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然、尔然、杉然、思然是十八卫中的前四人,此次跟着云惟珎下江南,到了船上,云惟珎把他们叫过来,叮嘱一二。
“坐吧,此次去江南,任务繁重,阻力巨大,我虽推演过几次,但形势瞬息万变,到时候还要看你们的临场反应,因此,我先给大家说说计划。”云惟珎让毅然等四人坐下,慢条斯理的道来。
“十二连环坞盘踞江南四省水上通道多年,帮众多为普通百姓,若遇战时,化民为匪,平时就隐于民间,这样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稍有不慎,就会牵连无辜,激起民愤,所以,你们行动的时候,要快,要准。”
“当然,能入帮中的都是颇有能力的汉子,这次天风堂撞毁民船,到如今都没有加以抚慰,这让民心大部分站在了我们这一边,这是好事。不用担心大规模的百姓阻挠,我们行动起来也方便。我把燕子坞的郑定叫来了,他熟悉江南水道,精通水战,你们要多向他请教。”
“我们剑一堂通过以往整治江湖之事,竖立了威望,而此事,就是一个分水岭。以往处理的帮派都是二三流,影响也不是很大,若是此次能一举收服十二连环坞,必定让剑一堂威势更强,于最终目标更进一步。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家更要打起精神,小心做事。”
云惟珎先肯定了这次行动的重大意义,在说对他们个人的好处。“你们在我身边也十年了,武功精进,我早就说过,日后会让你们脱离十八卫的身份,开山立派,弘扬武道。日后免不了要作为一派之主处理这种情况,你们要从现在开始学,日后,才不会被人算计。知道吗?”
“谨遵少爷之命。”四人站起来,抱拳,异口同声道。
“嗯,要重视此事,不能有轻敌之心,也不能有怯战之态。好了,先去准备吧。”云惟珎吩咐道。
“是。”四人沉声应诺,鱼贯而出。
云惟珎端起桌上的热茶,押了一口,道:“处理十二连环坞,从民船入手也就是了,四卫办事,我放心。只是对那些盘踞江湖顶端的巨擘,还得想个切入口才是。”
“少爷,打垮了十二连环坞,还有什么所谓‘巨擘’,一并处置,也就是了。”郭萍一直站在云惟珎身后,等四卫出去了,才坐下道。郭萍随时都注意给云惟珎竖立威望,因为他武学宗师的身份,常常有人嚼舌根子,说云惟珎待人苛刻,郭萍都已经到了如此高度,还挟恩图报,不肯让他自立门户。因此,即使在自己人面前,郭萍也很注意维护云惟珎的脸面。
“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江湖人的性子,最爱为兄弟两肋插刀。对付一个普通帮众,和一个朋友甚多的名人,处理手段自然要不一样。”云惟珎微笑,不管在哪个领域,顶层的人才,总是要受到与众不同的待遇,所谓“特事特办”。像鹰眼老七这样的人物,纵横江湖多年,人脉众多,加之江湖人的习气,处理不好,保不齐会冒出一个“正义使者”来。
“那少爷准备从何处入手?”
“花满楼。”云惟珎吐出一个名字。
“花侍郎和花将军的弟弟?”原谅郭萍的思维,已经固定在朝堂之上了。
“是,他不仅是花满竹和花满溪的弟弟,还是江南富豪花如令的儿子,花家号称富可敌国,家中本是巨商大贾,这代又有两兄弟入仕,官商相合,实力更甚。难得的是花家七个儿子,个个都能找到自己喜好的事业,众位兄弟感情好得不行,令多少为家产反目之人羡慕。花满楼幼年蒙难,目不能视,花家上下更是对他疼爱有加。更难得的是,花满楼是个温润君子,身有残疾,却风度翩翩,世所罕见。”云惟珎道。
“能的少爷如此夸赞,定是难得的人物。”
“他本就难得,并不是因为我夸赞、贬低能改变的。在他身边如沐春风,你上次没见过他,这次可不能再错过了。”云惟珎打趣道。
“少爷是准备从花满楼入手吗?”
“是,他身在官商之家,又在江湖颇有名气,两边都沾,是最好不过的切入点,更妙的是,他有一个知交好友。”云惟珎意有所指道。
“谁?”
“陆小凤!”云惟珎笃定答道。
“阿嚏,阿嚏!”陆小凤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七童,肯定有人在背后骂我呢!”
“你昨夜在屋顶吹了大半夜的冷风,美酒倒了一身,就是没人骂你,你该打喷嚏才是。我已经叫花平去买药了,你待会儿记得吃。”花满楼一边给花浇水,一边说道。
“天啦,这么点儿小伤风,还用吃什么药!最烦喝苦药了。”陆小凤夸张大叫,顺过花满楼的喷壶,随手就开始浇花。
“陆小凤,陆小凤,浇太多了,不是所有花都一样的,哎,你快把喷壶放下。”花满楼一时不察,陆小凤已经开始帮倒忙了。“你呀,我本来让花平买的惠民属的成药药丸,现在,必须去抓一副草药,让你长个记性才是。”
花满楼这么说倒不是记恨陆小凤把他的花儿浇坏了,而是陆小凤作死,直接把喷壶里的水倒在了自己身上,嘴里还振振有词道:“花儿不能多喝水,陆小凤确是可以的。”这种不作不死的行为,圣人如花满楼,也不能忍。
陆小凤像只落水的小鸡似的,快速抖动身子,想把水甩干,结果溅得花满楼一身水、阳台地板一滩水。花满楼无奈后退,去房间里拿干净帕子。
“嘿,说来这成药还是那位云大人发明的吧。”陆小凤把帕子网脑袋上一蒙,努力擦干头发道:“我为什么要用帕子,内力一蒸就干了。”
“首先,成药不是云兄发明的,他只是推广而已;其次,用内力蒸干头发,于发质有损,且乍冷乍热,不利养身。”花满楼温文尔雅道。
陆小凤嘟囔了几声,被帕子蒙着脑袋,让人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花满楼笑问:“陆大侠说什么?”
