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神在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这个同自己出自同源的新生灵的到来,他便召来了对自己忠心耿耿又有聪慧头脑的智慧神图特商议此事儿。两个人最终决定要拉拢陆压,等到拉神身体虚弱到无法维持太阳光辉时,便可以把一部分权利下放给陆压。
埃及神系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每个神明都沾亲带故,很容易连成一线,一旦势力过大就容易危及拉神的统治。而陆压来自异界,在这个世界没有半点根基,短时间内是没有威胁的。
所以太阳神才会在众神面前接见陆压,图特才会第一时间出现向陆压表示善意。
陆压无可无不可,初来此地他也需要一个领路人,没有比跟太阳神站在同一立场上更保险的了,便把图特给他的蓝色睡莲贴身放好算是表明态度。
他如此上道,图特的神情越发和缓了,问道:“不知道你有何擅长之事,拉神也好为你安排一个职位。”
“我一度负责审判亡灵生前的罪孽,现在也仍然对此很感兴趣。”陆压回答道。
图特吃了一惊,多打量了他两眼,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三百年前拉神的曾曾孙子、生育之神奈芙蒂斯的儿子阿努比斯成年,被封为死亡之神,是由他掌管审判死者一事儿。”
图特打心眼里觉得陆压原本所在的世界也未免太不靠谱了,这么精纯的太阳之力放他们埃及神界那妥妥是当下一界太阳神培养的,怎么在那个世界就跑去掌管死人了呢,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陆压看看他的神情,再联想到阿努比斯那边人手完全不够的场景,就明白过来——看来在埃及神系中这似乎是个没多少油水的苦差事儿——便道:“既然本就有神明负责此事儿,那我自然不好夺人所好,只是我对埃及的亡灵国度很感兴趣,闲暇时希望能过去帮忙。”
“阿努比斯还很年轻,他一个人也确实忙不过来,我听闻因为哈托尔的残杀导致凡间积攒了大量灵魂,你愿意帮忙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图特在神明中权限很大,没有过多犹豫,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倒是陆压迟疑了一下:“还是先问过阿努比斯的意见吧。”自己这是明目张胆跟人家抢生意,人家未必乐意。
“这倒不用。”图特看了他一眼,极其自然道,“阿努比斯年轻气盛,肯定不会答应,所以也不用问了,免得被堵回来,彼此面子上不好看。”
陆压低头沉思:“……”因为问了人家也不会同意,所以直接上就好,连问都不用问了——这逻辑是不是有点问题?
从刚刚的谈话中看,图特是一个很温和的神明,也不难相处,但对方理所当然地说出了这种很霸权主义的话,在陆压看来很不可思议,但很可能埃及神系的画风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洪荒中虽然本质上也是讲究拳头说话,但总会给自己扯点遮羞布来盖一盖,看中某某仙人的洞府不能明抢,动手前还要打出该仙人作恶多端的旗号来,因为还需要顾虑沾染因果。
埃及神系就完全不在意这个了,图特的地位比阿努比斯高,他背后还站着太阳神,自然就无需理睬阿努比斯的想法,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陆压理解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摸准这帮子神明的脉了,便谢过图特的好意。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最后一丝橘红色的夕阳光线沉在山的另一端,陆压感觉到太阳神殿内属于拉的气息在同一时间消失无踪了,不由得面色一变。
图特从始至终都很镇定,看陆压频频往太阳神殿方向看去,讲解道:“不用担心,父神每到日落时分就会死亡,众神侍奉着他的尸首乘坐太阳船在天河中游荡,一路穿过冥界十二个国度,在太阳船抵达天河尽头时,就是父神重生的时刻。”
这方式虽然有些奇葩,但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陆压面无殊色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图特说完后看了看陆压,想起他对冥界和亡灵都很感兴趣,便道:“今天哈托尔在人间大开杀戒,情况特殊,再加上十二个冥界国度各不相同,其中不乏凶险之地。等日后方便了,我会请父神准许你上太阳船一并游览。”
陆压在跟阿努比斯见面前,其实已经以元神状态游览了一番冥界了,但图特一直在向他表露善意,他也没有不识趣地拒绝,含笑道谢。
☆、神罚结束
被派遣去菲莱岛向岛主索要岛上特产睡眠果的飞毛腿神仙足足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返回了赫里尤布里斯城,手中捧着一个酒红色晶莹剔透、人头大小的果子。
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拉有些无精打采地接见了他,温言让飞毛腿神仙回去休息,又把睡眠果交到了智慧神图特的手上,吩咐道:“城里的妇女在这一天一夜中已经酿造了足够多的大麦酒,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用掺杂睡眠果的酒灌醉哈托尔的主意本来就是图特想出来的,他点头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太阳继续下沉,拉神又叮嘱了一句“制服她后记得把人带来见我,你们不要擅自处置”,话音刚落,脑袋向下一垂,就这么死了过去。
图特小心翼翼捧着这个药性强大连神明都无法抵挡的珍贵果实,一扭头看到陆压神色诡异地盯着太阳神的尸体在发呆,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他昨天才跟陆压科普过伟大的太阳神一日一死,死了又生,生了又死,死死生生无穷尽矣的独特情况,怎么陆压面对恰好到时间死亡的太阳神还反应这么大?
“……”陆压摇了摇头,“我们那里有一种不死鸟叫凤凰,可以浴火重生,但每次重生时都火光冲天,搅得天地不得安宁。”
——连只小火鸡都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你堂堂太阳神就这么一仰脖子,连“嘎嘣”声都没有就这么死过去了,是不是太不符合你的身份了?
