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坐在张无忌身边的周芷若闻言即刻垂下头满面通红,张无忌却极为坦然,只道:“待这一次回武当禀明太师父,我便将择日与芷若成亲。”
殷梨亭见张无忌笑容明朗,周芷若虽说羞不可抑却并不反对,不由微微而叹,随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含糊道:“早些成亲,也好!”神色间略有松弛,却实无多少欢喜欣慰。
张无忌见殷梨亭听闻他要成亲便只有这一句,再无其他嘱咐,心知他是想起了宋青书,不由微一挑眉,不动声色地也端起了酒杯。
他们五人行酒宴,宋青书虽说不在,可他留下的阴影却是一直都在。张无忌与武当派原就不甚熟悉,谈完正事更无多少闲话可聊,是以时过不久,这酒宴便在几杯闷酒之后草草散席。
张无忌与周芷若二人出得营帐,莫声谷忽然开口道:“无忌,明日……明日若是有暇,不妨来见七叔一面,七叔有些话想与你说。”
张无忌见莫声谷眉头深蹙神色凝重,一时也闹不清他要说什么,只正色回道:“是,七叔!”
莫声谷上前拍拍张无忌的肩头,又忽而长叹一声,这便扬长而去。
周芷若蕙质兰心,如何不知张无忌要与她成亲,殷梨亭与莫声谷二人嘴上说好,实际却并无多大欢喜。殷梨亭与莫声谷俱位列武当七侠,看他们的态度便可大致猜度出武当派的态度。如今见莫声谷这般心事重重,好似只惦记着宋青书才是他师侄,张无忌却是个外人,不由更是齿冷,难得主动牵住张无忌的手,轻声道:“无忌哥哥,你还有我。”
张无忌虽说原是穿越而来,对武当派却也颇有情谊,此时见殷梨亭与莫声谷俱因宋青书之故与他生分亦不免神伤。只是明教的魔教之名由来已久,正所谓积毁销骨,纵然他当了武林盟主,明教义军又前赴后继起兵抗元,明教在江湖和民间的声望却仍旧不高。倚天的世界与真实的历史大有不同,最为关键的一条便是义军之中也少不了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且他们能在义军之中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比如太原神枪王烈,只因有他投了红巾军,韩山童的手下才拉起了一支战力超群的队伍。要使明教义军立于不败,使更多武林人士投身义军为明教效力,他只有娶了这个名门正派的峨嵋派掌门周芷若,才能令六大派相信明教已是真真正正改邪归正。他已为了天下牺牲了他对赵敏的情意,又如何还能走回头路?想到此处,他只把心一横,扶着周芷若的手臂柔声道:“宋师兄常在武当,若论情谊自然比我深厚。可你最终只垂青于我,我又有什么好计较呢?待我们成了亲,三年抱俩,宋师兄自然也就什么都放下了。”
张无忌此言一出,周芷若只羞地一头扑进他怀中,怎么都不愿抬头。多年之后,周芷若再度想起这段,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那便是她一生之中最后的快乐,因单纯无知而快乐。如今,却早已是沧桑几度不复往昔。
翌日一早,周芷若起床梳洗一番,正要出门去见张无忌,窗外却忽然扑进一个蒙面黑衣人,出手便是一招峨嵋派的“金顶绵掌”武功向周芷若攻来,口中说道:“把《九阴真经》交出来!”他声音嘶哑,出掌却是十分凌厉,所使峨嵋派的武功竟也十分老辣。
周芷若见有蒙面人来袭本能地便要高喊“无忌哥哥”,可听那人提及《九阴真经》四个字,顿时心头巨震,当即将这一声呼救咽了回去。只出手挡开这一掌,厉声喝问:“你是何人?为何会使我峨嵋派武功?”
那蒙面人却充耳不闻,出手招招狠辣,似欲取她性命,口中又道:“将《九阴真经》交给我,便饶你一命!”
周芷若为了《九阴真经》连张无忌都瞒骗了,如何肯将其交出?她心知《九阴真经》之事绝不可令张无忌知晓,便咬牙同以“金顶绵掌”相抗。周芷若乃是峨嵋派掌门,与那蒙面人同使“金顶绵掌”互搏,这掌法中精微奥妙变化竟施展地远不如那蒙面人精妙。待斗到三四十招之后,已迭逢险招,周芷若见状不由更是心慌意乱,只连声喝问:“你究竟是谁?是不是赵敏派来的?”见那人始终不回答,只招招逼近,要她拿《九阴真经》出来,她忽而把心一横,左手五指成爪向那蒙面人面门抓去,这一招正是《九阴真经》中外家功夫——九阴白骨爪。
那蒙面人见周芷若居然出了这么一招,竟是即刻一怔,呆在原地不能反应。两人生死相搏,如何能容他出这么大的纰漏。只见周芷若身形如鬼魅一般微微一闪,五指如钩如锥已然搭上了他的咽喉,只需稍稍一吐力便能将他的喉管抓断取他性命。那蒙面人却恍若未觉,只呆若木鸡地望着周芷若,难以置信地道:“九阴白骨爪!”
