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当然不会将无争山庄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对方,就让陆小凤胡乱去猜测好了。
“也许是有人见到七童被原公子请去做客,不在鲜花满楼里,又刚好认识你,便故意误导你,让你着急。陆小凤,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陆小凤心虚地别过脸,摸了摸自己修剪漂亮的胡须,半天都不说话。
朱见深见状,摇了摇头叹息:“你答不出来,是不记得得罪过什么人,还是得罪的人太多,根本猜不到对方是谁?”
陆小凤越发心虚了,他得罪的人多,尤其是女人。不过了解他,对他恶作剧却没有更大恶意的,他想来想去,将目标定在一个人身上。
陆小凤不确定道:“可能是我的徒弟。”
朱见深诧异道:“陆小凤,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
陆小凤语气不好意思,却又有些得意道:“已经有不少日子了,原本我是不准备收的,不过架不住对方坚持不懈。我那弟子古灵精怪,娇俏可人,平时很善解人意。大概是怪我最近冷落了她,才故意让我着急吧?”
朱见深挑眉,对方的形容让他想到一个人:“陆小凤,你这徒弟是男是女?”
“娇俏可人,当然是女子。”陆小凤慢吞吞喝了一口酒,才道:“她虽找我学武功,我却看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反而对我这个人……哈哈,更加看重呢。说起来她与你还有渊源,你知道清清县主吗”
不能再清楚了!朱见深表情隐晦不明。清清县主从一年前就设计接近陆小凤,到底还是被对方得逞了。不过陆小凤猜错了一点,对方看中的不是他的人,而是看中他能为盗取《星邪剑谱》出一份力。
“陆小凤,我当然认识清清,她可不简单。”朱见深提醒道,“虽是南平郡王的义女,却深得当今天子的宠爱,没有哪个女人比她更与对方亲近了。江湖上说你得到高人指点,要娶一个皇后命格的女人,不然就得孤独终老,不会是真的吧?”
他捏着酒杯,敬对方道:“当今天子还没立后。你要与他抢有皇后命格的女子,陆小凤,我佩服你!”
陆小凤连忙摆摆手,矢口否认道:“江湖传闻不可信,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朱鸿,那所谓的高人就是红领巾,他只不过说我克妻,怎么传来传去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当时你是在场的。”
朱见深不以为然道,“陆小凤,你要真与清清县主能成事,我乐见其成。”
陆小凤苦笑,南王府遭了劫难,自己这个友人嘴上不说,心里必定是记恨当今圣上的。见能给对方找不痛快,凑热闹不嫌事多。
他摇摇头道:“天子连龟兹国公主主动来和亲都拒绝了,我哪里知道他最亲近的女人是清清?都传说皇帝喜欢的女人长得倾国倾城,清清虽然娇俏可人,却离倾国倾城甚远,我根本就没把她跟传说中的女人对上号!”
对不上号才正常,因为压根不是一个人。朱见深勾起嘴角并不解释,饮了一杯梅花酒,不紧不慢地:“陆小凤,你很有胆识,我很欣赏你!”
陆小凤道:“你别再挖苦我了,我以后见到她都离得远远的。”
“当真?”
“比金子还真!”
“是吗?真遗憾——”朱见深悠悠喝下一杯梅花酒。
陆小凤不配合,一场好戏还没开锣,对方该怎么演下去?
第121章 关外茫茫
第二天一早,朱见深就离开了万梅山庄,身外化身回归本体。他传召提督东厂前来问话,不久之后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便将汪直带了进来。
东方不败一身厂公官服穿得好生威风,如今外面的官员都知道新上任的提督东厂性格嚣张跋扈,手段残忍,被他抓住小辫子的官员,不死也脱一层皮。不过他疾恶如仇,手里没有一件冤假错案,倒是难得的清誉,肃清了朝廷的不正之风。
朱见深随意坐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刻有“大明受命之宝”的御玺,这枚私印被他炼成本命法宝,常不离手,气息与之相通相辅,蕴养龙气以助提升修为。
可惜武侠世界他没有对手,不需要排山倒海,法宝相斗的大场面,倒是委屈了这件宝贝无用武之地。
“最近如何?朕的江山还稳当吗?”朱见深把玩这枚青山玉御玺,漫不经心道。
过去的东方不败,如今的汪直,凤眸微敛答道:“这正是臣要向皇上禀告的,在任京官除了偶有留宿风月场所,相互宴请者,并无其他弊病。臣的东厂不会为这等小事就抓他们用酷刑。不过南平郡王府中,近日有些异动。”
“有何异动?”朱见深提声道。
“皇上可还记得《星邪剑谱》?”汪厂公翘起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臣当初无意听来这本秘籍的名字时,流传在江湖上知晓的人不超过一只手,不过昨晚有人从南平郡王府出来,找了几个江湖不入流的混混共聚酒楼,在酒桌上就将这本秘籍宣扬出来,说谁要是练成了剑谱上的武功,便能天下无敌,成为武林至尊。”
“哼!只怕有人想要当这个天下的至尊!”朱见深捏住手中御玺,抬眼道:“此人是什么来历?想必不是南平郡王府中的人吧?”
