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真与张无忌先后冲了出去,厅内如今还站着的便只有莫声谷与宋青书。七个还都在调息的明教高手与他二人面面相觑,一时竟都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宋青书揭穿了圆真的大阴谋又洗清了阳教主夫妇二人的冤屈,明教上下本该谢他。只是武当派亦是围攻明教的名门正道之一,焉知他不会如圆真一般“出奇制胜,兵不厌诈,宋青书一人杀死明教七大高手”?
莫声谷显然也意识到了此时明教七大高手的生死竟只在他一念之间,只是他行事为人一向是光明磊落胸怀坦荡,这等趁人之危之事却是从来都不屑为之,开口道:“青书,热闹已看过了,该回去了!”
宋青书亦无意对这七人痛下杀手,当下便回道:“是,七叔!”
周颠行事虽颠颠倒倒,却也不是不知好歹,当下便叫道:“莫七侠、宋少侠,多谢啦!”
被一魔教中人诚挚致谢,莫声谷听在耳里便觉不是滋味,只冷哼一声,回头道:“趁人之危非正道中人所为,不必言谢!”又恨恨地瞥了一眼杨逍,“杨逍,你这淫贼!如今暂且饶了你,待我武当攻上光明顶,我六哥必亲取你性命!”
杨逍眼见莫声谷与宋青书要走,此时竟缓缓站起身来,沉声言道:“莫七侠与宋少侠于我等有救命之恩,杨某原不敢相强。只是事关重大情非得已,还请宋少侠留下一件东西来!”原来方才张无忌急于去追圆真,又忧心宋青书会趁机对明教中人痛下杀手,便暗使一道劲气直点杨逍“玉堂穴”为他化解了圆真的“幻阴指”。自从“蝶谷医仙”胡青牛一死,张无忌辨认穴道之技已是当世无匹,他又刚达到九阳神功大圆满的境界,一手内功更是震古烁今出神入化,这一道劲气打出除了身受的杨逍之外,竟是无人察觉。
莫声谷闻言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怒道:“你们魔教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贪图?”
宋青书却是极聪明灵醒之人,眼见杨逍站起身来便知凭他与莫声谷的武功,纵然联手也未必是杨逍的对手,当下便道:“杨左使,贵教阳教主遗书与乾坤大挪移心法仍在密道之中,在下并未妄动。”言语之间,已是客气了许多。
不等杨逍答话,这回还是周颠先开口:“小子,你方才明明在读咱们阳教主的遗书!乾坤大挪移心法是我教中至尊绝学,还不快还来!”
眼见周颠这般颠三倒四,明教那几人也全不信他,宋青书不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强忍怒气道:“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
宋青书还能忍得了怒火,莫声谷却唯恐自己再与这些明教中人多说一句便要大打出手,当下喝道:“青书,勿需与他们多言!我们走!”
事关教中绝学,杨逍怎能凭他一面之词就轻易让他们离开,厉声道:“两位请留步!”一掌向宋青书击出。
杨逍这一掌出地极有分寸,扣锁宋青书肩头取他“肩贞穴”,只意在留人。然而莫声谷对魔教中人早有根深蒂固的恶感,此时见他背后偷袭,当即拔剑出鞘,使绕指柔剑法一剑向杨逍当胸刺来,剑到中途,剑尖微颤,竟然弯了过去,斜刺他出掌的右肩,竟是要断杨逍的一条胳膊。
杨逍生性孤僻高傲,因纪晓芙之故对武当尚有几分客气,此时见莫声谷出手这般不留情面,当下也恼起火来。他内功精湛,右手食指在莫声谷的剑身上屈指一弹,便将莫声谷的这一剑震开了去。宋青书见莫声谷与杨逍缠斗,也急忙拔剑来救。杨逍见他们叔侄二人同时出剑,当即双掌同出,竟是使乾坤大挪移神功,将莫声谷的一剑引向了宋青书,又将宋青书的一剑引向了莫声谷。
眼见叔侄二人手中长剑同向对方刺去,厅中其余六人竟同时惊呼出声。他们虽佩服杨逍的神功,却也深觉杨逍这般所为未免过分了些。这六人不久之前刚领教过杨逍的乾坤大挪移,只当这叔侄二人绝避不过这一剑。哪知,耳边只听得“哐啷”一声,宋青书竟忽然松手,任由长剑落地,眼睁睁地望着莫声谷的一剑向他刺来。而莫声谷眼见自己的长剑将刺中师侄,便急忙运气吐纳,亦是拼着自己身受内伤也将这一剑撤了下来。
由来练武之人,但凡手中握剑,出手反击已是本能,绝无自行弃剑的情况。而临阵对敌素来讲求纵使狮子搏兔也必全力以赴,断无一剑刺出再强行收回的道理。这叔侄二人这般情深义重,情愿伤了自己也不愿伤了对方,明教六人见了俱是一叹,心中暗道:若是明教上下也有这般情意,又怎会为了一个教主位落到今日之田地?
