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的石像面前,张临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但是他并不着急,他知道总会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的。根据这一路他所听到的来看,这里的时间很可能已经离他上次来的时候很远了,至少不会是五十年代。
那么这个被公认为最伟大和最睿智的校长,应该不会让他等待太久。
果然,几分钟之后,石像就向两旁跳开了,有人站在螺旋型的石头楼梯上,缓缓地被旋转下降的台阶送了下来。最终,高瘦的老人迈步跨了下来,湛蓝的眼睛从半月形眼镜后面望着他。
“很久不见,校长先生。”张临开口说。
邓布利多露出一点惊讶,“我想我并不记得我见过你,先生。”
“那么您也许需要好好回忆一下了。”张临说,“也许是非常久以前,比如……几十年前。”
邓布利多先是微微皱起了眉头,锐利的目光从镜片后审视着张临,慢慢地,他脸上的惊讶加深了,“您看上去好像变化不大,虽然我的记忆可能没有那么清晰了。说实话,这样的情况并不算特别稀奇,但如果是我没有听说过的人——那么也许就算得上特别稀奇了。”
张临微微一笑。邓布利多的记忆力很显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差,因为张临的脸其实只在邓布利多面前出现过几十秒钟。也许从邓布利多的角度而言,他那个时候刚刚目睹了异形在眼前消失,又突然见到张临从空气中湿淋淋地冒出来,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也许会加深他的记忆,但平常人也很难记得这么清楚,尤其是在经历了几十年的时间洗礼之后。
不过现在的张临对天才的观感已经很麻木了,很难再生出什么对奇葩的围观心理。
“我叫张。”张临拍了拍又稍微冒出一点躁动的虫卵,对邓布利多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上面谈吗?”
邓布利多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皱眉看着张临手中的虫卵,“对不起……”
张临耸耸肩,“没错,它很危险。”
听到张临这么痛快地承认了这一点,邓布利多似乎有一点惊讶。校长先生盯着张临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那么我暂且认为,您并不想要杀死我了,张先生。”
张临跟在邓布利多身后买上石头旋转楼梯。有那么一瞬间,他对校长先生生出了一点点邪恶的念头——当然很快就打消了。
圆形的校长室内,他们在细长腿的桌子旁边坐下了,邓布利多重新打量着张临。“恕我直言……您看上去对我没有什么戒心,我是说,您好像非常了解我。”
“我确实知道很多关于您的故事,邓布利多先生,但称不上非常了解。”张临笑了一下,“又有谁能够称得上了解您呢?”
邓布利多没有笑,他的眼睛看着桌面上的银器,但又很快地移开了。“那么,我们可以谈一谈您的来意吗,张先生?”
张临站了起来。
邓布利多在椅子上稍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伸出手去取魔杖。很明显,虽然他始终保持着警惕,但更希望对话能够礼貌地进行下去。
“在此之前,我想您应该更多地了解一下关于我的来历。不得不说,我记得您应该对我有一些偏见——因为很遗憾,很久以前跟您产生过接触的那位机器人女士,她并不算是真正地了解我。”
邓布利多似乎立刻就意识到了一些事,他的手按在桌面上,瘦长的手指似乎有一点用力。说实在的,能够让校长先生露出这样紧张的神情,张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做到某种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等等,”邓布利多看着张临说,“我想……您介意我拿出魔杖来吗?或者您会……我的意思是,失去控制吗?”
张临猜到了一点,也许邓布利多把他同狼人什么的联系起来了。他摇摇头,“没关系,您请便——但我很清醒,一直以来,都是。”
邓布利多的表情稍微变得有一点尴尬,似乎是想起了几十年前的那一次,如果那时候的张临已经拥有理智思维的话,那么当初的事情显然很没有必要——当然,这并不是邓布利多的错,甚至不是考尔的错,没有人知道张临的怪物壳子里有一个迫切想要交流的灵魂。
想起当年的苦逼,张临也生出了一股蛋蛋的忧伤。
张临闭上了眼睛,一种无法描述的场力慢慢从眉心向外扩散开来,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受到了召唤。
邓布利多凝重地看着张临。
在经历了数次变化之后,张临对这种感觉已经颇为熟悉了,他很快就适应了视角的转变,用骨尾缠住虫卵,微微弯着身子,站在办公室的中央把狭长的头颅转向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突然间把魔杖撤了回去,“我想我已经明白了……差不多,您可以变化回来了。”
怪物缓慢地点了点头,紧接着硅化的外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下来,不久之后,张临重新站在了地板上,他的脚下有一小滩透明的液体,缓缓地向外蔓延着。
邓布利多挥动了一下魔杖,地面顿时变得干净如初。
“我不知道您怎么称呼自己,”邓布利多说,“但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比较倾向于称呼您为‘生活在阿尼马格斯中的人’。”
张临低头盯着干燥的地面,又把目光转向邓布利多手中的魔杖,若有所思。“不……我更倾向于,称呼你们——我是说巫师为‘进化中的人类’。”
邓布利多露出一点询问的神色。
“魔法……似乎很有趣,从某种角度讲,我们很像。”张临慢慢地说,“我把那种力量叫做场,或者说在科学家们的眼里,他们喜欢把分布于空间中的力量以场量的形式描述出来。如果我的一个朋友见到您,邓布利多先生,他会很愿意与您共同探讨魔法这种场力的。”
“科学……”邓布利多慢慢地复述着这个词,“上一次听到它的时候,它就让我足够震惊了。张先生,您的意思是……也许巫师与麻瓜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们是一些进行了某种发展的麻瓜?”