那蒙面人此言一出,周芷若即刻认出了他的声音,随手扯下的他的面巾,叫道:“宋青书!怎么是你?”
宋青书却毫无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周芷若低声道:“赵敏说的是真的!”
周芷若闻言即刻面色一沉,扣在宋青书颈项间的五指用力收紧,恨声质问:“她果然没死?她说了什么?”
宋青书的喉间一阵脆响,几乎要被周芷若扼地窒息,他却不知挣扎,只惨白着脸孔微微摇头,断断续续地道:“芷若,你若一刀杀了我,我只会谢你不会怨你。为何要这般零碎地折磨我?”
宋青书问的是上一世的周芷若,这一世的周芷若如何会回答?她见宋青书这般神色只是心生厌恶与狠绝,不由对着他慢慢道:“宋青书,你自个找死,怨不得我!”说着,又提起右手,五指成爪向他脑门落去。
却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张无忌的敲门声。“芷若?”
周芷若面色一变,突然出手扇了宋青书一个耳光。这一耳光她全无留手,宋青书白皙的面颊上顿时浮出五道触目惊心地血红指印。
站在门外的张无忌听到这一声,当即直闯而入,入眼便见着周芷若正伏在桌旁失声痛哭。而穿着一身夜行衣的宋青书正以一种极为复杂难言的眼神怔怔地望着周芷若,仿佛他从来都不认识她一般。张无忌望了宋青书一眼,慢慢地走到周芷若身边将她扶起,低声道:“芷若,怎么回事?”
周芷若满面泪痕,哽咽着喊了一声:“无忌哥哥,他……他……”话未说完,便已扑进张无忌的怀中委屈大哭。
张无忌轻柔地抚摸着周芷若的脊背,微微垂下的双眸中悄无声息地掩去一抹冷嘲之色,暗自心道:周芷若,原著之中你被人制住穴道失陷丐帮,宋青书都不曾动你一根手指头。你与他成亲,假称要杀了张无忌才圆房,他也半点不曾勉强你。如今这青天白日,我和他两位师叔都在这,你要我相信他来向你行凶?你也将世间男儿忒小瞧了,以为人人都是宋青书这等为了美色便忘了祖宗前程的蠢货么?想到此处,他不由冷哼一声,向着宋青书恨声道:“宋师兄,你总是我兄长。此事既然牵扯到芷若,便只好请长辈来主持公道了!”说着,他也不理怀中的周芷若是什么面色,只自行走出门口,叫人去请殷梨亭夫妇与莫声谷。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宋少侠,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现在啥感觉?
青书:我真傻,真的!我只知道她是个美女,谁知道原来是条美女蛇……麻麻,救命啊啊啊啊!