“陛下圣明。”汪厂公眼中闪过一道锐光。拢了拢袖子,兰花指轻抚过袖口细密精致的刺绣。
朱见深这才发现,对方朝服上的花样比旁人精致得多,想必是对方自己绣上去的,如今显摆就是要让人看见。朱见深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抬手目光落在自己的龙袍上,对此之下,尚宫局的手工更为出众,这才露出悦色。
汪厂公注意到圣上的视线划过自己袖口上,妖娆一笑道:“皇上,此人的确不是南平郡王府中人。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帮闲,整日游手好闲,到处陪人混吃消遣。都因他兄弟在宫中当差,是个御林军领队,借着亲哥哥身份倒也让他混得不错,还学了两手防身的功夫。”
朱见深道:“他亲哥哥风评如何?可曾向外人说起过宫中的事?”
汪厂公摇摇头道:“不曾,他们已经分家,多年不曾往来。不过家中有人在宫中做事,成了这帮闲在外鼓吹的谈资,他说出的话也比旁人可信。”
朱见深了然道:“此人不能留在宫中,你将他名字告诉魏子云,自会安排对方的调度。”
是调度而不是撤职,此人不能留在大内,品行却不错,可外放出去做事。
朱见深指尖轻敲龙椅柄,又问道:“那帮闲现在在何处?”
汪厂公眯起眼睛,露出一口整齐的贝齿,笑道:“他喝多了,和那几个混混从酒楼出来,与人发生冲突,现在被人捆绑手脚关小黑屋,至于他后面会怎么样,臣这不就来询问皇上?是醉死在护城河里飘着,还是暗无天日被人拘禁着,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当然,臣也可让人易容成他的模样,粉饰太平。亦或是与郡王府多接触接触,只拿钱不办事,敲些郡王府的银子,让他们自己先掐起来。”
“放了他。”朱见深道。
“放了他?”汪厂公诧异道,“这么做,明天《星邪剑谱》这四个字就要传遍大街小巷了!皇上这是想要引蛇出洞?”
朱见深摇摇头,悠然道:“他只是个小角色。谁不知道朕的藏书阁中,汇集了全天下的绝世武功?可是有几个人能闯入大内将秘籍偷走?再说真有绝世秘籍,朕也肯定让保护朕的大内高手先练了,哪里轮得到外人?”
汪厂公想起他进宫时遇见的高人,心中一凛,可惜那次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对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个宫中的秘密太多,就算他已是提督东厂,也并非什么都掌握。
汪厂公低眉顺眼道:“皇上仁慈,臣知道该如何处置他们了。”
“汪爱卿甚好。”朱见深夸奖道,“不过朕有一事未明,还得请教爱卿。这南平郡王府也在你的监控当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知道,为何不来禀报我清清县主找了陆小凤当师父,传授她武功这件事?”
汪厂公微微勾起嘴角,无辜道:“臣只管朝廷的事,清清县主本就会武功,她学艺杂,教她学武的师父就算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皇上为什么会突然问到?难道陆小凤与旁的武林人有什么不同吗?还是皇上对陆小凤此人特别关注?”
朱见深知道对方的小伎俩,无非是抱怨自己不让他掌管江湖事宜,就算有情报也无法针对此事插手。
他略过对方试探他与陆小凤的关系,淡淡道:“这么说你对此事一清二楚?”
汪厂公见皇上语气不善,谨慎道:“臣不敢逾矩,怕手伸的太长,皇上一不高兴就要剁了我的爪子。臣不敢与江湖人多接触,只尽心尽职留意朝堂动向。”
这一番话挑不出错,不过汪厂公并非一般人,他这番说辞,就要打折扣了。
朱见深道:“汪爱卿说得太有道理,连朕都无法怪罪你。不过朕在宫中有一件宝贝,周围有机关保护,非得有人用极快的速度将其替换,方可不触动机关。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刚好是取走它的关键。”
两指能夹住的宝贝,体积有限。汪厂公早知道皇上重视一本《星邪剑谱》,联系到清清县主身上,不难猜出此事正是南平郡王府的阴谋。
皇上虽没将藏秘籍的地点告诉他,却说出了其中的关键,摆明了对他信任有加,不过更多的是对方手里有底牌,对此事有恃无恐。
这么一想,汪厂公便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不那么自信了。他收敛外露的张扬,谦逊道:“多谢皇上对臣的信任,臣不知其中另有乾坤,险些铸成大错。皇上要臣如何去做,臣便如何做,愿将自身掌握的情报,与苏榜眼共享。”
朱见深道:“你与苏少英,一个奉命监视朝廷,一个代朕管理江湖,以后要多多配合。南平郡王是皇亲国戚,一举一动比朝中官员更能震荡江山社稷。以后他有什么异动,若是涉及江湖人,由你与苏少英共享情报,分析厉害后向我禀报。若事态严重,你可直接向我禀明。”
“臣遵旨!”汪厂公这句话带着撩人的尾音。
朱见深知道,这便是对方想要的。他适当的放权,挥挥衣袖让汪厂公下去,又唤来了苏少英。
苏榜眼奉旨办事,这会儿对方正按照他的吩咐,将重点主要放在查蝙蝠岛的事。因为暗中监视无争山庄,他知道皇上白龙鱼服,用朱鸿的身份出了一趟门,就是消息滞后,刚收到传来的情报,皇上和花满楼前往万梅山庄做客,如今就被皇上传召了。
苏榜眼穿的是便服,没有正统的品级官衔,不过朱见深给了他一块锦衣卫千户的腰佩,供他调度人手,也足够他飘飘然威风好一阵子了。
苏少英进了御书房,行礼问道:“皇上传微臣来,有何事吩咐?”
他一边行礼,一边暗搓搓地打量当今天子,试图在对方脸上找出易容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