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喜欢,便愈发的欲罢不能。
郭嘉略去这些,继续道:“主公取荆州后……刘备、刘备必当迅速撤离。若主公是刘备,您……又将何去何从?”
曹操皱了皱眉。
他显然是被郭嘉问住了。
若他是刘备,以行军方向来看,必是要南区江陵。但这并非是绝佳之计,因为他们但凡被曹操追上,以如此兵力抵抗,唯有死路一条。
他们唯一的出路……
郭嘉眸中光芒陡地湛然:“若我是刘备……咳咳咳……唯一的出路,便是请孙权出兵以抗……我军。”
他说完这一句话,眼中光芒略略黯淡些许。
曹植心下一惊。他先倒了杯水,后知后觉想到曹操也在,也为他倒了一杯,递到两人手中。
曹操握着茶杯,微皱了眉:“孙权……”
郭嘉将温水一饮而尽。感觉自己似乎好了些许,便颔首道:“主公如今正在训练水军,郭嘉知晓……这本是为了将来袭取江东孙权。但此刻,本不是对付他的、他的好时机。我军只要南取荆州、然后,然后杀刘备……”
但他说完如此长的一句话,面色居然又黯淡了些许。
曹植暗暗心惊。
“咳……届时,孙权将有两个选择——援,抑或屈……咳咳咳……但孙权会不会、出兵,郭嘉、咳咳咳咳……郭嘉也不知……假使、假使……”
他说到这里,猛然咳嗽起来。他咳地极尽撕心裂肺,只觉胸腔都在剧烈疼痛,便下意识弓起身子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便能减轻痛苦。
曹操似骤然被这咳嗽声惊醒。他豁然起身大喊道:“来人,快传华佗!”
但郭嘉的咳嗽忽然停顿了。不仅停顿了,他整个人也都怔怔地愣着。
曹植与曹操俱有了不详的预感。
曹植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轻轻唤了一声:“先生?”
郭嘉缓缓摊开手。
他的手心一片,一片腥红。
☆、更新更新
华佗很快来了。
看到这位老者,总令人感觉一阵安心。但曹操父子瞧见华佗并不太差的神色,非但未曾有安心,反而更是提心吊胆。
——人若是咳血,岂非是受了极重内伤,就要不好了么?
但两人心中思绪完全,却是谁也不曾问出这个问题。
也许,他们害怕听闻这个噩耗。
华佗很快把完脉。他看了曹操一眼,解释病因道:“此乃外邪袭肺、气虚不摄。他肺络本已受损,如今便是血溢气道。也不知曹公先前与他说了什么,使得他累至咳血?”
曹操紧紧拢眉。
他看了眼床中半死不活的人,面上又有了难以自抑的烦躁与狠戾。但大约是见到了华佗眼中的冷漠,他很快将这些表情尽数敛下,关切道:“奉孝可还有救?”
曹植下意识将呼吸都摒了起来。
华佗一手抚须,泰然自若道:“自然是有的。”
曹操与曹植的表情才放松了一些。
他又听得华佗道:“老夫还要为军师施上几针,时间恐怕有些久。丞相如此繁忙,不敢叨扰,还请您早些归去吧。”
曹操冷冷瞧了华佗一眼,拂袖而去。至于门口,又回头再看了看郭嘉,才忧心离去了。
曹植叹了口气。
华佗与曹操两人,早已是相看两生厌了。至今如今华佗还在曹府,半是因为郭嘉,半则是曹操软禁。而曹操虽不杀他,两人之间却也不再虚与委蛇,予对方好脸色看。
好在曹操还需仰仗华佗……否则又岂会留着他给自己难堪?!而一旦郭嘉好转,以华佗今日作为,又如何还能活过去呢?
曹植忧心忡忡。
郭嘉昏迷了两日,才堪堪醒来。
他醒来时,只觉整个人都漂浮在云层般的虚无缥缈,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痛苦抑。但瞬息之后,又有一阵极强烈的痛苦强压而来,使得他浑身颤栗、难以承受地攥紧了指尖。
他死死握着手中不知何物,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缓缓晕了过去。
华佗本在外间喝茶。听闻曹植惊呼,忙入内查看。见郭嘉这般模样,便令曹植松开他的手,好让他把脉。
但他很快发现其实是郭嘉死死抓着他的手,甚至在曹植的手腕上抓出了好几条血痕。
曹植愣愣看着,心跳快的乱了节奏。
他握着郭嘉愈发纤细惨白的手,放到了心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会没事的……”他终究听得自己这样说,也不知是在告诉谁。
华佗闻之,手微微一顿。他终究是不置一词,仅拍了拍曹植肩膀,取出长针为郭嘉继续治疗。
为了昔日顺手救郭嘉一命而救自己,又为自家老师生病而亲自照料……以曹植地位来看,实在是个太重情义的好孩子啊。
七月二十,曹操整军待发。
这十多日以来他每日前去探望郭嘉,每日都见到他时大多是在昏迷;抑或清醒着,面色却比死人还要难看的。
——昔日与世无双的郭嘉,居然也要被病痛折磨的形销骨毁!
曹操心中不忍,闭口不言上次未说完的假使后面究竟是什么内容。
这几日他也一直在想。郭嘉说刘备唯一的办法是联合孙权出兵,他信;不知孙权是否将出兵,他也信。孙权倘若不出兵,那么刘备必死……孙权若是出兵呢?
而他届时又是否能抵抗住近在咫尺的胜利诱惑呢?
曹操扪心自问,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理智上来说,统一北方后他应当保守一些;但事实上,天下是搏出来的!
岂非正如他在北征乌桓之后写下的那一首千古流传之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么?
他这一生,本已是戎马倥偬、岁月峥嵘。除了一统天下的结局,他不会为任何而停下,不会为任何而打倒!
思及此,曹操整个人豪气陡升。他翻身上马前,拍了拍曹植肩膀轻叹了一句“照顾好你先生”,然后策马,率大军离去。
曹植恭敬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