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青书同行的七八名百姓同时停下了脚步,胆战心惊地站在原地。宋青书却在此时忽然运起梯云纵,身体犹如一只飞鹰般猛然拔空而起,在半空一纵一折,向远处奔去。
元兵们见宋青书逃走顿时破口大骂,跨上马背向他疾驰而来。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这些元兵原以为不久就能追上宋青书,哪知宋青书轻功极高,他们骑着快马一连奔出十余里,才在一处人迹罕至的野地里围住了他。为首的元兵见宋青书面色泛红不住喘息,不禁万分得意地抽出弯刀指着他道:“跑啊!小子,你再跑啊!”
宋青书长长地喘过两口气,轻声道:“不用再跑了,这里很好,只有我们!”
为首的元兵听到这一句,心下便惊跳了一下。分明他是猎人,带着属下团团围住了猎物,可不知为何宋青书看他的眼神却让他恍惚以为自己才是猎物。他摇摇头,甩下这莫名情绪,一声高喝:“给我杀!”然而他话音未落,眼前只见一道银光闪烁,整个世界竟缓缓地倾斜了过来。他听到他的属下惊恐地连声大叫“谋克”,那是他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区区十数名元兵,自然不是宋青书的对手。不过是须臾之间,这些元兵便都身首异处地倒在了地上。有这动静,融阳终是彻底醒了过来,刚一睡醒便被满地人血腥气熏地便放声大哭。
宋青书一边拍着襁褓哄他,一边又仔仔细细地搜检了一番元兵的尸首,一共找出了一百多两散碎银子。宋青书昨夜来得匆忙,身上并无银两。他见元兵已守住城门便知玄冥二老定然已在通往武当的道路上布下重兵,此时要返回武当已无可能。他掂了掂手上的一百多两银子,微微苦笑,低下头对融阳道:“融阳,宋师兄带你去游历江湖!”
融阳此时不过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儿,自然什么都听不懂,只用他那双如黑葡萄般又大又圆的双眼愣愣地望着宋青书。片刻后,他忽而皱起淡淡的双眉打了个哈欠。宋青书见了不禁微微一笑,拔剑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上刻下了一个“坎卦”,翻身上马向北而去。周易六十四卦乃是武当弟子出门在外遇到险事时彼此联系的暗号,莫声谷若能找到这,看到这卦象自然便知该往何处寻他。
融阳刚满月不久还没骑过马,他被宋青书抱在怀里跑了一程觉得有趣,不禁“咯咯”地笑。然而不久之后,他又觉得颠簸,便毫不客气地放声大哭。宋青书见融阳大哭,急忙勒住缰绳,低头哄他。才哄住了,马匹一动,融阳便又哭。如是两回之后,宋青书只得下马步行。怎知才走了不久,哭声又响了起来,这回是饿了。只是宋青书两世为人也不曾带过孩子,融阳又太小除了哭便不会别的表达方式,是以宋青书哄了半天也不明白他究竟为何而哭。见融阳哭得声嘶力竭,几乎喘不上气来,宋青书只急地一头冷汗,眼见不远处有一处村落在望,他赶忙抱着融阳冲了过去。宋青书为躲避追兵这一路行的俱是山间小道,遇上的这处村落地处偏僻,仅有十几户人家在。然而此时他也顾不上那许多,随手敲开一户人家,过来开门的是一位正当妙龄的少妇,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已掉光了毛的皮帽,此人竟是个蒙古妇人。
两人一照面,同时一怔。忽必烈占据汉人江山之后,蒙古人随忽必烈南下居住,但多数居住在大都一带。此地临近湖北,除了蒙古驻军,平日里极少见有蒙古人。宋青书还未想好该如何处置,那妇人一见他身上悬着长剑便勃然变色,急忙关上大门。宋青书见状顿时心知有异,他唯恐对方是汝阳王府的探子,即刻上前一步,一脚将大门踢开,直闯进屋内。
