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芳一溜烟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把老鼠精找了过来,熟练地打开宿舍里的折叠桌,从抽屉翻出扑克牌,去掉盒子往空中一抛,浓密的发丝纷飞开来,一撮卷一张,把一副牌洗得不能更乱。
“急什么。”老鼠精有气无力地喊,“先叫地主啊。”
“你饿傻了?什么时候老大肯当农民啊?”巧芳抽空用舌头当鞭子,咻地抽了老鼠精一下。
堇泱听得蹊跷,再看老鼠精那妖息的模样,想到之前他想攻击凌霁被自己拦下来后,缩在宿舍楼后的角落许久未出,便问,“你一直没吃?”
“吃什么啊?”老鼠精没好气地拍出一对3,“我修为不足,吸食不了浊气。”
就像人吃饭需要挑一挑食材,选一选煮法,妖精以人的精气为食时,也有一番讲究。
堇泱这种千年老妖,道行高深,吃只烤鸡都能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并把那么丁点的精华以妖法再生,循环于身,平日晒晒太阳,赏赏月光又能汇天地之灵气,总之,不愁吃,不用吃。
老鼠精尚有百年修为,在妖界好比一个没牙的奶娃娃,把肉塞到他嘴里也不一定吞得下去。
满校园的莘莘学子,精力旺盛,却处在生长发育的阶段,学习压力又大,身上的精气难免受到影响。对于堇泱来说,他们是诱人的,随便咬一口便能消化吸收,对于老鼠精这样的雏儿,空有食欲,没有能力,无法把学生的浊气排在外,像是一个肠胃不好又满口牙疼的人面对一桌美味佳肴,很是无能为力。
直到老鼠精这么说,堇泱才意识到不是所有妖精都跟她一样的,打了一对5,问,“你以前怎么没饿着?”
“我都是去外头找的啊。”老鼠精拍出对q,“可是最近外头不太平,出了个横行霸道的狼妖……”
“对q不要,”巧芳摆摆手,听得一愣一愣,问老鼠精,“狼妖?”
“是啊,昨天怼上我了,”老鼠精的触须垂下来,特别颓然,“要不是他受伤追不上,我肯定死透了。
狼妖?受伤?
堇泱想到了月圆之夜那只不堪一击,十秒就落败摇尾巴求当小弟的狼妖。
这么巧。
“老娘揍过他,”堇泱把一对k拍在桌上,“不怕,下次看见他,报我的名号!”
瞪了瞪豆大的眼,老鼠精突然有了堇泱做靠山,一时飘飘然,捂住对a不打,谄媚道,“谢老大,对k不要。”
“喂,你打麻将放炮就算了,斗地主还让着地主?”巧芳用长舌头抽得老鼠精啪啪响,还能抽空骂,“猪队友!猪队友!”
老鼠精丢了牌,捂着脑袋哀嚎,“没办法啊,你当鬼你不懂,妖精妖精,这成妖跟成精的档次不一样,我怕狼妖更怕狐妖……”
“哼。”巧芳收了舌,向堇泱挑眉,“他都忠诚到这地步了,你把甩了你的小白兔给他吸一吸呗。”
比起舍近求远,去城市里别的地区与别的妖精抢饭吃,饿得不能自理的老鼠精有个最佳的选择,就是让重生一次、精气纯粹的凌霁给他解燃眉之急。
老鼠精果然是饿慌了,贼眉鼠目笑出谄媚的味道,一同哀求,“老大,绝对像是挠痒痒一样,不会伤她多少……”
皱起眉头,堇泱的目光穿过一鬼一鼠,定格在后头的墙上。
先前……
凌霁曾倚在那儿,软软地呆在她怀中,泪眼迷蒙,一颦一笑皆是缱绻之意。
“规矩不能破。”回过神来,堇泱淡然地丢牌,“斗地主让一下而已,能有多忠诚?”
巧芳还劝,“他都冒险跑到别的区……”
“再吵,我把你剁碎给他吃了,不许动凌霁。”
……
下午的课是无聊的化学,杨老师在上头唾沫横飞,堇泱瞥了一眼认真听课的凌霁,开始偷瞄她那宝贝的笔记。
混乱无章的线条。
堇泱笑了。
上课前,凌霁主动和晚到的堇泱说了下午好,似乎是不介怀中午的事情,老师来了之后保持着昂头听讲,垂头记录的规律,再没把正眼给过堇泱。中午在巧芳和老鼠精前维护凌霁,堇泱本来就有些懊悔的,来教室一瞧凌霁那么淡定,不服输的火气刚上头,就发现凌霁同样心乱。
堇泱想约炮,凌霁想谈心。
也是悲剧。
细细想来,堇泱对凌霁的愤怒减少了许多,中午的时候是她用妖媚诱惑凌霁,而凌霁不知怎的察觉她不是真心的,拒绝了她。比起堇泱身体没有得到满足的失落,恐怕凌霁本来对她有好感,想慢慢来,却被她戳破重生的事情,糟践真心,难受之下才说出那句伤人的话吧。
“你不好好听课的话,化学也会被我超过。”
突然,凌霁说了这么一句,弯起甜美的唇角,可爱的笑脸似是未变,眼里却少了暖意。
堇泱:“……”
她刚才居然还站在凌霁的角度上帮忙开脱!?
凌霁根本就不是小白兔,不是!
堇泱转回头,恨恨地咬着笔尖,心里咒骂到了晚上,语文周测试卷发下来的一刻。
迅速做完了前头的选择题,堇泱看到大题的时候,无言以对。
那是《搜神记》的一个关于狐狸精的小故事。
句容县麋村民黄审,于田中耕,有一妇人过其田,自塍上度,从东适下而复还。审初谓是人。日日如此,意甚怪之。审因问曰:“妇数从何来也”妇人少住,但笑而不言,便去。审愈疑之。预以长镰伺其还,未敢斫妇,但斫所随婢。妇化为狸,走去。视婢。乃狸尾耳。审追之,不及。后人有见此狸出坑头,掘之,无复尾焉。
一个叫黄审的村民,发现路过的妇人是狐狸精,砍她尾巴的故事。
堇泱觉得自己没伸出来的尾巴有点疼。
状态不佳地转头,堇泱正好看到了凌霁写下答案的句号,字体娟秀,工工整整。
写……写的好快。