却是杨逍见莫声谷自伤内腑,而宋青书又面色青白失魂落魄,当即出手将宋青书扣在掌下,彬彬有礼地道:“宋少侠,还请将乾坤大挪移心法交出来!”
“杨逍!”莫声谷伤了内腑,才一出声便抑制不住地一阵咳嗽。“你好卑鄙!”
杨逍面色不变,只沉声道:“在下并无伤人之意,只要二位将阳教主遗书与乾坤大挪移心法交出来,便任由二位离开此地!”
宋青书如今性命都只在杨逍一念之间,他却恍若未觉,只呆呆地望着莫声谷轻声道:“七叔,是我不好……”
与此同时,张无忌却已与小昭一同来到明教密道。二人沿着长长的甬道一路向前,只觉这甬道地势倾斜,越行越低,约莫走了五十来丈,忽然前面分了几道岔路。张无忌逐一试步,岔路竟有七条之多,正觉毫无头绪,忽听得左前方有人轻咳一声,虽然立即抑止,但静夜中听来,已是十分清晰。张无忌冷笑一声,心中暗道:这般简陋粗糙的诱敌之计,我岂能上当?他当即出手捂住小昭的口鼻,站在左前方的甬道前,侧耳细听道中传来的声响。张无忌内功深厚,便是蚂蚁搬家的脚步声都难逃他双耳,更何况方才圆真与他对得一掌便已身受重伤,此时呼吸急促,竟很快便被张无忌辨明了所处方位。他随手接过小昭手中举着的火把,循着甬道深处传来的圆真的呼吸声狠狠砸了过去。
那火把在甬道中一路翻滚着向圆真飞来,圆真本能地便是挥手一格。这火把原是小昭随手在地上拾的木条点燃所制,质地极为脆弱,便是五岁稚童也能将其轻易掰断。可由张无忌灌注内力后大力掷来,竟是坚硬犹如金石一般,圆真只听得右臂一声脆响,已被这支火把砸断了胳膊。他见张无忌一身内功这般惊世骇俗,不由又惊又怕,抱着胳膊惨叫一声,急忙掉头而逃,再不敢暗算对方。
张无忌听到圆真逃走的脚步声,正要急起直追又忧心圆真还有后招,便向小昭吩咐道:“你留下,我去追。”
小昭心中记挂着母亲的吩咐要取乾坤大挪移,哪里肯依,只道:“公子,我跟你一起去。”
张无忌摇头道:“这密道我们都不熟悉,若是那恶人设计将我困住,只有你可令我脱困。”他神色沉静说话又有条理,无形中便教人信服听从。
张无忌一路向前,不久便见到甬道深处竟悬着两个大石球,若是滚落下来将甬道堵住,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想到此节,饶是张无忌艺高胆大,也不禁一身冷汗。再循着这条甬道往前,前方岔路更多,而圆真已是不见踪影。张无忌心知今日已杀不了圆真,只得回头将小昭叫来,二人一同在密道中四下摸索,虽未找到他深恶痛绝的圆真,却仍是找到了阳顶天夫妇身死的石室。
张无忌见记载乾坤大挪移心法的羊皮犹在,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方才在厅内听宋青书诵读阳顶天的遗书,他便已料想到这乾坤大挪移的心法极有可能已被宋青书带走,只是一来他深恨圆真害他义父一生;二来纵使当时不走,他也并无立场向宋青书索取乾坤大挪移,只得将机会让给杨逍,自己则追来密道碰碰运气。毕竟,宋青书是与莫声谷一同来的光明顶,武当规矩严禁偷师,而莫声谷又是最刚直不过,有莫声谷在,宋青书未必敢拿乾坤大挪移心法。
刚弯下腰拾起那张羊皮,张无忌又瞥见了骸骨旁的一副白绫。随手将其展开,上面所写的却正是方才宋青书诵读的那封遗书,张无忌沉吟片刻,忽而轻轻一笑,心中暗道:竟然还是过目不忘!如此说来,杨逍若是为难他,却也并不冤枉。
小昭见张无忌面色忽喜忽讽阴晴不定,不禁轻声道:“公子,你在想什么?”