被宋青书踢开的门板狠狠地撞在那妇人的额头,撞地她血流满面。房间内除了那少妇还有一个莫约五六岁的蒙古男孩,那孩童见母亲被打,只吓得放声大哭,连声叫着:“娘亲!娘亲!”这两声“娘亲”竟是汉话。
那妇人顾不得疼,跌跌撞撞地扑向自己的儿子,将他抱在怀里一步步向后退去。只是这处木屋原就不大,她一介妇人带着孩子,又能逃到哪去?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又走来一名蒙古装束的男子,他见宋青书站在屋内,而那妇人则抱着孩子在他对面瑟瑟发抖,便大叫一声:“丽娘!”举起手中的锄头便向宋青书砸来,他这一声“丽娘”却是蒙古语。
宋青书身不动,脚不移,只背向着那蒙古男子将手中长剑往后一撞,长剑剑鞘狠狠地顶在那蒙古男子的腰腹间,将他撞飞了出去,摔在门外。宋青书对蒙古人从不心慈手软,当即跨出房门,拔剑出鞘,要取他性命。
“哈斯!”那名为“丽娘”的妇人见状急忙扑了出来,死死抱住宋青书的一条腿,苦苦哀求道:“大侠!大侠饶命!哈斯从未害过汉人啊!”她说的,竟也是汉话。不一会,那孩童也蹒跚着跑了出来,冲进那蒙古男子怀中哭着喊“爹爹”。
宋青书心下一惊,不由低着头望住她,厉声喝问:“你究竟是汉人还是蒙古人?”
那妇人闻言不禁望了一眼那个蒙古男子,只低着头不住痛哭。那名蒙古男子挣扎着爬了过来,揽住这妇人,同样以汉话说道:“丽娘是汉人,你别杀她!我是蒙古人,要杀就杀我!”
这名男子的汉话说得十分生硬,听来极不舒服。只是蒙古人素来看不起汉人,他能学汉话已教宋青书大为意外。他神色犹疑地望了望那蒙古男子又回头看看仍死死抱住他的腿不放的汉人女子,一时竟有些拿不定主意。却在此时,融阳忽然咳了一声,他歇够了就又哭了。
这处村落不过十来户人家,可谓是鸡犬之声相闻。有此动静,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也纷纷自自家窗户、门缝里探出头来张望。丽娘一见邻居们有动静,便急忙大声叫道:“村长!村长,救救我们,您说句话啊!”
片刻后,有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从自家房中走了出来,神色忐忑地向宋青书拱手道:“这位大侠,这丽娘是汉人,哈斯却是蒙古人,他们结成了夫妻,在我们村子多年的确不曾有恶行。”
听闻这两人确是夫妻,宋青书不禁满心惊异,只是融阳哭得厉害,他一时也无暇他顾,只低头轻拍着襁褓,疑惑地道:“村长可知孩子为何会哭?”
这村长原本正担心宋青书会责怪他收留蒙古人,这等武林中人大都喜怒不定,一言不合便要杀人,听闻他突然改变话题也是正中下怀,忙道:“是不是饿了?丽娘,还不快给这孩子做点米汤?”
丽娘连声称是,急忙扶起丈夫狼狈地回到屋里生火煮粥。丽娘心知她们全家的生死只在宋青书一念之间,一心奉迎他,咬咬牙竟是将家中所藏的种粮全数倒入了锅中。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丽娘的儿子见母亲将家中唯一仅有的一小袋粟米全拿了出来,不禁哭道:“娘亲,这是种粮,我们不过日子了吗?”
丽娘眼眶一热,赶紧示意丈夫将儿子抱走,以免惹恼了家中的煞星。然而那孩童虽说年幼却也能分好歹,知道家中变故全因宋青书的出现。他飞快地冲到宋青书面前,握紧拳头用力砸他大腿。“打你!打你!”
宋青书见这孩童身材瘦小,打人也没几分力道,也不知能不能安稳活到成年,不由微微一叹,拎起他的后领将其交给了哈斯。然而米汤做好,宋青书却又不会喂。丽娘见宋青书手忙脚乱,心中虽十分害怕,母性的本能却终究是占了上风,自宋青书的怀中接过孩子,给他喂下米汤,又替他重新裹好襁褓,交回宋青书手中。
融阳吃过米汤果然不哭了,惬意地打了个饱嗝,在宋青书的怀中沉沉睡去。宋青书这才放下心来,向丽娘道了声谢。丽娘连称不敢,只怯怯地望着宋青书,盼着他赶紧走。然而宋青书却并不愿如她所愿,反而出声问道:“你既是汉人,为何要嫁蒙古人?”