☆、第123章 周芷若的真面目
殷梨亭夫妇与莫声谷三人方一到步,便见着周芷若伏在张无忌怀中哭地声嘶力竭,张无忌正在柔声细语地安慰,而宋青书却穿着一身夜行衣顶着面上的五道指印,傻乎乎地站在房内不言不动。三人见状心里便是一沉,不等殷梨亭与莫声谷二人有所反应,殷夫人已然率先上前一步,只听“噼啪”两声,竟是不问青红皂白先打了宋青书两个耳光,厉声质问:“你为什么在这?这是姑娘的闺房!”殷夫人不懂武功出手却极巧,这两下声大而力虚。是以,两个耳光打完,宋青书的面上仍只有周芷若的指印。
宋青书直至挨了两个耳光,才好似清醒了过来,将目光自周芷若的身上缓缓移开,低声道:“我……”他方一开口,便感觉到了喉间如碎裂般的剧痛,当即蹙眉摁住咽喉,低头闷咳了两声,默默摇头。
殷夫人见他下意识地要将右手藏起,便忽然出手不容置疑地将他的手掌翻开,掌心中的一点血丝还未来得及擦去。莫声谷思及他方才摁住咽喉的动作,又出手拉开宋青书的衣领,果然见到他的咽喉上有五个明显的指印。再一望这房内的家具摆设,竟是被打烂了不少,殷梨亭夫妇与莫声谷三人不由同时皱眉,顿知这件事只怕不简单。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是宋青书对周芷若不轨。可一来殷夫人相信宋青书的人品,他即便对周芷若绝难忘情,以他的性子怕也只会跪地苦苦哀求,如何会出手非礼?二来,殷夫人虽说不懂武功,却也知道宋青书的武功远在周芷若之上。便是宋青书当真要对周芷若行那不轨之事,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便是宋青书被周芷若打伤的结果也不对!她见周芷若在张无忌的怀里哭地梨花带雨却偏偏一字不言,不由更觉古怪。她随即转身望向张无忌,低声道:“无忌,我与你六叔、七叔来得晚,不曾见到发生了什么。你勿需顾忌,见到了什么,不妨直言!若是青书当真做错,自有门规处置。”
张无忌闻言不由一声苦笑,只道:“无忌一早来见芷若,听到门里有响动芷若又不应门,便闯了进来。进来便发觉宋师兄站在那,芷若伏在桌边痛哭。我问芷若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肯说,只是哭。”张无忌生性冷傲不受摆布,周芷若将他当猴耍的手段已让他颇为动怒。今日若是周芷若当真杀了宋青书求他隐瞒,他或许还会为了大局考虑援手。可她竟是自有主张,那他便只好有一说一,以免教人以为他帽子染绿。
张无忌话音一落,莫声谷便追问道:“你听到门里有响动?是什么响动?”方才莫声谷见到宋青书颈上的五个指印便觉眼熟,如今却已想起这莫约是九阴白骨爪的武功。想到皇宫之内赵敏所言,他对宋青书来此的目的也有了些把握。
张无忌一直当莫声谷只是个头脑简单个性冲动的粗豪汉子,如今听闻莫声谷有此一问,不禁暗自喝彩。只见他皱眉沉思了一阵,方缓缓道:“是打人耳光的声响。”
莫声谷闻言登时蹙眉,心痛地望向宋青书的面颊。若非事情未明,他便要将宋青书拉走去上药了。
殷夫人缓缓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将周芷若自张无忌的怀中揽出抱入自己怀里。只见她取出一条锦帕,温柔地为周芷若擦干泪痕,低声道:“周姑娘,女儿家的名节事关重大,你万不可羞怯啊!告诉我,青书那个孽障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周芷若闻言不禁猛然瞪大了双眼,她半点想不到殷夫人竟会当真来问她究竟发生过什么。一时之间,她的面颊只涨得血红,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殷夫人却只当她是面薄羞怯,一边缓缓地抚着她的脊背,一边柔声叹道:“好孩子!可怜的孩子!你若不方便出口,六婶与你换一个地方私下里说可好?六婶对天盟誓,绝不会将你所言告之旁人!青书这孽障对你不起,必要严惩于他;无忌亦是我武当弟子,更加不能亏待!”
周芷若听殷夫人提及张无忌,顿时想到她已是张无忌的未婚妻子,若是她的名节有损,张无忌会不会心存芥蒂?想到此处,她不由略显惊慌,只转头向张无忌叫道:“无忌哥哥……”
张无忌面色阴郁,却仍向周芷若微微一笑,沉声道:“芷若,你不用怕!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始终是我的妻子!”
周芷若闻言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是惊慌,几乎想立即掳起自己的衣袖给张无忌看她臂上的守宫砂,证明自己仍是清白之躯。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这一步竟是走错了。她原以为武当派处事方正不懂变通,见到她与宋青书的这般情状必然不会多问,只管定下宋青书的罪行。那么日后无论宋青书说了什么,都不会再有人相信。却忘了宋青书始终是武当未来掌门,即便百般比不上张无忌,可对武当派而言却仍十分重要,不会轻易折损。宋青书见过赵敏,知道了《九阴真经》存在,周芷若想堵他的嘴,可却并不想把自己也拖下水。她是有急智之人,当即拿定主意,只摇着头含泪道:“他……他无礼……说无忌哥哥,可以取而代之。我气恨不过,便,便……”
周芷若此言一出,莫声谷等三人几乎要同时冷哼出声,宋青书若当真如周芷若所言,如何又会离家出走?然而她也毕竟是识时务地改口,不把这件事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名节上扯,殷夫人也算是暗松了一口气,又追问道:“他可曾对你有所冒犯?”
周芷若的神色又是骄傲又是忿恨,只道:“他冒犯无忌哥哥,不正是冒犯我么?”说着她便又转向了张无忌,双眼微微一眨,泪珠便滚滚而落,教人望着又是怜惜又是心痛。“无忌哥哥,我气不过!他是你师兄啊,为何这么过分?为何?”