“进化。”张临说,“或者说,你们的基因显然已经优于他们,而且更加适应这个世界。这就是为什么常常会有麻瓜突然具备了巫师的能力,而巫师却只有极个别的才会像一个麻瓜。”
“哑炮。”邓布利多轻轻地说。
张临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邓布利多并不是在发问。
“您带来的消息无一不令人震惊,很有启发,非常有启发,张先生,它值得我们花费大量的时间。”邓布利多轻声说,“但是,我仍然想要知道您的来意——您应该是为了什么才会找到我的吧?”
张临重新在细长腿的桌子前坐了下来,看着那双很少有人敢于对视的湛蓝眼眸。
“我们被入侵了。”
77 很久以前
一时间圆形的校长办公室内没有人说话,静默充斥着整个空间,连墙壁画像里假寐的老校长们都一个个地睁开了眼睛,沉默地盯着张临。
“哦?”片刻后,邓布利多出声,他把长长的十指对在一起,从眼镜上方看着张临,“这倒是真的,我们一直在被入侵——但我觉得,您所说的可能并不是这回事。”
张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正在打魁地奇球的学生从远处掠过,夕阳铺满天空,又笼罩下来盖住整个城堡。
邓布利多突然抬起魔杖。张临没有任何动作地看着他,校长先生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好像忘了茶。”他挥动魔杖,从空气中召唤出来一套茶具。张临盯着他用魔杖点了点茶壶,那里立刻就蓄满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张临若有所思地曲张了一下自己放在桌面下的手指。
“实话说,张先生,”邓布利多的魔杖在空气中划过优美的弧度,茶托稳稳地落到了张林面前,老巫师从腾起的蒸汽中间笑眯眯地望着他,“我非常倾向于您在讲实话,但我的确有点害怕继续听下去。我有个请求,请用最简略的方式把将要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吧——我想以我这种年纪,已经很难承受令人太过震惊的消息了。”
张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在邓布利多震惊的目光中咂咂嘴,皱了一下眉,“我没感觉到什么。”
“…………”邓布利多的语气有点飘忽,“也许我可以换一种……”
“我以为你打算直接一点呢。”张临遗憾地说。
“那是违法的。”邓布利多隐晦地说。
张临假惺惺地笑了一下,“是啊,没错。”现在想找一份适用于他的法律已经有点困难了,除非他打算去星际迷航里看看。
邓布利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转变了话题。他的语气严肃而凝重,像在准备接受一切,“那么,请告诉我事实吧,孩子。”
张临惊讶地望着他。
邓布利多微笑着,“我觉得,你不应该是已经活了超过四十年。”
“四十年……”张临喃喃自语地皱起眉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吗?”
“是的,所有事情都在改变。”邓布利多说,“包括你认识的那个孩子。”
张临看着邓布利多,而校长先生对他微微举起了茶杯,接着送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啜了一口。空气中又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但这一回却是张临单方面的。几分钟之后,他耸耸肩倒在椅背上。
“你什么都知道……好吧,我早该想到的。”张临似笑非笑,“我最近见过不少聪明人,但您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说实话,如果我对某些人说魔法也是科学,他们可能会对此嗤之以鼻一整个礼拜,然后才认真对待呢。”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不……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活得这么久,才不能够明白,这世上令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哪怕再多都不足为奇。”
“那么,为什么呢?”张临轻声说,“你知道那个男孩有多么糟糕,一个天生的坏胚,邪恶到了骨子里——但你还是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
邓布利多再次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悲哀,“他是孩子……那个时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