宋青书此时的态度虽温和,丽娘也却不敢有所怠慢惹他不快,听闻他有此一问,便坦白道:“小妇人本是缙山人士,哈斯与我比邻而居,我们自幼青梅竹马便结成了夫妻。这些年蒙古军年年抽丁,又要汉人服徭役,我们的家人俱已死在战场。哈斯不愿坐以待毙,便带着我和孩子逃难至此。”顿了顿,她又急急补充,“哈斯家中原是做马奶酒的买卖,他从未害过汉人!”
宋青书不置可否,只冷笑着道:“若非这些年义军节节胜利,只怕你这丈夫也一心要在沙场建功!”
“我不会!”怎知哈斯竟在此时忽然出声,只见他脸颊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拳,眼底透出忿恨又激动的光芒来,语调生硬地道,“小时候,我听我爷爷说,他的爷爷年轻时日子一直很好。汉人喜欢我们的马奶酒,我们可以用马奶酒换到铁锅、茶叶、盐,还有丝绸。他有很多汉人朋友,一起喝酒、一起歌舞。后来就开始打仗,我爷爷的父亲、兄弟,我的父兄全都死在战场上,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汉人也不再与我们做买卖,不当我们是朋友。我不愿意打仗,就带着丽娘逃走,可是除了村长,谁也不愿收留我们,因为我是蒙古人。”
丽娘也垂泪道:“我们在缙山,有蒙古人有汉人,大家一直相亲相爱,是蒙古皇帝要打仗要杀汉人。他已经是皇帝,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我的家人去送死?”
宋青书看到这家徒四壁的木屋,还有他们身上破旧的衣服便知他们并未说谎。缙山一带原是汉蒙杂居之地,蒙古侵占汉人江山已近百年,汉蒙杂居之地远不止缙山一处。这天下,如丽娘夫妻这般的情形还有多少?他们如今的生计已是十分艰难,他日将蒙古人赶出中原,难道还要他们骨肉分离吗?还是,杀了他们?想到此处,宋青书不由长长一叹,自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摆在桌上,轻声道:“多谢两位援手,这十两银子还有外面的一匹马,便当是这一餐的账费吧!”十两银子虽不多,却也足够他们重买一袋种粮。
丽娘与哈斯猛然一惊,急忙推辞道:“要不了这么多!”
这两人这般老实,宋青书心中反而更不是滋味,只道:“方才夫人也教了我不少照顾孩子的诀窍,米汤、鱼汤、菜汤,我记住了。”
丽娘闻言登时双颊晕红,只嗫嚅着道:“那也要不了这么多……”方才给融阳喂米汤时,她见融阳长得可爱又被宋青书带照料地乱七八糟,一时嘴快便低声数落了宋青书几句,不想宋青书竟一直听着。
“既是给你们的,便拿着罢!”宋青书微微苦笑,抱着融阳扬长而去。若是哈斯也是汉人,他必定建议他们一家三口前去武当安置,如今却只能送上一点银两稍作援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富有天下,却连他的血亲子民都无法安稳,何其可笑?
101、覆雨之下(上)
莫声谷根据宋青书一路留下的记号,在三日后找了他。那时,宋青书正抱着融阳驾着马车慢慢前行。见到莫声谷出现,被融阳折磨地不成人形的宋青书如释重负地将融阳递了过去,飞快地说道:“这是六叔的儿子融阳,七叔帮忙照顾照顾,我睡一会。”
莫声谷闻言登时一惊,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眼见还不如他的一条小臂长的侄儿安稳地睡在自己怀里,那软软嫩嫩的模样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被捏碎了,他紧张地简直连手脚都不会摆了。才刚满头大汗地摆弄好融阳,他抬起头还想多问两句,却惊讶地看到宋青书已钻入车厢呼呼大睡。莫声谷愣了半天,终是放下了弄醒宋青书问个究竟的念头,只一边抱着融阳,一边驾着马车继续赶路。
这一觉便睡了一个时辰,直至融阳在莫声谷的怀中动动手脚似要清醒,先前仍在深深沉睡的宋青书竟比融阳早一刻惊醒了过来。莫声谷见他的神智尚未完全清醒,便已自动自发地跳下马车,脱下靴子,卷起衣袖与裤管,将衣摆塞进腰带,赤足踩入溪水之中。宋青书身形挺拔肤色又白,这般临水而立,但见玉树临风、水光潋滟,相映成辉。
然而宋青书在溪边观望片刻之后忽然手起剑落,一条仍在挣扎不休的鱼儿就被插在了剑身上。只见他手法熟练地将这条鱼剖杀清洗干净,又将一口小锅架上火堆,把鱼丢入锅中煮汤。莫声谷看得有趣,不禁问道:“这是做什么?”
