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阳敏感地盯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说,这正是因为有了顾忌才导致的失败?毕竟,如果顺利的话,你早就能拿着照片去交差了。不像现在,只能监视着艾琳而不敢轻举妄动?”司机下车充当保镖,而秘书也在外面按着黑莓,他说得再直接都没关系。
“不,事情发生以后,再后悔根本无济于事。”麦克罗夫特否定道。他依旧转动着那把黑伞,脸上的神情在车内偏暗的光线里显出了凝重。“她现在在意大利。”
卫阳撇了撇嘴。“她最好躲得再严实点。”接触到麦克罗夫特扫过来的目光,他摊了摊手:“不止你们的人在盯着她,不是吗?美国人都介入了这件事,很明显说明她拿到了一些超出自保功能以外的东西,更可能招致杀身之祸。这简直就是明摆着的事。”不然那个以征服为快感的女人为什么要到处躲藏?
麦克罗夫特注视着他,沉吟着。艾琳通常是单干,她的性格导致她行为有可能超出界限,所以得拿着那个摄像手机,以便在出麻烦的时候要挟别人提供帮助。“你觉得她不会回来?”
“不,我确定她会回来。”卫阳说。这个问题比上一个还不需要推理——主线任务还在进行中,线索人物怎么可能不回来找夏洛克?只不过他依然不明白,这丑闻和空难有什么关系……
不对,艾琳的手机里不止有不雅照片,还有一些过于机密、招得美国中央情报局出马的事情,那是不是就有关空难?还有,夏洛克不是说过吗,有个人本该死于德国杜塞尔多夫的坠机事故,结果却死在了伦敦萨瑟克区的汽车后备箱里?
这些线索全都指向一个假想,就是杜塞尔多夫的空难其实是人为的,也许还有下一个计划在进行中。艾琳所拥有的资料,几乎一定是提示后者——介入这件事的是美国人而不是德国人就很能说明问题。
那么,人为的空难是什么?恐怖分子劫机?还是安放了炸弹?从已经发生的空难来看,后一种概率更大。而那个从德国死到不列颠的人,要么是恐怖分子故布疑云,要么就是德国和英国政府为此采取的对策出了纰漏……?
这样总结起来就是,恐怖分子有可能在一趟英国与美国之间来往的飞机上安放炸弹,而两国情报部门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并为此采取措施?艾琳和莫里亚蒂有联系,所以被盯上就是因为有可能把政府的应对方案走漏给恐怖组织那头?
这推理感觉很合理,可英国政府就坐在他边上呢……卫阳背后冒了一层冷汗。突然觉得他知道得太多了是怎么回事?
“这听起来不是个好消息。”麦克罗夫特下了个结论。他能注意到卫阳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心想他刚才对夏洛克说的果然是对的。他们的确走漏了消息,不过目前为止,艾琳还没能破解其中的谜题。一旦她发现其他人都猜不出里头的意思,她就会回来寻求夏洛克的帮助。“你觉得夏洛克会让她第二次逃掉吗?”
“不。”卫阳条件反射地否认。这件事可不怎么好玩,分不清轻重缓急的话后果严重。“我会让夏洛克忘记那些照片的。”
“非常好。”麦克罗夫特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这也就卫阳会配合他,换夏洛克肯定和他唱反调。
卫阳停顿了一会儿。他觉得麦克罗夫特不可能看不出他已经连环猜出了一大堆东西(主要因为系统提示他空难和丑闻的必然联系),但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想问。一般情况下,对于知道太多的人,下场不都是被灭口?虽然他认为这办法挺有道理,但并不意味着他觉得自己被灭口很不错。所以他果断把这当成了谈话结束的标志,点点头就下了车。
小黑车在夜幕初降的伦敦街道上滑行,一点也不起眼。麦克罗夫特微微阖着眼睛,思考着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杜塞尔多夫空难的确是他和德国人合作的结果——他们得到消息,知道有人在飞机上安放炸弹。既不能真的产生伤亡,又不能让消息来源暴露,所以他想出了个办法,将那个航班上的乘客都换成自然死亡的人。这样一来,损失的只是一架飞机,而他们还可以继续得到新消息。
计划很完美,只可惜中间环节出了个纰漏,有一条漏网之鱼。这毫无疑问地引起了恐怖组织的注意,让他们产生了怀疑。而他当然不能让这种怀疑被证实,否则他们成年累月为此做的准备都会付之一炬。
这样一来,能否阻止艾琳就显得十分重要。或者更贴切地说,是阻止夏洛克把谜题的正确答案告诉艾琳。而夏洛克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只要他不陷入艾琳的陷阱里去。
“一个合格的弱点,就该在这时候发挥作用。”麦克罗夫特低声说。他现在清楚地意识到,弱点其实也并不是坏事。他的弱点是夏洛克,夏洛克的弱点是卫阳,而这个弱点愿意百分百地配合他。这是个完美的闭合链。虽然他习惯未雨绸缪,但事情大概不总会变得更糟。而且真说起来,他似乎不得不赞同莫里亚蒂的观点了——善变在卫阳身上是一种优点,就连弱点也成为了优点。
此时的卫阳正在上楼,冷不防打了两个喷嚏。肯定是夏洛克看见他和麦克罗夫特商量事情,又不高兴了!