张无忌一声叹息,只抚着周芷若的双肩不语。
殷夫人此刻却已转向了宋青书,朗声问道:“青书,周姑娘说的可是实情?你可还有话要说?”
事到如今,宋青书还能说什么?也许他真正能说,便只有四个字——叹为观止!只见他苦笑着微微摇头,低声道:“我无话可说,周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殷夫人闻言即刻不悦地挑眉,厉声道:“想是我武当派上下太过纵容于你,令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待回了武当,我定会将此事禀明你太师父,请他以门规惩处,你可心服?”
宋青书自失一笑,只觉里胃微微发苦。“青书,甘受责罚!”
殷夫人微微点头,又转向张无忌柔声言道:“无忌,今日令你受了委屈。待我们回去禀明你太师父,必然给你一个交代!”
张无忌却慨然而笑,只道:“既是一场误会,此事我并不放在心上,六婶也不必放在心上。宋师兄有这雄心壮志与无忌一较高下,无忌心中十分欢喜!”
这一回,殷夫人却并未借坡下驴,反而摇着头认真地道:“你是厚道之人,但是是非非,绝不容混淆!”顿了顿,她又道。“今日令周姑娘受惊,是我们的不是。无忌,你好好照顾周姑娘,我们便先告辞了。”说着,她伸手一扯丈夫,莫声谷又急忙拽上宋青书,四人逃也似地走了出去。
四人一路遮遮掩掩,方一回到殷梨亭夫妇二人的营帐,殷梨亭便已忍不住低声叹道:“这位周掌门,好厉害的手段啊!”不但将宋青书迷地神魂颠倒,吃了亏也不忍揭穿她的谎言,更加是把张无忌也玩弄于鼓掌之间。
莫声谷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他是知道灵蛇岛上真相的,可今日差点就让青书被诬陷地一生一世都抬不起头,更有甚者,还要以性命相赔。
两个大男人这般感叹,怎知殷夫人此时却只咬着牙狠狠盯着宋青书。宋青书被殷夫人看地一阵心虚,下意识地便要避开她的眼神。莫声谷见状,急忙上前道:“青书,还不快谢过你六婶?”若非殷夫人急智,与周芷若周旋,半是哄骗半是威吓地令她改了说辞,只怕武当派想维护宋青书都未必护得住。
宋青书慌忙点头,哪知一个“谢”方出口,只听“啪”地一声,殷夫人已狠狠摔了他一个耳光!这一耳光可不是方才那两下意在先声夺人好教张无忌与周芷若不能再喊打喊杀。殷夫人一掌出手,宋青书的面上顿时一片绯红。
殷夫人这般所为只教三个大男人同时呆立当场,谁都反应不过来。眼前只见殷夫人狠狠地望着宋青书一字一顿地道:“这一巴掌是为你太师父打的!”话音未落,只听又是“噼啪”两声脆响,宋青书的面上登时肿起大片。“这两巴掌是为你爹和你娘打的!”
眼见妻子又将手掌扬起,殷梨亭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掌,连声道:“夫人,息怒!息怒!青书知错了!他知错了!青书,还愣着做什么?说话呀!”若是再让她从二叔一路打到七叔,青书还能见人么?
宋青书却好似被打傻了,只怔怔地望着殷夫人,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怎料,挨打的宋青书尚未如何,打人的殷夫人却忽然哭了出来,指着宋青书痛骂:“我还以为你看上什么天仙绝色,原来竟是这么个东西!你傻啊!她都要嫁给无忌了,你还惦记她做什么?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她当着我们的面冤枉你,你还要认!她要你去死,你也去死吗?我武当三代首座、未来掌门,岂容她这般作践?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宋青书上一世也只见过宋远桥为他落泪,这一次见到一向坚强乐观的六婶这般为他抱屈,他不由手足无措,只诚惶诚恐地道:“六婶,你别伤心……我知错了,我,我……”他怔愣了片刻,不由轻轻一叹,茫然道,“我习惯了。”
哪知他话音方落,殷夫人又是一记耳光,这一下打地极轻,却是提醒多过恼恨。“你娘拼了性命才生下你,你爹爹父兼母职把你拉扯大,你太师父为了你低头向峨嵋派求情,你就这般对得起他们?什么叫你习惯了?”
宋青书两辈子挨的耳光都不如今天一天挨的多,见殷夫人又打又骂又为他不平落泪,早已晕头转向,只唯唯诺诺地不敢吭声,只怕说多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