“做鱼汤,”宋青书抬手揉揉仍旧泛着血丝的双眼,头也不抬的答道。“融阳还小,若是没有奶就只能喝米汤、鱼汤、菜汤。米汤最好,可这里太偏僻了很难找到人家,得往镇上去。”宋青书为躲开追兵原打算往山间逃,然而融阳却成了最大的问题。山里没有人家甚至没有合适的食物,宋青书才走了两日便只得无奈返回。他虽明知越靠近城镇越有可能被汝阳王府的人发现行踪,可为了融阳却也顾不得那许多。
莫声谷闻言,当即想起了缠绕他心头许久的问题。“融阳怎会在你手上?这几天你去哪了?”
宋青书带了融阳三日,知道他挑嘴地很,稍有差池这锅汤便一口都不会动。他一双眼牢牢地盯着火候,见锅中的鱼汤已煮成了奶白色,飞快地将自野外采来的一点蒲公英丢入锅中。“赵敏失踪,汝阳王派人到处寻找。玄冥二老的大弟子乌旺阿普带着人潜入武当,打伤了六婶抢走了融阳。那天晚上我正巧见到他们带着融阳往镇外逃,就追了上来。”说着,他将煮好的鱼汤倒入碗中,又自莫声谷手中接过融阳,不等他哭出第一声,盛着鱼汤的调羹便已送到了他嘴边。不一会,整碗鱼汤全数喂完,宋青书又抱起他一边缓缓地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在溪边缓缓踱步。来回两圈之后,融阳打了一个饱嗝,宋青书赶忙又将他送回到莫声谷手中,说道:“七叔有劳了。”
莫声谷懵懵懂懂地接过融阳,还想问话,宋青书又没精打采地钻进了马车。莫声谷见宋青书累成了这副模样也是哑然,注意到一向爱洁的宋青书目前的模样很有些灰头土脸,而融阳反而干净又精神,他不禁低头逗弄着融阳轻声道:“你大师兄为了你可吃了不少苦!”宋青书虽说得简单,他也知道融阳若是当真落到了汝阳王府该有多危险。融阳还小,自然听不明白莫声谷的话,反而被莫声谷逗地眉开眼笑。
宋青书这一回却并没有睡很久,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便自马车里钻了出来,用力伸了个懒腰,叹道:“总算睡饱了!”
莫声谷抱融阳抱得手都僵了,见宋青书起来便顺势将融阳递了过去,奇道:“这几天没睡好?”
宋青书闻言顿时一脸的惨不忍睹,大倒苦水。“七叔有所不知,融阳他是睡不着要哭、睡醒了也要哭,饿了要哭,无聊了要哭,闲着没事他还要哭!饿了要喂他,味道不好他还不吃;吃饱了要陪他玩,不然还得哭!昨天晚上明明都睡着了,忽然又哭了,我哄了半天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病了想带着他去找大夫,结果襁褓一解开,他又不哭了,原来是热哭了……”
莫声谷听得忍俊不禁,正要搭话,却见到宋青书的面色忽然变得很是古怪,不由问道:“又怎么了?”
“尿了!”宋青书冷着脸道。
莫声谷急忙凑过去一看,果然见到襁褓下与宋青书的衣摆处有大片的水迹慢慢晕开。
宋青书一张俊脸气得发青,而融阳却在他的怀里咯咯发笑。“拉屎撒尿也要哭,每回尿我身上就笑!臭小子!”
