开,求老太太和大哥大嫂给想想办法。话刚一说完,贾赦就哂笑起来,什么想想办法,不过是觉得荣国府成了荣王府,便宜却反没占更多,心里不平衡来找添补罢了。
两房分家也差不多有一年了,贾政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往年每到三节两寿,地方上都有孝敬,另外每年的冰敬炭敬等等也不少,这些都是两房平分的。而且大多时候,占据了正堂的二房甚至还能拿到大头儿,政二老爷虽然不理俗务,可手里是从不缺银子花用的。
但自从分了家,就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荣国府成了荣王府,规格上升不少,大哥贾赦又是皇上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的宠臣,地方上的种种孝敬必然水涨船高是可想而知的。多数人也不求贾赦办事,只求他别出言坏事就好。可这些孝敬别说平分了,跟他贾政一文银子的关系也无。
他虽是京官,但只是工部一个小小的员外郎,从五品的小官儿。即便地方上的孝敬也有他的份,却只是跟衙门里同僚们分润的,那才能有几个钱?这让贾政深刻认识到,没了荣国府的招牌,他根本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谁也不会登门来白献殷勤。
更何况,贾家的下人从来都不是嘴严的,当日分家时发生的事就泄了出来。京里的人家既知道贾赦与贾政不和,自然不会抬举贾政去碍贾赦的眼。地方上的人只要进京一打听,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事,更加不会在贾政的身上下注。
当然,贾政也不是没想过装可怜,以争取舆论支持。可惜,效果并不明显。每次他悲叹自家兄弟失和的时候,人家给他的都是诡异奇异的眼神。后来他才明白,那些人竟是觉得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就像有人说的,“鸠占鹊巢那么多年,他哥只是分家,没赶他出门,已经够仗义了……”
贾政胸中忿忿不平,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只认为这些人是见贾赦升了官,上赶着阿谀奉承他,将过错都推到了自己身上。不过,既然在外面得不到支持,他就只能在家里寻求帮助。便宜嘛,能多占一点就多占一点也是好的啊。
当初,虽然分得了荣国府两层家产,可区区一年贾政就尝到了钱不凑手是什么滋味。而且,小巧精致的梨香院也怎么看都不顺眼。太小了啊,哪住得下他们这一大家子。这样的院子,还没他以前的书房大,别说是宴客了,就是个把朋友来访他都嫌丢人。
只要一想到,若干年后自家就可能跟后廊那些支庶族人一样落魄,靠着嫡系的一点接济过活,贾政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也是老国公的嫡子嫡孙,怎么能落到那样的下场?!况且,若不是他出生的晚些,这爵位,这家业,这功绩……又哪轮得着贾赦!
从敕造荣国府升格为敕造荣王府,贾赦府邸的面积扩大了将近一倍,添了几处宽敞雅丽的院子。贾政打得就是新院子的主意,他已经看上一处紧挨着荣禧堂的院子。那院子看着有梨香院三四个大了,只比荣庆堂稍小一些,且修建得富丽堂皇,他觉得比较适合自己的身份。
贾赦却不管他有什么打算,直接全都堵回去,“二弟既然觉得地方下摆不开,不如就搬到自家去吧。我记得分家时,你有间三进的宅子。那宅子我以前去看过,地方绝对不小,够你邀请许多同僚亲友了。若是人手不够用,这府里你看上谁了,只管要走便是了。”
史太君闻言就是一皱眉,这老大怎么又提起这事来了。她不乐意地沉了脸,故作不悦地向贾政道:“不过是为了做个抓周礼,哪用着搬来搬去那么麻烦。这府里地方那么大,难道还不够你使的。宝玉是个有来历的,不能委屈了他,抓周在王府里办就很好。”
“到时候,女眷们就在我这里招待。男人们嘛……”说到这儿,史太君就去看贾赦脸色,见他老神在在地端着茶,接着道:“男客们就由你跟赦儿招待,酒宴摆在新建的院子那里。至于抓周的地方,就设在……荣禧堂好了,毕竟宝玉也是咱家的正派嫡孙。”