☆、第30章
只可惜,卫阳难得机灵一次,却始终没派上用场。因为莫里亚蒂的注意力似乎转移到国外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新的消息。没有新的消息是个泛指,具体表现为卫阳等得几乎耐心全失,差点就要和夏洛克一样高喊犯罪分子到底都去哪儿了。顺带一提,221B客厅的墙又遭受了好几轮子弹雨的洗礼,而房东太太又在夏洛克的房租上加了几笔帐。
这很长的一段时间直接从夏天跨越到了冬天,圣诞节来了。221B那些堆满餐桌和冰箱的各类实验器材和物品难得消失一阵子,换上了丰富美味的食物;扔得到处都是的资料也收了起来,客厅因此看起来比之前宽敞了好几倍。
这次圣诞夜聚会比前一次热闹多了。茉莉依旧受到了邀请,同时还有雷斯垂德;医生当然也一起,他还叫上了他的新女友珍妮特。卫阳和房东太太更是固定保留曲目,加上夏洛克就有七个人。
“真是难得的机会。”卫阳端着他的樱桃雪利酒说。感谢原主给他留下了一个千杯不醉的体质,他虽然喝了不少,但是神智依旧十分清楚。“大家很久没这么在一起了,你说是不是,探长?”
雷斯垂德倚在厨房门边,闻言对他举了举酒杯。“你总是出乎我意料之外,阳。”他说,因为喝多了酒,语速比平时要迟缓一些。“我总以为你一杯就倒。”
“就凭这种汽酒?”卫阳哑然失笑。“不兑水的威士忌说不定还有点希望。”说不定他该让雷斯垂德试试大吃货帝国的老白干,那才叫上头劲道!
珍妮特感兴趣地看着他。“中国人都这么能喝酒吗?”正常人对于美好事物都没有多大抵抗能力,更何况卫阳长得好又有钱又没脾气。
“也不是。一靠遗传,二靠练而已。”卫阳顺口回答。然后他不小心瞥见了军医不赞同的神色,赶紧找补了一句:“当然酒精这种东西还是适度为好。”约翰的姐姐哈莉最近下定决心要戒酒,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约翰对此很高兴,他最好还是别泼冷水。
夏洛克依旧坐在桌前对着电脑,闻言轻哼了一声。“总能使自己受欢迎,我是不是该向你学学这手?”
他这话只有离他近的哈德森太太和卫阳听见了。前者马上给了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而卫阳顿了一顿,就站了起来,走到桌边。“今晚的第四次了,”他侧身坐上去,把端着酒杯的手压在夏洛克的一边肩膀上,同时压低身体,“我该庆幸我终于成为了你的新目标?”
笔记本电脑被他这动作挤到一边,但夏洛克没有对此发表意见。“你也知道你一晚上都在做什么?”他飞快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有意无意往他们这边看的其他人,“如果你也试图开始让我变得讨人喜欢的话,还是别浪费力气了。”
“虽然我承认,这的确是个大工程,但我可不是那意思。”卫阳低声回答。“中国人过春节,圣诞对我来说和你认为的一样没意义。我只是觉得,如果别人都认为这是必要的庆祝活动,你就不该搅合这种愉快的气氛。”
“搅合?”夏洛克瞪他,愤怒都要从灰色的眼睛里满溢出来了。
卫阳点点头。“第一次你想对雷斯垂德说,他留在伦敦过圣诞是因为他妻子外遇了;第二次你想对珍妮特说,她是约翰今年换的第三个女友;第三次你想对茉莉说,她心痛于不能和意中人表白。”他摊手——心想夏洛克不会真不知道那个意中人就是他自己吧——“当然,我不是认为你的推理不对,但你大可以换个时间说。”
“换你不在场的时候?”夏洛克敏锐地反问,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
“我的意思是,至少是我不在场的时候。”
夏洛克又哼了一声。这可有点难度,因为至今为止他还没遇到第二个人能在他说出某些话之前就因为预料到后果而打断他。但既然卫阳这么直白地说了,他也不能装作他什么也没听进去:“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那现在是不是也差不多了?”他一边说一边侧头,皱眉盯着肩膀上近在咫尺的酒杯。
卫阳为他的不耐烦而笑了。“我个人觉得它酸酸甜甜的,就和果汁差不多,还不错。”他一仰脖子,把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但你是肯定不碰酒精的,对吧?”