图特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纳闷道:“你的意思是,父神每天一早一晚都要来这么一遭,一天折腾两次?”
陆压想想也是,凤凰几百年来一次,自然声势浩大,要拉神也这么讲究排场,埃及人民要被折腾烦了,所以现在这样悄无声息抽过去是最好的,一点也不扰民。
这就更显得埃及神系的神明们贴近民众了,作为一个洪荒土著,陆压觉得挺有意思的,便跟着图特出了太阳神殿,来到赫里尤布里斯城街道上。
经过一天一夜的辛勤劳动,几大缸大麦酒已经被酿造出来,颜色呈现出金灿灿的浅黄色。
图特眉头一皱,用食指沾了一点放到嘴巴里尝了尝,摇头道:“不行,味道一喝就是植物酒,没有动物血的腥气,瞒不过哈托尔的。”
陆压想起来那个美貌小妞豪放地捧着人头喝血的场景,再看看那几缸大麦酒,无所谓道:“施个障眼法不就行了吗?”
“障眼法?”图特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金色书本打开来准备记录,好奇问道,“这是你的特殊能耐吗?”
“这是一个那边很常见的小法术。”陆压长袖一卷,把几大缸大麦酒拢入变大的袖中,念了一个法诀,把袖子移开后,一股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酒的颜色也变得鲜红如血,映衬着暗沉沉的天色,流露出不祥之意。图特再次尝了尝,又惊又喜地拍了拍陆压的肩膀。
用动作示意之后,图特没有说什么,把睡眠果搅碎,将汁液均匀地洒在酒缸中。
做完这一切,他又探头探脑地向下看去,满意道:“哈托尔开杀戒杀了好几天,她也已经很疲惫了,现在正躺在麦田里打瞌睡,只需要把酒洒在她周围的尸体上,造成血流成河的假象,等她醒来就会把这些酒喝光,昏沉沉地睡过去。”
逻辑上倒是讲得通,但是不是有点牵强?陆压纳闷问道:“都流淌到地上了不是都脏了吗,再说放了这么久的血都不新鲜了,您怎么肯定哈托尔女神会趴在地上喝酒而不是去继续杀人喝新鲜又干净的血?”
——遍地都是口粮,当然要挑最好的喝,连棕熊在鲑鱼季都挑食只吃营养最丰富的鱼卵,哈托尔堂堂女神,对食物的品质难道一点追求都没有?
“……”图特愣了好一会儿,磕巴道,“我没想这么多。”
之前那段长时间的沉默说明他真的没想过这么多,图特说出来后深觉丢人,自己堂堂智慧神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辩驳道:“食物就是食物,有的吃就很高兴了,我这么精心的准备了,哈托尔怎么可能还会挑三拣四?”
陆压闻言也愣了——人家凭什么不能挑三拣四,你在地上挖了个坑,难道人家就一定得跳?
两个人彼此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觉得对方脑回路实在奇葩。
图特回过神来,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急忙搬着这几缸酒来到麦田里,倾洒在打盹浅眠的哈托尔四周。做完这一切后他匆匆返回太阳之城,跟陆压一块等待结果。
黎明临近时哈托尔睡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血海一样的田野后简直惊喜坏了,二话不说就地趴下,撅着屁股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图特着实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陆压,带着几分得意道:“孩子,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你看哈托尔喝得多开心啊。”
陆压点了点头,很惊奇地眨眨眼睛。他今天确实学到了东西,布局再蠢也无所谓,只要遭算计的那个人更蠢,一应布置就能奏效。
埃及神明也都如此地纯洁质朴,像图特这样的就已经算是出色的阴谋家了。陆压觉得自己在智斗上碾压他们完全无压力。
两人说话间,哈托尔已经喝了足够多被陆压施了障眼法的大麦酒,倒在血泊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短时间内无法醒来。
图特自去找人把她捆绑住带到赫里尤布里斯城来,陆压则觉察到自己的修为小小上窜了一下。
这情况有点类似于洪荒天道下发功德,但是力量的本源却是来自于太阳,陆压闭目感应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在这件事儿上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就是施了个小小的障眼法,得到的回报却很可观,这可比洪荒天道大方多了。陆压摸了摸下巴,琢磨着以后要是时机合适,应当多掺和点埃及神系的家务事儿。
黎明很快到来,拉神浑身一抖,又睁开了眼睛,此时哈托尔已经被五花大绑着押送到太阳神殿里面了。
拉垂眸看了她一眼,冷冰冰道:“哈托尔,你可知罪?”
哈托尔此时也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她回忆起自己失神时造成的恐怖景象,满心的后悔无法言明,泪流满面道:“都是我滥杀无辜,给父神丢脸了,也害得人间生灵涂炭。”
陆压多多少少觉得这个太阳神有点不讲道理,明明是拉神自己看不得人类暗搓搓嘲笑他老了,这才派哈托尔下界降下神罚的,哈托尔只能说是一把刀,拉神才是持刀的人。
不能你拿着刀砍死了人,又来念叨“我这么仁慈可没想真把人砍死,我就是想给他点小教训,都怪这把刀太锋利了”,这就纯粹是当了那啥还要立那啥了。
这些想法陆压根本没有表现出来丝毫,毕竟哈托尔跟他不熟,没必要也没有立场为了她仗义执言,何况这件事情上哈托尔也确实太过滥杀了。
哈托尔是埃及女神中最美的一位,哭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拉神一想宠爱这个女儿,看她是诚心悔过,再想到这事儿也确实他才是始作俑者,底气不那么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