陆小凤猛得把帕子揭下来,一本正经道:“陆小凤说,花满楼真是精通保养之道,既细心耐心,又考虑周详,真是世所罕见、难得难得!”
花满楼让陆小凤这一番作态逗得哈哈大笑,不复往日矜持的君子风度。
“唉,花满楼,我说真的。现在鹰眼老七已经焦头烂额了,你真的不能带我一起去吗?”陆小凤脸色严肃道。
“我……”花满楼正想说什么,花平已经蹬蹬蹬从楼下跑上来了。
“花平,药买回来了吗?”花满楼问道。
“回七少爷,买回来了。”花平奉上自己手中的盒子。陆小凤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几个瓶子,瓶身正面是药名,背面是使用说明和保质期,十分细致。陆小凤看着这瓶子总觉得有异,入手一摸,果然!
“花满楼,这瓶子是你自备的吗?瓶身上的字墨迹浓重,看,这后面的小字还有凸起,给我用的不必这么好,换个普通瓶子就是。”在瓶子上烧出凸起的字痕,工艺十分考究,陆小凤还是善解人意的。
“不是。”花满楼微笑着摇头。
“七家七少爷是惠民属的常客,这人他们特意备的。”花平挺着胸膛,骄傲回道。
花满楼摆摆手道:“惠民属虽不是朝廷正式机构,却也有朝廷背景,怎会为我一人破例,这是云兄特意照顾的。花平,日后你在外面可不能张扬。下去吧。”
“这云大人倒是体贴!”陆小凤赞道,对他的朋友好,必对他自己好,更让他有好感。
“七少爷,小的还不能告退呢。”花平从怀中取出一份请帖道:“这是扬州剑一堂分堂的人,让我转呈给您的请帖。”
花满楼结果,快速在请帖上摸了一遍,道:“你赞云兄体贴,更体贴的来了。”
陆小凤结果一看,上面和正常请帖一样,写些客套话,然后邀请花满楼去做客。特殊的地方只在于,“若有密友,亦烹茶敬候”。陆小凤扬了扬请帖道:“这云大人是知道我来百花楼了,连我的目的都知道了?”
花满楼挥手示意花平退下,才道:“剑一堂在扬州也有分堂,知道你的行踪不难。云兄是何等聪慧之人,你与鹰眼老七的交情,恐怕已经早就摆在他的案上了。”
花满楼不掩饰对云惟珎的赞叹,也不掩饰他对陆小凤有过的调查,以及对江南形势的掌控。
“这是自然,能掌控诺大朝堂,万万百姓之人,有此手段,也是应当的。”陆小凤不确定道:“那我就去了?”
“请柬都送来了,自然是要去的。”花满楼答到。
一向鸟语花香的百花楼,突然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第三十章 初次见面
花满楼和陆小凤按照请帖上的日期准时登门拜访,这次他们完全按照官宦人家的礼数,先送上拜帖,在早膳过后登门,若不是云惟珎早就说过不用多礼,他们一定等到午膳过后再来,然后闲谈两个时辰,不打搅云惟珎用晚膳。不是相熟知交,怎会邀请用膳。
花满路和陆小凤坐在泉鸣马车上,马是大宛名驹,车夫也是孔武有力的壮汉。虽然车上没有任何显眼的标记,但从那发出叮咚叮咚泉鸣声的车轮中辨认出,这是花家七公子花满楼的车驾。泉鸣马车用料精细,工艺繁琐,造价之不菲,除了富冠江南的花家,鲜少有人能用得起,就是用得上,这也是花满楼自己慧心巧思而成,哪有给别人用的道理。
坐在车上的陆小凤,闲不住的动了动身子,不耐烦道:“我就说这些朝廷中人忒麻烦,我下去骑马还自在点儿。”
“我可没有多余的马给你骑。”花满楼打击他道。
“那我用轻功跟在后面。”陆小凤的要求倒是低。
“然后一身汗渍的登门拜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实在逃命呢!”
“七童,你真的学坏了,你为什么总是在打击我?”陆小凤搞怪道,花满楼不为所动。陆小凤登门本来就是不速之客,花满楼先把他的轻浮之气消磨一些,总好过在云惟珎面前失礼。到时候就是云惟珎不介意,他身边的护卫,却早是宗师之境,若是动起手来……
马车行至一座三进宅院之前,门前没有石狮子,门上也没有铜钉铜环、雕花嵌宝的表明身份,更不是剑一堂的分堂,这样低调的宅院,若不是请帖上写得清楚明白,谁又能想到堂堂当朝帝师、一品大员、掌握江湖人生杀命运之人,就住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
宅院大门敞开,入目所见是一片假山,怪石嶙峋,奇树遒劲,花满楼刚要下马车,一个劲装汉子就从假山壁影后绕出,抱拳道:“七公子不必下车,前院宽广,少爷请您以车代步,以免劳累。”
“那花满楼就却之不恭了。”花满楼回答道。
那劲装汉子一个手势,为花满楼赶车的汉子,就跟着赶着进了府。陆小凤掀开车帘,看着府中景色,道:“七童,难不成这院子的第一进,全是风景,你瞧,都是花园假山、高大乔木。”
“嗯,云兄喜欢这样。”花满楼闭目呼吸,口腔鼻尖全是草木清新之气,让人心旷神怡。
他们本还以为这个三进院子小,没想到马车也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陆小凤无趣的放下车帘,刚想要说什么,马车就咯噔一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