夏洛克盯着他的动作,嘀咕了一句,像是“荼毒头脑”之类的。然后他突然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中说:“阳有点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大家先是一愣,继而都露出了暧昧的表情。且不说卫阳根本就没喝多,这么点路其实根本不用送。
哈德森太太第一个反应过来,觉得夏洛克这肯定是不想让卫阳继续和其他人说话——换句话说,就是夏洛克有点吃醋了。“早该这么做了,”她朝两人眨眼,“你们去吧,我们没有关系。”瞧她那神情,似乎夏洛克前脚一出门、她就后脚锁住,让他们共度二人世界去。
“嗯,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该走了。”雷斯垂德和茉莉都十分识相地提出告辞。而约翰转动的眼睛表示,他已经在考虑能不能把女友留下来过夜了。
几人在221B门口道别,然后卫阳和夏洛克一起过马路。圣诞夜时街上的行人很少,积雪松软,踩在上面吱嘎作响。这让卫阳分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别的:“看见没有,就算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他们也不会在这时候戳穿你。虽然是谎言,但是善意。”
夏洛克皱了皱鼻子。“可我又没说假话。你的确喝得不少,但没喝醉。”
啧,就跟他抠字眼玩!卫阳腹诽。“所以呢?你也是真要送我回去?”
夏洛克理所当然地点头。
这让卫阳不得不多看了他两眼。“发生了什么,你故意把大家支开,对吧?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这事就是一只装在盒子里当圣诞礼物送过来的手机。卫阳之前没见过,但他还是通过系统黄字准确辨认出了关键:“艾琳送给你的。”这一瞬间他的感觉不是厌恶也不是愤怒,而是激动——主线任务你终于回来了!
夏洛克已经坐在了他公寓的布艺沙发上,随手翻着那个边缘镶钻的手机。“我以为你没见过这东西。”
“的确没有。”卫阳承认。“可我一直没忘记它。”
夏洛克仔细地盯了他一眼。“看来你并不是真的不在意那些照片。”
卫阳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这手机里除了公主的不雅照片以及反恐计划之外,还有几张东西和他有种不可不说的关系。“但她为什么拿来送你?这不是她的身家性命吗?她已经死了?”
“这个等会儿问麦克罗夫特就知道了。”夏洛克不甚在意地说。“如果运气好,我等下就能一起把那些该死的照片摔到他面前去——虽然迟了大半年。”说到最后“大半年”的时候,他相当咬牙切齿。显而易见,他依旧为他上次的失误耿耿于怀。
卫阳盯着他按着手机的手,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想到了麦克罗夫特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对于艾琳可能行动的判断。基于对她的怀疑,这有很大可能是个精心准备的陷阱。那也就意味着,艾琳很可能没死,她只是在玩一个游戏,给夏洛克一个新的谜题。“不用猜都知道有密码。”
他话音还没落,手机就响起了密码错误的警报声。夏洛克从屏幕上抬起看他,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四位密码,”他干巴巴地说,“在‘我是(I’m)’和‘锁着的(locked)’之间。”
瞧,这就是那个谜题了,卫阳在心里对自己说。肯定不那么好猜,否则艾琳不可能那么放心地把手机送过来。这是一场赌博,要么夏洛克猜不出,她赢;要么就是猜出了,她输。如果是前者,后果远不止谜题失败那么简单,要知道手机里存储的东西足以要挟大英政府;如果是后者,艾琳估计就命不久矣。
“我们还不够了解艾琳。”他缓慢地说,想不动声色地暗示夏洛克,这件事风险很大。不管艾琳的计划是什么,头一步都必须是让夏洛克对这游戏产生兴趣。一个带密码的、封存了很多机密的手机……真是玩得好一手欲擒故纵!
果然,夏洛克就和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我们还有三次机会。”他烦躁地说,“而这可能是任何一种可能。最糟的就是无意义的排列,那基本不可能猜得出。”他往后一仰,若有所思。“但那不是她的风格,从她之前的保险箱密码来看……”
卫阳不失时机地问他:“那密码是什么?”
夏洛克停顿了一会儿,这对他来说很少见。要他闭嘴可不容易,更别提这是一个证明他正确的大好时机——他又解决了一个谜题。
卫阳没等到答案,不由得扬起了一边眉毛:“不能说的秘密?”
“不。”夏洛克干巴巴地回答,“她的三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