张无忌自穿越以来,总以为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绝对的主角。在鹰嘴崖与天门崖救了明教义军之后,他仍不曾重视宋青书,只当他是原著中那个不入流的反派。直至此时此刻,他才暗道了一声:惭愧,侥幸!若非莫声谷正直,乾坤大挪移十有八九已被宋青书带走;若非他多长了一个心眼,只怕早已被圆真封在密道之中成了冤死鬼。再一想,原本原著中铁板钉钉的圆真与他师妹的奸情,其发展都能这般云波诡谲,他终于开始正视这些对他而言原本不过是书中人物的各色人等。听到小昭有此一问,他不由微微一笑,缓缓道:“乱世之秋豪杰辈出,切不可因多了千年智慧便小觑了天下英雄!”
张无忌这番话说地没头没脑,小昭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张无忌自杨不悔的手中救了她,又带她找到了乾坤大挪移心法,救了她们母女一命,她是无论如何都要知恩图报的。
有小昭相伴,张无忌修习乾坤大挪移自然是鸟语花香。而光明顶大厅内,此时仍是剑拔弩张。
莫声谷心知魔教中人各个都是薄义寡恩之辈,说话犹如放屁一般。莫说乾坤大挪移不在他们身上,便是真在身上又给了他们,今日只怕也难逃一死。听闻师侄这般自责,莫声谷心知宋青书是指自己不该出言相救明教中人,便柔声向他言道:“青书,义所应当,万死不辞!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日后遇敌,手中长剑却要抓牢一些!”他内伤颇重,这几句话说来已是微微气促。
宋青书眼眶微红,低声道:“我怎能与七叔动手?”他想起上一世,那时七叔对他的关心与这一世又有何不同?他是武当三代弟子,年纪轻轻经验不足,闯荡江湖时无论有何危险七叔总挡在他身前。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一般,敢与七叔动手?行为不端已令七叔失望,与七叔拔剑相向,更令七叔伤心。
周颠见这叔侄二人这般情重,不由叫道:“杨逍,你拿乾坤大挪移就好,别伤了他们!不然,我周颠不饶你!”
宋青书见周颠行事为人这般颠颠倒倒,全看不明立场,竟似戏弄他一般,不由恨声道:“乾坤大挪移根本不在我身上,你要杀便杀,不必多说!”
杨逍本无意取他们性命,见场面这般僵持,干脆放开了宋青书缓和局面,只道:“既是如此,方才那封遗书?”
宋青书将怀中白绢又掏了出来扔给杨逍,怒气冲冲地道:“我在密道中的确拆阅了你们阳教主的遗书,当着圆真的面,按遗书所言随意编造两句又有何难?”
杨逍与莫声谷和宋青书争执动手,韦一笑一直没有说话,直至此时,他才缓缓言道:“宋少侠,今日若是莫七侠一人在此,我等必不敢为难。只是宋少侠你……”他想起明教各宗派弟子的狼狈样,想起自己在沙漠中与宋青书的交手便是一阵苦笑,“六大派中属你最滑头!乾坤大挪移事关重大,我等焉知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好!好!”宋青书冷笑两声,随手一扯腰带,竟将身上的外袍中衣全脱了下来,只着一件贴身里衣站在他们面前。“我武当规矩,严禁门下弟子偷师别派武功!乾坤大挪移,你们视若珍宝,可却还不在我眼里!”
宋青书这般自证清白,杨逍再无半点怀疑,弯腰拾起地上的衣物披回宋青书肩头,诚挚道:“得罪了!二位可随时离开光明顶,明教上下必不敢相阻!”
杨逍堂堂左使之尊为宋青书一个后辈行这等小厮之事,莫声谷与宋青书便是再有不忿,这件事也只能揭过。莫声谷当即拉过宋青书,两人很快离开了光明顶。
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方离开不久,光明顶上忽然传来钟声,原来六大派已顺利在一线峡汇合,攻上光明顶!
作者有话要说:
赵敏:有些人厉害在表面,有些人却厉害在心里。
青书:是啊是啊!T-T
无忌&芷若:…………
63、围攻光明顶
宋青书跟着莫声谷离开明教光明顶,隔了许久才轻声道:“七叔,我不该看乾坤大挪移心法。”
莫声谷闻言不禁微微一叹,轻抚着他的脊背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你天生过目不忘。此事本非你刻意为之,七叔又怎会这般不通情理?只是这原是明教武学,武当派又有严规,你便忘了罢!”