莫声谷笑得前仰后合,几乎没从马车上栽下去。许久,他才缓过气来,推着宋青书肩头道:“还不快换了!”
宋青书狠狠地盯了融阳半天,终是气不过,抬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说道:“七叔,我带他换衣服!”说着,又抱着融阳钻回了车厢。
侧耳听到马车车厢里传来宋青书与融阳的笑闹声,莫声谷不由安然地叹了口气。三日前,莫声谷一早醒来不见了师侄,登时心中一沉。他见宋青书再度失踪只当他又偷偷溜走,本是万分恼火。可转念一想,宋青书既已答应随他回武当,当不会食言,又担心他遇到麻烦。才下楼来打探消息,便听闻有元兵在城门外围攻一名少年。莫声谷又急忙追出了镇子,结果却只在距离城门十余里之外的野地里发现了不少血迹,还有宋青书刻在树干上的记号。他按着宋青书留下的记号沿途来寻,一路忧心忡忡,提心吊胆地过了三日,今日终于见了师侄的面,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现在去哪?”他伸手抬起车厢前的竹帘,随口问道。怎知一转头便见到他的师侄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背对着他跪在车厢里给融阳呵痒,把融阳逗得呵呵直笑。宋青书常年习武,虽说身材纤瘦却并不羸弱,覆在宽松中衣下的背部线条好似一具拉满的弓,教人看着只觉血脉贲张。
宋青书闻言,当即转过头来答道:“汝阳王府的人必定在回武当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我们,现在不能……”怎知他的话才说了半截,莫声谷的手臂忽然一松,竹帘落下挡住了宋青书的视线。“七叔?”他疑惑地喊了一声。
莫声谷在竹帘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缓缓道:“你说,我听着。”隔了一会,又令道,“把衣服穿上!”
“是!”宋青书不明所以地扯过衣服,伸手入袖,续道:“融阳还小,总要先去镇上买些粮食。然后我们便去大都,汝阳王父子定然想不到我们居然敢往他们的老巢去,这就叫‘灯下黑’!”
莫声谷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对宋青书的谋略,他一向都是信服的。可不知为何心头一片混乱,似乎有些片段挥之不去却又看不清楚。正焦灼不安,脸颊忽然一凉,莫声谷仰头望了望天空,轻声道:“下雨了……”他话音未落,身后竟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莫声谷猛然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只见距离他们十余里的地方烟尘滚滚,马蹄声犹如疾雨一般整齐而急迫地渐次递进,想必应是不少于百骑。
“是元兵!终于追上了!”宋青书掀开车厢后的帘子探头一望,轻声说了一句。随即便抱着融阳走出车厢,运起梯云纵,身体一纵一折落在他们头顶的一棵参天大树上。他撕开一件外衣将融阳牢牢捆在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上,又支起一把竹伞将融阳遮住。做完这些,他便跃下树枝,只沉声对莫声谷说了一句。“七叔,要活着,还有融阳呢!”
莫声谷不答话,只微笑着伸手揉揉宋青书的额头。
片刻之后,一百骑元兵呼啸着向他们冲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在这一百骑元兵之后,又有三百名步卒和一百名弓弩手缓缓行来,穿插入包围圈,步卒最前、其次弓弩手,最后骑兵,竟是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莫声谷与宋青书互视一眼,同时跃下马车,神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元兵。此时雨势更急,那五百名元兵严阵以待,却偏偏毫无声息,竟连马匹都不曾发出半点声响,弥漫在空气之中的沉默与肃杀几乎令人窒息。 不一会,那五百名元兵缓缓移动,让开了一条通道,有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蒙古男子出现在他们眼前,此人黑面短须神色英悍,正是汝阳王世子王保保。见到宋青书,王保保在马上略一颔首微微而笑,彬彬有礼地道:“宋少侠,又见面了!”
宋青书冷笑一声,轻声道:“阴魂不散!”
“大胆!”王保保身边的一名蒙古将官闻言顿时一声厉喝。
怎知他话音未落,王保保已不以为忤地微一摆手,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含笑对宋青书言道:“宋少侠这般机警,小王原本也极难找到你的行踪。今日能够相见,还要多谢莫七侠成全!”
他话音一落,莫声谷便已一声怒喝:“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