老太太说完,跟贾政母子两个都去看贾赦的脸色。这俩人也算明白,现在家里说话算数的,还得是赦大王爷。旁人即便是史太君说什么,只要他不点头,这事就保准办不成。贾赦见他们看过来,也笑呵呵地回看过去,“老二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这事啊,不行。”
不管那边母子俩错愕难看的神色,赦大王爷接着道:“哥哥我也是有儿子的,不管是瑚儿还是琏儿,我这两个嫡子的抓周礼都没在荣禧堂办过,你的儿子自然更不够资格了。另外,别跟我提什么通灵宝玉,谁知道那鬼玩意儿是正是邪的。”这话是说给贾政的,同时也是说给史太君的。
“母亲的地方,愿意借给你用,你自然能用。我这边的主意你就别打了,梨香院摆不下,就摆在猪儿的院子里嘛。二弟,咱们毕竟已经分家了,你不愿意搬出去,想要就近孝敬老太太,我这做哥哥的没什么话说。但既然分了家就是两家人,咱们还是分得清楚些,省得谁连累谁都不好。”
到了宝玉周岁那日,登门道贺的人其实不多,多数都是荣府的老亲,看在史太君的面上来的。这又不是中荣王家的孩子周岁,并没那么多人来讨五品小官的好。贾政期待的宾朋满座的大场面没有到来,反而迎来了儿子贾宝玉给他的“致命一击”,好悬没被气死。
他自认是个读书人,半辈子都恪守规矩礼仪,怎么也没想到会生出个抓胭脂的儿子来。当贾宝玉从那无数世上之物中抓住脂粉钗环的时候,贾政的脸色当场就黑了,直斥之曰“酒色之徒”。从那以后,贾政对着贾宝玉就没好脸色,觉得这倒霉儿子太给自己丢脸了,日后怕是指望不上。
不过,宝玉虽不争气,却也有让贾政高兴的事情。临近过年的时候,赵姨娘又查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证明了他的老当益壮。自从王夫人放印子钱的事发了,贾政就再没进过她的房,就连初一十五这样的面子情也不愿做了。而赵姨娘自生了姑娘探春,就越发地得宠了。
而等过了年,又出了一件更让政二老爷惊喜的大事。北边又熬过了一个冬天的鞑子们,终于又有精力犯边了,今年草原上冻死了不少牛羊,全指着到大庆打草谷过活呢。可大庆的粮食牛羊也不是白来的,更没有资敌的习惯。这样一来,两边只有打一场群架了。
当然,忧国忧民的政二老爷并不是因为鞑子犯边惊喜,而是因为贾琏竟然头脑一热,决定随军到边关作战了。这可绝对算是个好消息,大房就贾琏一个继承人,万一他在战场上出点什么事……哈哈,那大房挣回来的一切可不就便宜了他。王位是他的,家产是他的,什么都会是他的!
贾琏还没等出城,他的好二叔已经不知道替他脑补过多少种死法了。看上去是依依惜别的一张老脸,心里不知道多盼着他再也回不来呢。看着贾琏一身戎装远去的背影,政二老爷心中不禁感叹道:好侄儿,你就放心地去吧,家里的一切都有二叔和你堂哥,替你看着呢。
十五岁的贾琏第一次出征,上到老皇帝,下到便宜爹贾赦,都相当关心。宇文祜更是神神叨叨了好久,恨不得把家都搬空了给他琏弟带上。而最最患得患失的,就是周老爷子夫妇了。贾琏是他们的外孙,也是他们能送上战场的最后一个晚辈了。前面的几个都没能回来,琏儿他……
反倒是贾小琏自己,高高兴兴地跨马提枪就直奔边疆了。整日圈在京城这么大的地方,他早就憋坏了。现在能去关外溜达溜达,顺便扬扬汉人的威武,是一项很合他心意的消遣。他当然明白沙场的危险,但总不能因为可能有的危险,便放弃两辈子的理想吧。
再说,他现在是真正地武装到了牙齿,若是这样还没命活着回来,那就真的是老天不给命了。他此去,并非是正式参军,而是以北大营统领朱鹤将军亲兵的名义。他身上有武举人的功名,若是现在参军,就不能参加来年的武举会试,他还想考个武状元回来臭美呢。
自从贾琏去了边关,朝臣们都发现中荣郡王变得勤奋了。以往上朝总是踩着点儿到,现在早早就能看见他等在宫门外;以前皇上不叫从来不面圣,现在连休沐的时候也频频求见;往日从来不关心朝政爱咋咋地,现在整日支着耳朵不放过一点边关战事的消息……
老皇帝就有些郁闷了,以前逗着贾恩侯玩儿,他总给你个可乐的反应。现在可倒好,不管怎么逗他,总是愣呆呆的看着你,没趣得紧。知道他这是担心儿子,可老皇帝还是觉得不悦。身为臣子,怎么能这样敷衍君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