“……是,七叔。”宋青书微一哽咽,却是强行忍下了。他想起上一世时,那晚被七叔抓个先行,若是他当即跪下认罪束手就擒,不曾与七叔动手,七叔难道真会不听他解释非要杀他吗?不会,宋青书知道,七叔一定不会杀他。
两人一路东行,竟在沿途发现了不少倒毙的明教与六大派弟子,死状甚是惨烈恐怖。莫声谷心下一惊,不由叫道:“莫非六大派已攻上光明顶?”
宋青书与莫声谷一般想法,忙道:“七叔,我们快返回光明顶!”
两人又急忙掉头向西,一路上但见尸首狼藉,大多数是明教教徒,但六大派的弟子也有不少。原来他们二人在明教逗留一夜,六大派已顺利在一线峡汇合,向光明顶发动猛攻。明教因杨逍、韦一笑等重要首领尽数重伤,无人指挥,以致失利,但众教徒虽在劣势之下,兀自苦斗不屈,是以双方死伤均重。
莫声谷与宋青书才从光明顶下来,此时掉头回去自是熟门熟路。不一会,两人便持剑闯过沿路试图拦截他们的明教弟子,抢进大门,穿过两处厅堂,眼前是一处极大的广场。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西首人数较少,十之八九身上鲜血淋漓,或坐或卧,是明教的一方。东首的人数多出数倍,分成六堆,看来六派均已到齐。这六批人隐然对明教作包围之势。
莫声谷与宋青书二人见状,急忙奔向武当一派,向为首的宋远桥与俞莲舟见礼。
宋远桥原就记挂着七弟与爱子,此时见二人平安回来也是心下一松,便转口说起了如今的局势。“六大派昨夜在一线峡汇合,当下议定一鼓作气攻上光明顶。明教弟子死战不休,我等亦不愿屠戮过甚有伤天和,便约定比武定胜负。”此时在台上比武的却是少林派圆业禅师与天鹰教的殷野王,其父殷天正正在旁观战。而明教之中,昨夜所见的七位高手如今只有杨逍一人站在台上,其余六人仍盘膝于地,显然仍未化解圆真“幻阴指”指力。在杨逍的身侧,尚有一名妙龄少女,容貌肖拟纪晓芙,此人正是杨逍与纪晓芙之女杨不悔。
这个场面,除了场上还多站了一个杨逍,其余情况与上一世全无不同。宋青书对这一段记忆深刻,几乎可以随口报出下文来。殷野王与圆业两败俱伤,接着便是其父殷天正上场。殷天正年纪虽老迈,一身武功却不容小觑,先是败了少林的圆音,再败了华山的罗天,接着又是少林的圆心,待四叔、七叔、爹爹都跟他交过手,张无忌就差不多该到了!
然而,不等宋青书看清台上两人交手的情形,几个与他相熟的武当弟子已然围了上来。莫声谷与宋青书失踪整整一夜,此时突然出现,武当弟子们不敢问莫声谷却是一拥而上将宋青书的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宋青书心知圆真勾结朝廷之事无凭无据,便是提了也只徒然得罪少林。因而隐下此节,只道误打误撞发现了明教藏宝之地,在里面逛了一圈才回来。
众武当弟子一听“藏宝”二字便是眼前一亮,急忙七嘴八舌地追问:“宋师兄,可曾发现什么宝藏?待我等攻下明教,将那些宝藏全拿来赈济灾民,岂不是大功一件?”
师弟们这般说辞,便是连宋青书都略有心动,不禁考虑起其中可能。只是想到张无忌已然出现,又颓然地叹了口气,只道:“明教传承三十多代,金银珠宝自然是不少的。”他自怀中摸出一颗金珠,展示给诸位师弟过目。这颗金珠自然就是在明教密道中发现的其中一颗,不但躲过了莫声谷的双眼,还躲过了明教七大高手的耳目,也不知宋青书如何办到。
冯默之家中最为富贵,自然见识过不少名贵之物。此时见这颗金珠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散发着熠熠光辉,也不由心动,不禁伸手将它取过来托在掌心,感慨地道:“这般品相,的确难得!”
谁料,冯默之的话音的话音未落,莫声谷忽然挤进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在那颗金珠上,将它拍成了珍珠粉。光明顶上原就风大,狂风再一吹,连粉末都没剩下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